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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蹩腳娘子滿言荒唐

  元宵已過,榮國府忙完年事,這一家子最操勞的莫過于王人,往年因有鳳姐兒做臂膀,王熙鳳自恃強壯,王夫人樂得做個甩手掌柜,今年卻不同,宮里宮外,大事小情,堆積如山。王夫人縱然已經推了好幾家的邀約,然籌劃計算,想起什么事兒來,或想問先例的時候,林之孝家的便膽戰心驚的回王夫人,說璉二奶奶走的時候早將一應賬冊都帶去了,并沒留下什么底子。氣的王夫人肝火更旺。

  王夫人一人能有多少精神?凡有大事自己做主張,便將家中瑣碎之事一應就交給了李紈協理。李紈本是個尚德不尚才的,未免就驕縱了下人,王夫人無法,便命探春合同李紈裁奪。可一想著妹妹薛姨媽當初那話,王夫人對探春又多猜忌,想來想去,竟意圖叫襲人跟著理事。

  這會兒老太太處來回消息,說邢家請眾位太太姑娘去芳菲苑給林姑娘過笀的時候,王夫人正拉著襲人說話。

  來傳話的是老太太身邊的翡翠,翡翠見襲人也在,便笑道:“恰花姨娘也在,免了我們再進園子去送消息。邢姑娘說,花姨娘與林姑娘是一日的生日,叫二爺也帶著你過去,她還要單賀花姨娘的生日呢!”

  襲人面紅耳赤,扭捏的看著王夫人:“太太,我算什么身份,哪里就有自資格去給林姑娘添堵呢?況且一老太太最喜歡林姑娘,我去了·老太太未必高興。”

  周瑞家的忙賠笑:“瞧花姨娘這話說的,老太太喜歡林姑娘不假,可咱們太太看重的是姨娘你啊,再者說了,姨娘在府上這些年,從沒正兒八經的過個生日,邢家既打腫臉充胖子,咱們何必客氣?她要只是嘴皮子上說說,才叫咱們瞧不起呢!”

  這一番話說到了王夫人的心坎里·本不想帶著襲人的王氏不住點頭道:“要去,要去,如今你身份不同了,也該裝扮裝扮。”王夫人叫玉釧兒取來個包袱:“這本是給三丫頭做的春衫,你先舀著。過去你也揀我年輕時候的衣裳,料子雖好,但到底樣式老舊,不如這新鮮的襯人。”

  王夫人想了什么似的,忽然長嘆一聲:“要說咱們則府里,最會打扮人的莫過于鳳丫頭·若她在,也能提攜提攜你,可惜一”

  周瑞家的忙低聲道:“要我說,太太,這可都是邢家的人在背后使壞。沒他們攛掇,璉二爺根本不會鬮著要分出去。現在大老爺也回過了神,據說大房那邊日夜不消停,天天給大太太臉色瞧。”

  知道賈赦為人的都清楚,那賈赦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根本就是他害怕親生兒子和兒媳連累到自己·逼著賈璉休妻。后見賈璉執拗,便想著左右身邊還有個兒子賈琮,倒不如一分錢不花·把那個敗家子趕出家門,自己樂的清凈。

  如今見賈璉小日子過的紅火,賈赦暗生悔意,他倒將大錯都歸罪到了邢家人身上。邢夫人也跟著倒霉,賈赦沒法子去邢家鬧,就作踐邢夫人,鬧得闔府皆知,唯獨瞞著賈母而已。

  王夫人不覺冷笑:“看大太太有沒有臉往邢家去。”她低聲囑咐周瑞家的·“你去瞧瞧姨太太哪里·若姨太太沒精神不愿意走動,你只告訴她·左右事情已成定局,好不如叫寶丫頭高高興興的在老太太面前說話兒·老太太素來愛寶丫頭溫雅大度,沒準一高興,姨太太的難處就解了。”

  襲人眼中的不滿轉瞬即逝,她不等周瑞家的走,忙道:“太太,不如叫我去勸勸寶姑娘。我倆向來要好,最明白她的心意,再加上我如今是二爺的一”

  襲人羞答答一垂眼瞼:“是二爺的房里人,我去,寶姑娘定然明白太太的意思。也免得周姐姐尷尬。”

  “好孩子,難為你想的周全。可就怕委屈了你!”

  襲人已經落落大方的起了身:“太太對我的恩情,襲人一輩子也報答不完,只能全心全意的去服侍二爺。將來再有福氣伺候寶姑娘,這就是老天憐愛我呢!”一席話說的王夫人心滿意足,覺得將襲人給了寶玉,是這輩子做的最明智的決定。

  襲人討好了王氏,穿過榮禧堂往東北角的小院來。一路上見到她的婆子無不恭敬行禮,一口一個“花姨娘”,襲人面上有光,笑意更和藹幾分。不覺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薛姨媽家門口,只見院中寂靜,還當人已散出。

  襲人往里一探頭,卻見幾個眼生的丫鬟婆子都立在窗外伺候。寶釵的丫頭鶯兒正端了清茶叫各位吃。

  襲人遲疑了一下,可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不覺又添了底氣,理了理鬢角的碎發,也不用人稟報,就往里進。

  邢家的婆子見是個眼生的小媳婦過,忙沖遞茶的鶯兒使了個眼色。鶯兒先是不明其意,可耳聽得后面腳步聲漸起,忙回首凝望。

  “哎呦,我當哪位姑娘來了呢,原來是花大奶奶!奶奶快往屋里請。”

  襲人笑著啐道:“你這蹄子,也同她們學打趣我!”鶯兒心里冷笑,口中卻不住告饒:“好姐姐千萬別惱我,我恭喜你還來不及。快進來吧,我們姑娘正和邢姑娘說話兒呢!”

  襲人邁了一半的步子緊忙收回來,拉著鶯兒躲到一旁,悄聲問:“邢姑娘來見寶姑娘什么事兒?”

  “你可糊涂了,園子里誰不知,我們姑娘和邢姑娘最好?聽說我們姑娘病了,所以邢姑娘特意來探望。倒是你不好好呆在怡紅院,跑來作甚?”

  襲人心思一轉,便與鶯兒笑:“我們小爺好端端的,忽然想吃糟鵝掌,記起那年在姨太太這兒吃的香甜,便打發我來要。不知可還有?”

  鶯兒才要回答,門內薛寶釵便問是誰在外頭。襲人借機擠進了簾子,眼見薛寶釵和邢岫煙一左一右端坐在窗前的大炕上,忙欠身見禮。抬頭時便斜眼留心邢岫煙的穿著打扮,襲人心里開始不是滋味。別看這個邢岫煙在賈府住的時日不多,可素來得人心,便是丫鬟婆子中也沒幾個講她閑話的。

  歸根結底,還不都是銀子鬮的!這個邢姑娘出手闊綽,穿戴更是沒有一回重樣的。邢家在瀟湘館住的時候,連怡紅院里的那些小丫頭都喜歡去跑腿,還不是沖著邢家給的打賞銀子?

  再見此時邢岫煙的打扮,襲人心里更氣,只是來送個請帖,何必穿成這樣,倒恨不得把珠寶都掛在身上似的。

  襲人心里偷著鄙夷的時候,卻沒留意她自己正摸著手指上王夫人剛賞的貓眼石的金戒指。

  寶釵問了襲人來意,聽說是寶玉要吃糟鵝掌,便命鶯兒去取:“連那壇子一并給了襲人。”

  襲人忙推辭:“多了也是無用,我平日是不讓他吃的,若有這鵝掌就必要吃酒,一吃酒難免要盡興。老爺已經商議了要送寶玉進書院的事兒,誰知道什么時候要考他學問呢!吃多了酒,我們也跟著遭殃。”

  寶釵臉色不喜,岫煙淡淡一笑:“你也太小心了些,誰大白日吃這個?不過是晚上看書的時候小酌一杯,難道夜半三更你們老爺還打發人來叫寶玉?”

  襲人不自在的訕笑:“我也這么說,可家里的小爺性子扭著呢!好在太太發了話,等過端午就讓我們從園子里出來,住二奶奶原來的小院。順著西穿堂沒幾步就能到姨太太這兒,以后寶姑娘過去說話也方便。現如今太太叫我幫著管家,我慌手慌腳,還巴望著寶姑娘能多教教我。”

  薛寶釵聽了襲人這話不喜反怒。

  元春選她與寶琴進宮的事兒兩府皆知,可出宮的時候卻只有她一個。元妃娘娘不知怎么想的,竟留了寶琴在宮中陪她。這一下子大伙兒可都看明白了,寶姑娘是沒希望做娘娘,還不如討好巴結了琴姑娘。

  這正合襲人的心思,整個大觀園里,最合她脾氣的就是薛寶釵。寶姑娘做了正房奶奶,斷不會虧待了她。

  襲人是好心來巴結,誰知卻爛泥扶不上墻,說話就得罪人!

  寶釵沒理她,直接靠在迎枕上假寐。襲人靜候了半晌,臉上也覺難堪,便看向邢岫煙。岫煙卻低頭剝著炕桌上的榛子。

  襲人又羞又臊,忙退出內室,還沒等放下簾子,就聽見里面摔杯子的聲音。

  襲人嚇得連連后退,腳底沒踩穩,一個踉蹌從臺階上折了下去。鶯兒上來攙,襲人強笑著自己一瘸一拐,落魄至極的出院子。

  屋內,薛寶釵伏在炕桌上,滿臉梨花帶雨,哭的好不可:“現在全家都在看我的笑話,連襲人一個姨娘也敢開嘲諷我。這可叫自作孽不可活,我當初迷住了心竅,非要進宮不可,不然哪里開的這些閑話。

  岫煙將剝好的榛子塞給寶釵,從袖口中扯出藕荷色的蛟帕:“傻子,這還沒怎么樣呢,你倒先怯場了,再者說,那宮里有什么好的,難道不進宮就沒活路了?”

  薛寶釵哽咽的抬起頭,接了榛子卻不吃:“媽對賈家也死了心,這次暗暗和我商議,把京城里的老宅子收拾出來,等風波稍平的時候就搬出去住,到底是當初我們自己沒骨氣,硬巴結上賈家,怨不得流言蜚語淹死我們,誰叫我和哥哥不爭氣呢!”

  ps開始焦躁了,假期要結束了,想到上班,心肝肺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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