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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大驚,一跺腳:“必定是她房里的那些婆子欺人太甚,我這就去藕香榭,太太不在,她們也太膽大包天些,我就不信,這奴才反有一日爬到主子頭上去了?”
說著,就吆喝了四兒、春燕等一干調皮搗蛋的小丫頭們怒氣沖沖的要出門往藕香榭去。mhtxs.cc[棉花糖]
襲人根本攔不住,眼見賈寶玉帶著一眾人呼呼啦啦出了,不悅的看向晴雯:“你倒是把事情說的明白些,咱們二爺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最護著姑娘們,他這么急匆匆去了,你也不怕他又惹出什么禍端來?園子里的人還好些,聽咱們使喚,也多是咱們的耳目,可出了園子呢?二姑娘身邊的婆子、媳婦可都是大老爺房里的人,你挑唆了寶玉去逞兇斗狠,小心大老爺不高興,一狀告訴二老爺。”
岫煙已經笑道:“不是我說,寶兄弟是個粗心大意的,你卻太小心了些。寶兄弟也不是去幫外面不相干的人,是聽人說二姐姐被人打了,這才過去,難道大老爺見親生女兒被欺負,不但不理會,反而要遷怒幫忙的寶兄弟?可沒聽說過這樣的歪理。”
襲人羞得面紅耳赤,晴雯卻大喜,她心中暗忖道:好一個邢姑娘,原來還有本事叫那西洋哈巴兒啞口無言的時候。不過......說起來,襲人可不是那種輕易就向人屈服的主兒。
必定是邢姑娘拿住了她什么軟肋。
她一定要想法子將這秘密挖到手!
想到此,晴雯忙殷切的陪笑道:“還是邢姑娘說的在理,寶玉他要是沒些擔當。只怕老爺才不喜呢!要是知道他為姊妹出頭打抱不平,肯定另眼相看。要說這事兒也不怪二姑娘,都是她房里的婆子們太不像話,今兒趁著姑娘們在園子里游玩。她那奶娘的媳婦就偷偷去了綴錦樓,準備偷二姑娘的一副鐲子出去。趕巧被二姑娘一進門逮住了,換了別人。早就嚇得膽戰心驚,可這惡賊婆不但不害怕,反而嘲諷二姑娘是個軟弱。二姑娘今兒也不知怎么了,出奇的憤怒,上去和那媳婦撕扯起來。綴錦樓離著藕香榭又近,可不就叫幾位太太聽見了?”
襲人覺得這種丟人的家事不該當著一個外人講,便連連瞪了晴雯數眼。只恨她多張了條舌頭似的。
晴雯全然不理會,只顧著應對邢家小姐。
岫煙聞言,這才帶著自己的丫頭和香菱、晴雯出往藕香榭去,襲人緊咬貝齒,想了又想。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一并往藕香榭來。
誰想,此刻的藕香榭里只余下殘羹剩菜,幾個粗使丫鬟正裝盤收整,她們不認得岫煙,卻知道襲人,趕忙放了東西來請安。
“先別忙這個,姨太太和東府大奶奶呢?”襲人急忙問。
“都往東去了綴錦樓,說是看二姑娘去了。”
果然。還沒進綴錦樓院外的圍墻,已經看見不少丫鬟婆子往里面探頭探腦,不守規矩的模樣叫岫煙大皺眉頭。
怪不得探春曾說,這樣的世家大族,若從外頭殺進來,一時是殺不死的。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
榮國府用這種不守規矩,窺探主子私密的丫鬟仆婦們,怪不得日日賭牌吃酒屢禁不止,連鳳姐兒那種脂粉堆兒里的英雄也難作。
岫煙被晴雯迎進院子,綴錦樓下立著探春的丫頭侍書,寶釵的丫頭鶯兒,惜春的入畫,黛玉的丫頭紫鵑......
都一個個屏氣斂息,不敢隨意妄語,倒和外面涇渭分明。
“邢姑娘!”紫鵑趕緊迎了上來,她低聲道:“咱們太太和薛姨媽、尤大奶奶和大奶奶都在二樓上呢,幾位姑娘也都在。”
“是二姑娘被打了,還是她打了別人?”
紫鵑欲言又止,許久才艱難道:“二姑娘的臉被劃破了。”
緊跟在岫煙身后的襲人和晴雯目瞪口呆:“那媳婦還敢對二姑娘動手?”
紫鵑嘆道:“說是她手上戴的絳紋石的戒指不小心劃在了二姑娘臉上。”
岫煙抬腳上了綴錦樓,二姑娘的房里擠滿了人群,惜春坐在小杌子上,冷冰冰的眼神看著跪在地板上老淚縱橫的乳娘。
眾人見是岫煙進來,忙讓出條路來,盧氏沖女兒招招手:“宋家給的那除疤的藥膏可還有?你這就打發了人回家拿來些。”
岫煙點點頭,徑直來到迎春面前。二姑娘心中羞愧,扭頭想要避開她的視線,可臉上的長疤卻難遮一二。
也虧得絳紋石的戒指劃的不深,不然半張臉都廢了。
迎春的乳娘和她兒媳哭的好不可憐,前者更哀求的看著迎春:“姑娘發發善心,好歹我奶大了你,不看在別的上,也為這個饒你奶兄弟媳婦一條命。”
玉柱媳婦忙道:“求姑娘開恩,我再也不敢了。”
迎春的丫鬟司棋惡聲道:“你剛剛跟姑娘撕扯時候的膽子哪兒去了?好沒廉恥的東西,姑娘養活了你們家,你反而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兒!”
小丫鬟繡橘與眾人哭道:“幾位太太、奶奶們別信這婆媳倆的話,我們姑娘多少好東西都被她們偷盜了出去,連玉柱媳婦手上的絳紋石戒指都是史大姑娘送我們姑娘的那個,剛得就被她藏掖了起來。”
史湘云大聲道:“我就說呢,二姐姐再糊涂,也不會把我的東西給一個臟婆子!她哪里就配用我送的東西!”
乳娘婆媳倆頭垂的更低,根本不敢再狡辯。
盧氏心中冷笑,便淡淡與尤氏和李紈道:“照理說,這事兒可不該我插話,但二丫頭好歹也是我的外甥女......”
尤氏是東府的人,幾代人下來,和榮國府也快出五服了。李紈是二房的人,再加上她膽小怕事,這時候可不愿意出頭。至于被王夫人委以重任的薛姨媽就更沒話語權。
人家邢太太才是正兒八經的大房親戚,李紈都不在意,自己何必自討沒趣?
于是幾個能當家做主的人都對盧氏表示支持。
盧氏想了想,“既然不難為諸位,就叫人先抄了她們家,將男人綁到二門房,嚴加看管起來。搜繳不出來再另做定奪。”
乳娘臉色驟變:“二姑娘,我的好姑娘,你可發句話啊!這家萬萬抄不得!”要是真抄了家,那可不都露了餡?
岫煙站在迎春身邊冷笑:“你莫不是心虛了?既然想表清白,就叫大伙兒好好見識見識。”
乳娘大恨邢家多事,心內不斷咒罵,臉上卻只能帶著哀求的神色。
不多時,林之孝家的帶了七八個婆子,抬著三口大箱上了樓。但見那些婆子步履漂浮不穩,眾人便知,箱子頗沉。
一時間箱籠被打開,司棋第一個跳了上去,拿著最上面一對青花葡萄紋的梅瓶:“這是我們姑娘的東西,搬家進園子的時候不見了。”
探春也走了過去,撿了一支攢珠累絲金鳳:“這是老太太給我們三個姊妹做的,年前的時候說是叫我們戴,我還好奇二姐姐怎么換了別的。原來也被你們婆媳倆貪污了去!”
這還算少的,箱籠里從梅瓶擺設,到珠玉釵環,甚至連迎春小時候穿的幾件料子極好的小衣......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賈寶玉大怒:“我說的再沒錯,這些老婆子們私心最重,她們一凡成了人家的媳婦,便什么丑事惡事都做的出來。快將她們打發出去,也不用等太太回來,直接打發到田莊上去!”
林之孝家的便笑道:“二爺不用著急,太太兩三天的功夫就回來。我剛剛細細的查了一遍,這玉柱家不但偷盜了姑娘的許多東西,還借著二姑娘的名聲,在園子里會賭局,私放印子錢。園中有一般的媳婦都吃著她們家的高利貸。”
眾人嘩然。
王熙鳳為什么被趕出家門,沒有一個不清楚的,大家都知道這印子錢害人,沒想到迎春的乳娘竟膽大包天至此!
林黛玉悄悄拉了岫煙的袖子,低聲道:“這二姐姐也太軟弱了些,難道丟了那些東西就從不吱一聲?我怎么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兒。”
岫煙沒搭話,黛玉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探春也管過幾日的家,李紈更是奉命照顧她們姊妹,難道就沒一個聽說風聲的?
連她這個不常進園子的人都知道迎春過的艱難,何況是她的堂姐妹們!
李紈果然面色尷尬,厲聲呵斥著玉柱媳婦:“我們家待你們也不薄,你就這么欺負年輕主子?罷罷罷,我也不和你理論,就照舅太太的吩咐做,先綁了你們,也不用等二太太回來,我這就叫人把人牙叫來,遠遠發賣了你們一家!”
玉柱媳婦是嚎啕大哭,二姑娘的乳娘也啜泣不已:“姑娘,我知錯了,可不能叫大奶奶賣了我們!我那小孫子才三歲大,要是賣進那歹人家里,可不活活要了我們的命!”
李紈怒道:“敢情你也知道我們是好人家,可瞧瞧你們做的好事!”
“大奶奶教訓的是,是我老糊涂了,輸了幾個錢,就想著再撈回本,沒的發財地方,所以借了姑娘這些東西,沒想到弄出這檔子事兒。”
乳娘哭哭啼啼道:“雖然這樣,到底是主子的東西。我們確實不敢不還。如今求姑娘看在從小吃奶的情分上,個各位太太和姑娘們討一個情來,好歹饒了我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