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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不為夫妻之情,就為二房的名聲,也不會叫王氏在鎮撫司的大牢里過夜。當務之急不是吝惜銀子,而是早早的說服賈赦去邢家求援。
賈母氣急敗壞道:“大房二房同宗同源,你們不抱團兒,等我去了之后,也就只好任憑別人欺負吧。”賈母又指著賈赦悲泣不止:“你弟媳沒臉,難道你在同僚面前就體面了?你別怪我多疼了你弟弟一家,捫心自問,我這些年又給你收拾了多少殘局?你太太死的不明不白,是我一味壓著你的丑事,京城等閑人家都不愿意和咱們做親,又是我涎著老臉往南邊甄家去求幫忙。你只怪我不肯給你尋個正經人家的小姐,卻把邢氏弄了進來。然你怎么不說,那好正經人家的小姐又何嘗愿意嫁給你?”
賈赦老臉羞紅,連連道:“母親何必這樣羞辱兒子?”
賈母沖著賈赦狠狠啐道:“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我且告訴你,立即去邢家說和這件事,辦不穩妥,你也甭想我再見你一面!”
賈赦氣鼓鼓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明明就是王氏惹得麻煩,偏自己的親娘把怨氣都發泄在了他身上。賈赦越想越氣,直接出了榮國府大門去吃悶酒,至于賈母剛剛的那些話,賈赦這夯人根本不屑理會。
王夫人被人拘押進了衛所,恰好與甄家夫人做了“鄰居”,王氏滿口抱怨,只說甄家害她。甄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反咬王氏的不是,兩個都是年近半百的女人,卻瘋婆子一般在大獄這種折騰了起來。
鎮撫司那幫人樂的看戲,更存心惡心惡心甄、王兩家,故意讓又肥又大的老鼠滿地亂竄。甄家的小姐們幾時遇見過這種情景,嚇得一連昏死過去好幾個。可憐王氏被“請進”鎮撫司的時候。連個丫鬟也不讓帶,她年紀雖大,卻也是細皮嫩肉,獨自被關押,又是害怕又是憤怒,且急切切的盼著賈政去救她,徹夜不能眠,王夫人第二日就病倒了,高燒不退,迷迷糊糊連求救都不會。要不是獄卒發現。二太太八成就提早去找王子騰了。
王夫人一生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屈辱,更沒像今時今日這樣害怕。她幾乎以為必死在衛所之中,娘娘。寶玉,賈政......幾個要緊的親人像過篩子似的在她眼前打轉兒,王氏幾度想要抓住他們,可就是看得見摸不到。
她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佛祖對她的懲罰,懲罰她那樣對待林黛玉。懲罰她手上也有幾條年輕的性命!
大牢之中彌漫著污濁的氣息,更散發著陣陣腐臭,暮色之中,王氏只能借助著微弱的燈光往那長長的,似乎沒有邊際的長廊盡頭張望。只是瞧了又瞧,沒有一個人來拯救她。王氏耳邊充斥著的,只有甄家女人們鬼哭狼嚎似的求饒、呻吟。
王氏是真心怕了,她拉著替她灌水的獄卒苦苦哀求。只為了見宋晨亦或是邢岫煙一面。
那獄卒不知誰是邢岫煙,卻知宋晨的大名,加上貪圖王氏許諾下的銀子,便試探的和牢頭說了此事。牢頭絲毫未被那摸不著影兒的銀子打動,只是嘴角泛起陣陣冷笑:“宋大人的親戚?這話說出來也不閑臊得慌。若真和咱們小宋大人沾親帶故。就不會被關押在這種地方。”
牢頭是個有了年紀的老油條,半輩子在大牢中和這些所謂的達官貴人們打交道。見過曾經風光卻一朝落魄的。也見過九死一生重新富貴的,王氏這種擺明了無翻身機會的主兒,牢頭何必大費心力?
獄卒縮縮脖子,不敢再吭聲。王氏這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開始盼著賈家來救她,三四日后也漸漸失去了信心。mhtxs.cc[棉花糖]她整個人立即老了十多歲的模樣,幾乎一夜間就白了頭發。
卻說賈政不是不想幫忙,而是有心無力。親哥哥賈赦逃得無影無蹤,被賈母數落了一氣兒后更是連家也不回,只在外面和那些相公們廝混。榮禧堂內沒了王氏,趙姨娘越發抖起威風來,先是攛掇著賈政斥責了周瑞家的,又背后說了賈寶玉好些的不是,鬧的賈政現在見了賈寶玉就發火。
寶玉也知道是趙姨娘使壞,更不敢往榮禧堂跟前湊合,結果這趙姨娘膽子越發大了,竟是悄悄把王氏那些壓箱底的貴重私房弄了許多進自己的屋子。
賈政絲毫不知,玉釧兒等大丫鬟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心里盼著王夫人早些回來收拾趙姨娘。
誰知沒盼到王氏歸家,卻等來個驚駭的消息。
這一早,賈政正打定主意去刑部找邢忠,卻不想外面賴大匆匆跑了進來,一進門便跪著磕頭,滿臉的老淚:“二老爺,大事不好,咱們家娘娘她......她......”
賈政心頭涌起一陣不妙,忙問:“娘娘怎么了?”
賴大哭道:“才夏守忠夏太監來傳消息,說咱們家娘娘昨夜仙逝了!夏公公打發奴才進里面偷偷來回稟二老爺,娘娘死的不明不白,竟是被活活氣死的,萬歲爺更不叫咱們家進去吊唁。”
賈政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這不可能!先不說娘娘為皇上立下多大的汗馬功勞,就說咱們家到底也是開國的元勛,皇上怎么會如此苛待?”賈政回過神來,立即指著賴大問道:“你才說娘娘是被氣死的,究竟是哪個人敢如此大的膽子?”
賴大覷著賈政的臉色,哆哆嗦嗦道:“是,是薛家的兩位娘娘,據夏公公所說,她二人聯袂去了咱們娘娘的鳳藻宮,不知說了什么晦氣的話,咱們娘娘只不過反駁了兩句,卻不巧被皇上聽到,不但斥責了娘娘,還要褫奪了娘娘的封號,貶為貴人。咱們娘娘一時急火攻心,就,就......”
賴大不敢再說,只翻著眼皮子偷偷瞧賈政。
賈政茫然的看著趙姨娘,趙姨娘暗叫機會來的好,趕緊打發了賴大,自己則溫柔小意的服侍在賈政身邊。
“要妾身說,老爺急也不是法子。”趙姨娘柔聲道:“娘娘的身子骨不好,咱們早就清楚,這一年多來,不過是太太用那些珍惜名貴的藥材吊著娘娘的命罷了。不是妾身心腸狠毒,只是一句老實話,娘娘身子敗壞了,早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趙姨娘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小心翼翼,見賈政面無表情,才敢裝著膽子繼續道:“薛家的兩姊妹不是什么好東西,太太識人不清,害人害己,鬧的咱們家娘娘芳華早逝。可要妾身的意思,當務之急可不是這個!”
賈政見趙姨娘很是嚴肅的樣子,便打起精神:“那依你之見......”賈政和王氏只是相敬如賓,倒是很聽信趙姨娘的許多主意。
趙姨娘吊著嗓子道:“老爺該珍惜眼前人。二太太在大牢里,不是妾身講話晦氣,照著眼下的形勢,甄家要么抄斬,要么流放,總歸不會有好果子吃。要是咱們太太一輩子出不來呢?又或是太太落實了罪名,老爺一生的名節可都盡毀了。”
許是被趙姨娘描述的“宏偉藍圖”嚇得夠嗆,賈政的臉全白了。
他為朝廷鞠躬盡瘁才熬到今天的位置,被王氏活生生連累了,賈政如何甘心?
他忙問趙姨娘有什么挽救的辦法,趙姨娘心里竊喜,口中卻先是唉聲嘆氣個不斷,直到賈政百般勸說,她才道:“元妃娘娘雖然去了,可老爺還有個做充媛的女兒。三姑娘年輕漂亮,又得皇上的歡心,只要三姑娘屹立不倒,老爺就還是當今的國丈。”
賈政感慨道:“三丫頭是個好的,這些年我總沒看錯她。”
“三姑娘自然不敢忘記家里的恩惠,可老爺也不能叫太太再拖累了一個吧?”趙姨娘委屈的憋著嘴道:“難道叫充媛娘娘有個做囚犯的太太?就算皇上不計較,怕咱們充媛娘娘也要被宮里那些妃嬪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那依你之見......”
趙姨娘忙道:“老爺不妨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太太不在,皇上對賈家的怒火八成也就消了。死無對證,這事兒都是王家在背后搗鬼,咱們賈家一點不知。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半會將此事輕輕揭過。”
賈政一聽趙姨娘的意思,竟是要王氏的命,當即便惱了。
趙姨娘委屈道:“老爺若是覺得妾身心不懷好意,那可就委屈死我了。我為誰著想?還不是老爺和環哥兒!寶玉八成是指望不上的,為今老爺多為充媛娘娘和環哥兒上心就是了!”
賈政忙問:“可是寶玉又與誰作怪了?”
趙姨娘似笑非笑的聳聳肩膀:“妾身可不敢說!”賈政一定要問,趙姨娘才怪聲怪氣道:“老爺就一點沒聽說?如今寶玉和東府珍大奶奶的妹子尤三姐混在了一處,兩個人好的蜜里調油似的。”
賈政臉色驟變,他當然知道尤家姐妹的名聲,那日在外面與禮部諸人吃酒,席間更被人當笑話似的問及尤家二女,賈政為有這樣的親戚而羞愧的無地自容。
不成想現在卻被趙姨娘告知,他的嫡子竟然也墮落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