第七章 在姒水見到張品耀的那一天,李想也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主爺————陽赫。
那時姒水因為看到張品耀太過震驚而暈過去,倒在了地上時,李想與張品耀連忙湊上前張望,這時看到一雙精致的男用小羊皮靴立于姒水身后,然后,鏡頭往上移,就看到了正面無表情望著鏡子里的他們的陽赫。
雖然姒水對著張品耀喊主爺時,李想已經有心理準備,可是見到了其人之后,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那時一個容貌長得與張品耀很像(但是更帥,更細致),可是李想很快就能區分出不同的另一個男人。
很難想象,僅僅是氣質上的不同,竟然就能讓如此相似的兩張臉,產生巨大的差別。如果他們有機會站在一起,相信沒有人會將兩人錯認。
陽赫這個人看起來根本就是更權威,更有氣勢,更高貴,更深沉的張品耀。也就是說,如果張品耀投生成古代的皇親貴族,應該就是張成這副模樣。不過,既然出生在現在的民主社會,成長在人人平等的環境下,就算家里超有錢,就算從政做到行政院長或總統什么的,也無法培養出那種天生高人一等的氣質。因為在這個時代,所謂做官,也不過是一個職業而已,隨時可以離職,沒空讓你用幾輩子的時間去積蓄聲望財富,時間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此等由富到貴的過程,把子子孫孫調教成富貴逼人的樣子。
什么叫富貴逼人的樣子呢?簡而言之,就是能夠把目中無人的睥睨機車樣演繹得如此理所當然,全然不會讓人覺得超機車超失禮,覺得他天生都是這么跌,就該這么跌,要是不跌,就是太失禮,太自我矮化了等等。這種能把高傲扭成優雅還被世人認同的特異功能,就是現代人怎么也學不來的本事。
任何性格與氣質的養成都需要環境,沒有人天生就具備了高貴或猥瑣品性。
李想看到陽赫所到之處,人群像是被風吹過的草原一樣,都朝他鞠躬敬禮,有的還行跪拜大禮——如果在看到有人朝他的步輦底下鉆過去的話,李想差不多要以為這是在媽祖出巡咧。
打出生起就處于這種被高度崇拜的環境,陽赫也就理所當然養成這樣貴族儀態與做派,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天神以下,凡人之上,注定了一生被仰望崇拜。
身為一個人上人,若是對一個平凡人有禮周到,青睞萬分,實在不能不教那個平凡人感到受寵若驚,恨不得肝腦涂地的以報之。
當陽赫發現李想這抹鏡靈的存在后,很快接受,可見其心理素質之強悍,并且迅速的決定要與她打好關系,她需要什么,他全都能給。
所以李想得到他無比青睞的待遇,那男人甚至連自己的魅力都用上了——這肯定是個花叢老手,永遠知道如何發揮自己的特色,來勾逗得女性芳心怦怦跳。可惜李想已經過了滿心幻想白馬王子的那個年紀,再加上他陽赫頂著一張張品耀的臉,擺出那種風流瀟灑樣,手上一柄玉質折扇搖啊搖得,雖然氣質像極了她想象中的三國周郎,可就是怎么看怎么像一腳給他踩下去。
她認識張品耀一輩子,可以接受他又數不盡的缺點,就是無法忍受看到他變成行為舉止充滿貴族做派的樣子!
即使她曾經以為她會喜歡這種有氣勢的男人,因為打她中學時讀過蘇軾那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后,就對強權且能力卓越的男人有著美好的幻想,這也是她相信自己將一生孤獨的主要原因——她心儀的那種男人,世界上并不存在。當然,即使存在,也不應該頂著張品耀的容貌,這很荒謬!
再說回陽赫這個男人吧,他是接近于她想象中的那種男人,她應該心動不是嗎?為什么只有更多的懷疑?還嫌他長相不對?甚至還能理智的覺得一切像是那聲音的惡劣玩笑?認為一切都該被推翻,都是假的…
想想也不無可能啊,姒水是完美版的李想;而陽赫,是貴族版的張品耀,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身份還雷同成這樣——別想歪,不是指侍妾身份,指的是主仆!巧合得讓人覺得假!
你覺得,那里頭的世界,是不是來自于我們自己的幻想?其實明淳國并不存在,有沒有可能我原以為那是另一個空間的想法是錯的?李想躺在床上,一直沒有睡意,即使現在已經凌晨三點,而且她也對張品耀說了一晚上的魔鏡奇遇記,照理說也該累得頭昏眼花,直接掛掉。是很累,但是無法入睡。
張品耀轉頭看她,發現她瞪著天花板,整個人很茫然的樣子。于是側翻了個身,直肘撐在枕頭上,讓自己可以看著她的表情。
如果幻想,也難得能見識到這么有模有樣的,更別說連我也看得到你的幻想,真是太稀奇了。再說了,鏡子里的那些事物是出于幻想也好,是真實存在的另一個空間世界也好,你不覺得,那很不可思議嗎?既然都是不可解釋的情況,那你執著于它的真假是沒有意義的,反正那終究與你無關。
…我只是不喜歡…如果,當一切結束之后,發現它只是某個東西的惡作劇,可我卻已經放下太多的關注…當然,所謂的關注,也沒有什么了不起,對!反正我不會因此得到什么,也不會因此失去什么。我這是無聊的閑煩惱!她煩躁的將涼被一踢,全撰到他腳邊。
是沒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不管真假,你也與那世界沒關系。張品曜伸手將她面頰邊的發絲拂開,她靜靜的由著他動作。
你怎么能說得如此事不關己?她看他,你也看到了,里頭那個有權有勢的公爵跟你長得那么像,搞不好百年之后回歸地府,你和他還得合體成同一抹靈魂呢。如果一切出自于想象,那就更天馬行空一點的去想個沒邊沒際吧。
那又怎樣?張品曜有些不悅的指正她到:我并不覺得那個公子哥兒和我有相像的地方,就連那個姒水,我也不認為她像你。
說道姒水,李想來了精神,也側了個身,與他面對面。
她是不是你理想中的樣子?問得興致勃勃。
什么?張品曜一時不明白她所指為何。
承認吧!姒水是優秀了好幾倍的李想。你們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不是正應該如此嗎?你敢說你心市甲沒有偷偷幻想過我有一天變成那個樣子?聰明、溫順、忠心、全心全意為男人犧牲奉獻,把你捧成天神崇拜。再加上長得美麗迷人溫柔似水宜室宜家——啊!你干什么!長串的話還有一大半沒酸完,就被張品曜的動作打斷,害她驚叫一聲,一掌立即拍了過去,比殺蚊子還狠。因為張品曜閑置的左手爬上了李想光裸的手臂,還在上頭輕撫,害她肌膚不由自主的戰栗,不僅癢,連雞皮疙瘩都跳了出來,當然惹來她下意識的攻擊。
我在檢查你在說這些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違心話時,你自己是什么生理反應。瞧,也是一堆雞皮疙瘩。雖然手背被打了一下,不過這點痛哪能叫他輕易放棄這美好的觸感?他那只手依舊故我的在她白嫩的手臂上滑動,有著淺嘗麻婆豆腐的痛快感受。
正經點!又拍了一下。但這次手掌可收不回來了,被他趁機握住。
我很正經。
看不出來。跟你談話,一點用也沒有。她竟然會暗自期待他能說出一些令人茅塞頓開的世界名言,真是腦袋會掉。
怎么會沒用?你很有主見,從來不需要別人建議,而我能做的,就是傾聽。我不是聽你說了一整夜了嗎?你把話說完,不就能安心睡個好覺了?
是啊…正是這樣。她無言,為著他太了解她而無言。心中升起酸酸甜甜的感受,有些氣悶又有些溫暖…唉,這是怎么了,對這個男人…
見她不語的走神中,他將她的手擱在自己心口,沉聲問道:
小慧,你打算就這樣把傍晚的事情混過嗎?
什么事?她不是把事情都交待個一清二楚了嗎?哪里有混?啊,她的手怎么會貼在他的心口?想抽回,他卻不放。
傍晚那時,因為鏡子里出現男人女人靈異現象,害得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沒有最終定論,你不打算現在把它談完嗎?
這種事需要什么最終定論?她也不扮迷糊,直接問:你認為我該怎么回應你的告白?你看就回你「我不愛你,今夜很熱」怎樣?
這也不錯。他頓了頓,像是毫不意外她會這么回答,也沒什么失望的表情。
滿意了?這么好打發?敢情這家伙的告白是為了等著讓人丟回連上去?
怎么可能會滿意?你傻了。他輕笑,很溫存印下一吻。
那你干嘛笑得這么開心?推了他胸口一掌,順勢收回自己的手。
因為現在我們在一起啊。而且,她也不再因為他的親吻而翻臉扁人了。
喂!是你賴著不走的好不好?可不是我請你留下來。覺得更熱了,脾氣不佳的朝他方向踹去一腳。你別湊過來,熱死了。
怎么會?雖然是老舊冷氣,聲音很吵,但還挺涼快的。不然再將溫度往下調一度吧?想到她總是怕熱,于是建議。
再調下去就會太涼,你明天非感冒不可!這家伙是涼性體質,嬌貴得很,吹不得涼風,常常在夏天感冒一整個季節,幸好她夠堅強,幾乎沒被他傳染過。
我現在好多了,不再那么容易感冒了。你沒發現我說話已經沒有鼻音了嗎?他笑得更愉快了。
啊,是了!就是因為沒有鼻音,所以他的聲音才會轉變得那么大,變得那么醇厚迷人,咬字也干凈利落…終于找到原因了!還以為整形技術,已經進步到連聲帶都能整的地步了呢。與現在相比,他以前的聲音真是奶聲奶氣的混濁不堪,許多音節都被鼻音給得走調,尤其仔尤兩個音完全無法區分,所以自從被笑過之后,他好長一陣子絕口不說出船上、床上這些字眼。
所以你現在不怕說錯字了。她脫口道。
是啊,所以上床或上船,對我都不再是問題了。他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再笑下去就猥瑣了知不知道啊!
他的笑實在讓人感到刺眼,刺眼得李想都不想理他了,也不想與他目光對視,翻轉過身,一副要睡的樣子,嘴里咕咕噥噥道:笑什么笑啊,像白癡似的。
他也由著她翻身不理人,跟著躺好。不過實在太想與她親近,所以橫過一只手,小心而試探的擱在她腰間,半環著她。她動了動,像在考慮要不要采取制裁的動作,不過最終還是作罷,身子放軟,由著他了。他微笑,悄悄湊近她,讓她的背貼著他的懷抱,一同入睡了。
愿意談談嗎?
銅鏡的另一邊,出現的不是姒水,而是陽赫那個貴公子。而貴公子今天開口說出了近似于低聲下氣的話。而且語句急促,顯得狼狽,想必是生平頭一遭。
見到此人,李想下意識就想點向鏡面,將畫面關掉。但那名已經被關得很有經驗的貴公子,這次很快發出聲音,而不再像之前只是雍容的微笑,目光深沉、定神宋閑的以靜制動,高高在上的姿態做了個十足十。他已經太習慣被每一個覲見他的人景仰著、恭敬著,屏氣聚神的靜候他賜予足夠久的沉默,讓其在惶恐中煎熬得夠了,才緩緩的開口說話,也真是夠委屈了。
大人物氣勢那一套對李想沒用,所以當大人物罕見的低聲下氣時,自然也無法感動她。她從來不服權威,以前在家里時,就把象征權威不可侵犯的張品矅給修理得金光閃閃,雖然自己因此沒少被媽媽追著打,但她還是照扁不誤。連張品矅這個在現實生活中與她有著真正利害關系的人,她都沒給他她看過了,更別說眼前這個貴族了,理他呢!
他再強、再橫、再有權有勢,又能拿她怎么樣?
她既用不到他的榮華富貴,也不會因為他的不悅而遭罪,自然更沒有甩他的理由。所以每次李想打開鏡子時,要是見到的人是陽赫,通常二話不說的關掉,明白抗議著他將鏡子占為已有的土匪行為。每次都留他傻傻的在黃銅銅的銅鏡前,對著鏡子里自己英偉的大人物姿態欣賞個夠,當然欣賞的同時,也不妨礙他顧影自憐。真是一兼二顧,其樂無窮哪。見李想在他懇求下,很給面子的沒即刻消失,陽赫好看的唇形拉出一抹英俊得不得了的淺笑,語氣仍是輕緩,但又充滿了沉穩的力道,因為他打算說服她面對現實…
總不能每次看到是我,就以消失的方式面對,鏡仙子,你屬于我陽家所有,是我陽家的傳家之寶,即使你認了姒水為主,但姒水的主子是我,就表示你也是我的。算起來我們更是一家人,所以應該好好相處。
抽空蹩了他一眼,沒作聲,眼睛在小套房里東看西看,想著要做些什么來打發時間。
他接著道:你好不容易被觸動醒來,不希望從此又被鎖入不見天日的寶庫里,全然無用武之地吧?姒水說你非常喜歡讓她帶著出門逛,可見你寂寞太久了,這兩天,我帶著你四處走動,你雖然影像沒出現,但想必是知道的吧?我能走動的地方更多,更精彩有趣,跟著我,你應該不會感委屈。若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隨時可以提出來,我會滿足你。
聲音感性而誠懇,加上俊美的容貌、高貴的氣質,相信任何人若蒙他如此垂青,一定馬上感動得掏心挖肺以報答他的降尊紆貴。不過那是指明淳國的人——例如姒水,而非生長在鏡子另一頭的李想。嗟!一副講理的樣子,其實宣告的內容真夠霸道的。這個男人不知退一議為何物,他的人生字典里,用得到退讓字眼的,當然是他以外的別人。
姒水呢?和外星人是沒辦法溝通的,李想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頭。既然要談,那當然就談她想知道的。
她出門忙活去了。他沉靜的說道。
你不打算讓我見姒水了嗎?
這是你唯一關心的事?
李想橫了他一眼,隨口應道:當然,除此之外無大事。
不是很有心情應付他,所以終于找到事做,將計算機桌上的作文本子整迭抱過來放在膝上,接著拿了枝紅色自來水筆,開始批閱。那頭靜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干嘛。不過李想也樂得清靜,一口氣改了三本作文之后,那頭又才發出聲音。
你長得如此像姒水,是否因為姒水喚醒了你,于是你的靈體便以她為模型,塑成了相似模樣?
…很有創意的想法。反正在明淳國人有限的認知中,她不可能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只會是依著某種天命而下凡佐明君賢臣的靈體。
跟我談話,令你感到乏味嗎?還是我允諾你的種種,不被你相信?
李想抬頭看了鏡子里的男人一眼,假假的笑了一下,以很矯作的熱絡口氣道:怎么會?很有趣啊。還有,您說的我都信。
就是敷衍你,怎樣?沒辦法,看到那張張品矅臉,還這么高高在上,不酸上一酸,實在全身不舒服。陽赫似乎努力在適應著她無禮的言語,李想仿佛可以在他力持平靜的臉上看到忍耐兩個字。真是不容易、好委屈哪。他的忍耐力真不錯,不會被情緒左右了他想處理的事。
就見他繼續照著他想問的思路道:鏡仙子,姒水說,你的仙名叫李想,是嗎?
李想又改完一本作文,抬頭看他,微微皺著眉問:是的,我叫李想。你打算把我對姒水講過的每一件事,都說出來跟我印證?會不會太無聊了點?姒水不會對你說謊,而你現在這行為,簡直是對姒水忠誠的侮辱。你再問下去,會讓我為姒水感到不值。
陽赫被堵得頓了一下,之后,口氣仍然平緩有禮,但額頭上好像有一條青筋在嚨破啦地跳著,表達著他的抗議。
這只是談話的開場白,并無它意,你如此詆毀我的人格,真是太失禮了。
我只是說出事實,要是你感到受傷,那真是抱歉了。李想聳聳肩道。
雖然你道歉了,但看不出誠意。淡淡的指控。
那我收回。李想膝上的作文本子已經改得剩下五本了。不過,就算不是為姒水叫屈,我也不耐煩重溫曾經與姒水說過的內容,勸你別問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干脆點,把真正想問的問出來吧。她好心的建議。
我問了,你就肯定回答?不太相信的質疑。
當然不是,不過你可以試試,若是問到我愿意回答的,你就賺到了。
那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也許正在心里對她釘草人),才又說話:或許你沉睡得太久,對世問的人情世故種種都已生疏,我原諒你的無禮。
做出艱難而大度的決定。李想忍住噴笑的情緒,將手上的作文全部改完,收攏在一起,放回桌子上后,才道:真是寬宏大量,那謝謝了。
顯然她的表情與她的道謝,讓人聽起來很火,所以他再度無言,默默深呼吸,暗自調適好心情后,道:好,不談那些了,我也不再問你對姒水說過的事。可否請你回想一下,你上次被喚醒時,是我陽家哪一代家主在位時?你是如何成為我陽家的傳家之寶的?
我只是一面鏡子,你不會期待我是個無所不能的萬事通吧?
你這是在暗示我,你沒有任何奇特的能力,你最大的能力只是浮現影像,一如人能看見?聲音冷了幾分。他如此誠懇,卻不斷的得到敷衍與奚落,這令他現也按捺不下怒意,但仍然盡量保持平靜語調。
哪需要暗示?這不是擺明著的嗎?我唯一會的確實就是出現與消失,其它例如飛天遁地、移山倒海等等的特異功能,我完全不具備,請不要將自己的幻想加諸在別人身上,然后指責別人竟然不符合你的期待。說到鏡子,我不曉得鏡子為何會成為你家的傳家寶物,也不知道上回這鏡子顯靈時,出現的人是誰、看到的人是誰,這是實話。她說完,將雙手手指溪得喀喀作響,不懷好意的望著銅鏡:好了,今天說得太多了,我關了,讓你氣了這么久,就放你去休息吧。
等等!李想…陽赫不是個能被隨便打發的人。
李想的手指頓在銅鏡前方一公分處,沒點下去,不是因為陽赫的呼喊感動了她,而是在這一刻,她的注意力被轉移,因為她聽到開門的聲音。
小慧,我買了星野銅鑼燒,快點來吃!
張品曜!你怎么會有我的鋪匙?!李想跳起來質問。
張品曜晃了晃手中的那把鑰匙?!這是你藏在鞋柜最下面那格的備份鑰匙,你的老習慣還是沒有變。
你不告而取是為賊!
小慧,跟你說一下,我拿了你家的鑰匙。亡羊補牢一種美德。
拿了才說有什么用?我不會原諒你!她瞪他。
他雙手將美食捧在身前,向她走近。這個是冰淇淋夾心,夏天吃最好,尤其今天這么熱。將紙盒放在桌上,從里頭取出一個銅鑼燒,撕開包裝紙,遞到她嘴邊。她一直在瞪他,不過此刻視線已經被美食占滿…星野銅鑼燒哪,臺中這兩年超有名的美食,每天一大堆人排隊搶買,因數限量發售,所以買不到的人總是占大多數,網上罵聲一片。她聞名很久了,但拒絕去當排隊的呆瓜,所以待在臺中二年以來,始終無緣吃到它…真的有傳說中那么好吃嗎?
咬一口。他下指令。
她依令行動,大口咬下,閉上眼睛細細品味這個傳說中的美食…
張品曜微笑的看著她吃,眼角余光不意瞄到銅鏡里有個男人,是那個小慧說和他長得很像的家伙…也就是說,在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他在跟小慧聊天?兩個長相似的男人,此刻四目相對,眼中各自有著謹慎的評量。身為男人,而且是個正在追求李想的男人,對于任何可能存在的情敵,都是極其敏感的。雖然那個男人的心思藏得極深,但一個如此位高權重的人,沒事杵在鏡子前討好一抹鏡靈,若不是相心要將她收為已用,就是對她有著特別在意的情緒。不管出自于哪一個目的,張品曜都很不爽。所以他空出一只手,攬住李想的腰。
你做什么動手動腳?李想睜開眼,就要罵人。
噓,今天早上出門忘了吻你了。他淺淺吮了下她的唇,嘗到了冰淇淋的甜香味。現在補吻回來。滋味真好,接著深吻下去。
去你…
哪有這回事!見鬼了!她根本沒接受他的告白,他怎敢自任是她的男朋友?而且現在她滿口食物耶,他就這樣吻下去,惡不惡心啊!但她的罵語沒機會說完就被吻住了。李想氣壞了!當她發現吃了一半的銅鑼燒被兩人相貼的身體擠壓成碎塊散落,而且里頭的紅豆泥與冰湛淋更是一路從衣服沾滑到地上,她再也無法忍受。親吻也是需要情境營造的,而現在,她沒心情!所以,拉住他一只手,側轉身,一記過肩摔,將張品曜給擺平在床上,他的悶哦聽起來真迷人。李想正想得意的笑一下時,猛然發現張品曜身上的紅豆泥沾在她才剛新換的床單上了!氣得她撂狠話…
張品曜!看你干的好事!你要是沒把床單洗回白色,你就別想活著走出這里了!還有我這件衣服你也要洗!雖然只是沾到一點,但還是很討厭。
不可能洗回白色,這是迷黃色的。張品曜不敢馬起身,仍然必須做出一點痛楚的表情,不然李想會很不爽。
你…反正你要給我洗耳恭聽干凈就是了!現在就去!馬上去!還有,地板也給我拖干凈,黏黏的,惡心死了,如果我這里開始茲生蟑螂老鼠的話那你就死定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是是!我的女王陛下,小的馬上行動。張品曜慢吞吞的起身,眼光瞥到銅鏡,看到那個男人仍然還杵著沒動…也許是嚇呆了,一時動不了吧。總之,目光有些木木的,顯得有點傻氣,將李想拉到屋里唯一的一張椅耶坐好把整盒點心放在她手上。這里不臟,你就好好坐著吃點心,我馬上拖地、洗床單,洗耳恭聽完之后就接著洗耳恭聽我們這兩件衣服,一定做到你滿意為止,你就邊吃邊監工吧。
哼!她當然要邊吃邊監工。張品曜安頓好李想,發現李想壓根兒忘了還有個她口中絕品張品曜版本的男人,還在一邊苦苦等她青睬。
真是個沒有存在感的男人。切!還貴族呢!不想再讓那男人看到李想,所以他悄悄伸指點向鏡面,學李想做過的那樣點著,想試試看自己是否也有關機的能力。鏡子里的男人像是發現了他的企圖,正想發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張品曜點上鏡子中心點之后,原本像個電視屏幕的鏡面,霎時變回了一面普通的黃銅鏡。滿不錯嘛,原來他也可以關機。張品曜滿意的暗自點點頭,覺得這樣也合理畢竟這鏡子與他有著淵源。
喂,快點行動!我們等會還要一起回臺北,你不會忘了吧?這男人慢吞吞的是在孵蛋嗎?太陽都快下山了!
當然不敢忘,等會我洗完,我們就走,我已經買好高鐵票了,四點半的車。
李想很想罵他浪費的,但想了一下,自己沒搭過高鐵,有機會搭一次也不錯,也就不說話了,悶聲大口吃著她的銅鑼燒。張品曜充滿笑意的看著她乘巧的頭頂心,這個女人在面對他時,永遠是下巴朝天,從來不肯屈低下她高傲的頭,所以有機會站在這個角度俯視她,感覺真新鮮。
對了,小慧,這鏡子我們一齊帶著走吧。把它當電視影集看,也挺有意思的。
李想思索了下,點頭。姑且不說它的特殊功能,光是看在這梳妝臺是她這屋子里最有價值的家具的份上,隨身帶子著走總是安心一些。提到鏡子,她才想到剛才好像沒有關機的樣子,不知道陽大少爺還在不在線?回頭看過去,見銅鏡里沒有人,也就沒怎么放在心上的聳聳肩。眼下比較令她放在心上的是今天晚上回到家之后,母親安排她相親的事。好煩…
目光跟著張品曜勞動的身影移動,心中默默想著;他知不知道她明天被安排了許多場相親?她那個凡事都傾倒給張品曜聽的老媽,有沒有漏說了這一條?應該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的話,不應該是這種表現的。太鎮定了。思及此,對于明天的相親,她倒是有些期待了。不知道為什么笑了出來,可就在于很想笑,看向張品曜的目光里,帶著她自己所沒有發現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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