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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賈璉平白得了差事,最高興的兩個人莫過于王熙鳳與平兒,晚間賈璉回府,三人一商量,不如趁這個機會把巧姐接回來住。賈璉沒有兒子,對巧姐也愛如珍寶,只是不及王熙鳳心細而已,聽妻妾二人一說,便道:“也好,我明早就去鳳尾胡同,請舅媽作陪,老太太看在舅媽的面子上,多半會答應的。”
三人說說笑笑,大有未來前程近在眼前的意思。王熙鳳更破例與賈璉多吃了兩杯水酒,夫妻一夜纏綿且不說。
只說邢忠滿懷心事的回了家,將衙門里的意思告訴了全家人,岫煙當初不過是想讓戚太太感念自己的好,不成想喜從天降,父親和璉二表哥還接了案子!
岫煙瞥見父親投來狐疑的目光,忙掩飾笑道:“爸爸還不知道,戚太太認準了是長子殺害小兒子,所以苗寡婦的事情剛出來,就叫人關了戚大少。又派人親自去左家賠禮道歉,說是一定為左明月討一個說法。”
邢忠最了解這個女兒,“我聽正德說......你前兩天去了戚家?”
吃飯的正德聞言大駭,怯怯的翻了小眼皮瞄著姐姐,然后就趕緊妝模作樣的大口往嘴里塞飯。
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岫煙恨恨的瞪了正德一眼,然后忙沖父親笑道:“眼看著正德要進書院了,你閨女我不是想著給他找找門路嘛!爸這次要是真能破了案子,戚太太肯定對你感激不盡。”
“你說的容易!戚大奶奶要真只是個替罪羊,那真兇必定狡詐至極。事情又過去了這么久,肯定將所有的罪證就毀滅的干干凈凈,想要翻案,就憑著苗寡婦的幾句話?哼。根本無法成為證據。”
盧氏當然希望兒子投位名師,理所當然的站在女兒這邊,她忙道:“你別打擊閨女的積極性。連我都聽說了。戚大奶奶和那個苗寡婦關系很不好,戚大少要不是有所圖謀,怎么會將苗寡婦接進城里。又是買宅子,又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們?”
邢忠沉默不語。
岫煙不敢再往下說了,再往下說就容易穿幫露餡。
可不說的話,父親要找到線索肯定要花費一番氣力。
戚太太等的起,左家等的起。刑部等的起,但是正德等不起啊!
拜師的事情宜早不宜遲,索性......岫煙在飯桌下輕輕踢了踢正德懸著的小腳。
正德剛好咬著媽給夾的大雞腿,吭哧吭哧嚼的起勁兒呢!忽然小腿一麻,茫然的看著姐姐。
岫煙垂著雙目。兩瞳深處卻幽幽泛著冷光。正德小肩頭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忙笑道:“爸,咱們家就有戚家出來的丫頭,干嘛不找她們問問?或許......”
不待話說完,岫煙驟然跳了起來圍著桌子轉,邢忠在后面追著罵:“我就知道這里面跑不了你!那個苗寡婦與你有沒有關系?那兇手連殺了幾個人,你也不怕遭到報復!”
等盧氏回過神來,上前一把拉住了邢忠:“閨女還不是為了正德?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主意就多。我拼十個心眼兒也拼不過她,閨女既然有能力幫你,你就領情是了!”
邢忠氣急敗壞道:“就因為她主意多,我才怕將來受罪!”
岫煙已經跑到了大門口,扶著門框往里探頭,正德抱住了邢忠。兩條小腿敏捷的攀住了父親,活脫脫一只小樹瀨熊,嘴里還不斷嚷嚷:“姐,你快跑!”
邢忠哭笑不得,“王師傅每日就教你這個?”
岫煙見父親怒色有漸消的意思,期期艾艾的蹭進了屋,笑呵呵道:“爸,你先消消火,聽我慢慢說。”岫煙就把當日做小廝時候的發現,以及如何討出康媽媽的話,又怎么找到了苗寡婦一一告訴了邢忠。mhtxs.cc[棉花糖]
邢忠開始還耐著性子聽,可聽女兒輕描淡寫,只兩三句話就說尋到了苗寡婦,頓時惡聲道:“你趁早說實話,這中間誰幫了你?”
岫煙臉上的表情何其無辜,兩手往上一攤。
然而這次,別說邢忠不信,連盧氏也開始懷疑女兒。誰讓邢家在京城腳跟不穩呢?府上真正能動用的人不過幾個,而且多半跟著邢忠在外面當差,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去忙別的事。
女兒的一舉一動都在隱秘中進行,要不是今天正德的話引起了邢忠的懷疑,他們夫妻倆甚至還被蒙在鼓里!
岫煙指天畫地的發誓:“要說幫忙,也不過求了璉二表哥,爸媽要是不信,明天找來璉二表哥,我不怕和他當面對質。”
這做人和做事兒是一個道理,氣勢一強悍起來,對方未免心虛。邢忠和盧氏雖然不到心虛的地步,但見閨女信誓旦旦的樣子,也就信了七八分。這丫頭一向詭計多端,或許真是他們多心了?
等吃過晚飯,岫煙借口送正德去書房溫書出了主院。才出垂花門,岫煙兩手開弓,揪住正德臉頰上肥肥糯糯的小軟肉:“臭小子,快說,是不是故意的?”
正德被強制裂開嘴,嘴里頻頻漏風,小胖手合十,不斷告饒:“好姐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美蓮和美櫻趕緊來拉岫煙的手:“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少爺童言無忌,說錯了話,你可別往心里去。”
正德揉著腮幫子,委屈道:“我都沒告訴爸媽,幫姐姐的人是......”
岫煙這次是真火了,跳起腳就要拍巴掌,可她哪里是正德的對手,這小子常年習武,腳下的功夫頂的上一個十五六的少年。不過轉眼間,那小子就逃竄的無影無蹤。
美蓮和美櫻一人架著一條胳膊,將岫煙牢牢固定在中間,笑呵呵打岔道:“姑娘瞧,咱們少爺的功夫是越發長進了。”
岫煙氣的每人送了個白眼,誰也不理,甩著步子往前走。美蓮和美櫻面面相覷,不由悶悶的低笑,又不敢叫姑娘聽見,好險憋出了內傷。
次日一早,邢忠照例先去衙門當差,等會過了賈璉之后再往大理寺協助辦案。邢忠前腳走,王熙鳳后腳就到了鳳尾胡同,等說明來意,盧氏連連點頭。
“我早就勸你們夫妻,巧姐小,還是跟在父母身邊最穩妥。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保不住身邊有小人,拿你們夫妻沒法子,拿小孩子出氣,巧姐兒不會告狀,可不養歪了她的性格?”
王熙鳳當初并沒考慮這么多,等盧氏說完,她自然聯想到了迎春的懦弱怕事。鳳姐兒慌道:“那咱們快走吧!”
“先別急,我問你,你準備給你那婆婆送什么禮?”
盧氏見鳳姐兒眼中劃過不以為然的神色,輕嘆道:“你這孩子,該聰明的時候反倒糊涂了!老太太心疼你們,當然肯放巧姐兒回來,可也越不過去你婆婆啊!邢夫人若是反對,執意將巧姐兒留在身邊撫養,官司鬧到皇上那兒,你們也不占理。”
王熙鳳比別人更清楚邢夫人的貪婪,她如今也想明白了,什么都是虛的,那金銀財寶雖好,多了卻也要人性命。
王熙鳳遂道:“舅母的意思外甥媳婦懂,大太太過去看中了我娘家陪嫁過來的一尊白玉菩薩像,當初沒生個兒子,只得了巧姐兒,大太太就明里暗里的諷刺,說那菩薩不靈驗,與我無用。我都裝傻充愣,不肯與她。這回為了巧姐兒......索性就送了她!”
盧氏笑道:“巧姐是你的軟肋,我這個大姑姐未必聰明,但貪心勁兒可不能小覷。這樣吧,那年別人送了我一副頭面,沉甸甸的我也不戴,不如做個人情送了你婆婆。”
王熙鳳面色窘然:“這怎么行,舅母的東西哪里能給我當人情!”
鳳姐兒孰知邢家姑嫂之間的矛盾,當日邢表妹和大太太動手的事兒不肖半個鐘頭就傳的沸沸揚揚,也就瞞著老太太而已。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鳳姐兒更不好意思收舅母的東西。
可盧氏已經打發人取來了一整套的首飾,滿匣子流光翠色,鑲嵌在頭面上的不是珍珠就是瑪瑙,正中間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翡翠通體滿綠,灼人的眼球。
王熙鳳不由笑了出來:“舅母真將我們太太的心思拿捏的準準的。”
邢夫人未必喜歡這款式,但肯定喜歡它的價格。
用過午飯,盧氏這才帶鳳姐兒和岫煙坐了馬車前往榮國府。
可巧,薛姨媽正在老太太這兒商量借榮國府的院子請梅翰林家的女眷來做客,賈母滿心的不自在,聽外面來報,說是舅太太和璉二奶奶來了,喜得忙叫王夫人親自去迎。
“你這孩子,非要急壞了我才罷休!難道分了家就不能往來?我打發人去接你們回來過年,你和璉小子倒好!本事大了,也越發看不慣我們這些老頑固的做法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倆尷尬的站在不遠處,薛姨媽更是訕訕的不知怎么搭話。
王熙鳳早從剛剛的失態中恢復了慣有的常色,就聽王熙鳳嬌笑聲不斷:“老祖宗心疼我們,我們哪里就不知道感恩?不過那會兒我還是戴罪之身,二爺唯恐牽累到娘娘。”
賈母不住的點頭:“我聽你舅母說了,年三十你們夫妻倆是在鳳尾胡同過的,舅太太仁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