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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承你當年一份恩情

  這個璉二爺,在家也好,在外也罷,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王熙鳳在私下里不止一次和平兒說,她但凡軟弱一點點,必定被二爺欺負的慘戚戚,下場只怕比大奶奶李紈也好不到哪里去。

  賈璉見平兒兩腮緋紅,丹紅色的小嘴上翹,滿臉嗔容,不禁心底癢癢,一把將平兒抱了個滿懷,手上不老實的胡亂摸索。

  平兒又氣又惱,使勁兒推賈璉,無奈沒了王熙鳳在身邊,賈璉好比進水的鯰魚,入林的倦鳥,平兒哪里是他的對手?撕扯幾下,二人就滾到了床榻上。

  平兒雖然是賈璉的通房丫頭,但王熙鳳為人善妒,賈璉對平兒是看得見,摸不著,像今日這樣酣暢竟從來沒有。賈璉一面在平兒身上瀉火,一面暗暗后悔自己沒早聽舅舅的話,若是自己早成就了一番大事業,就算王熙鳳再潑辣,在自己面前還不是得像只小貓似的乖巧。要怪就怪自己好逸惡勞,好在今日迷途歸返,也不算遲。

  平兒婉轉的嚶嚀聲響徹在客房,不過很快她就感到了賈璉的一心二用。平兒心中一慌,莫非真在江南弄了個外室?

  “二爺,你和平兒說句實話,這到底是怎么了?你為何遲遲不打算回京?”平兒裹著錦被坐在床內側,凝神看著賈璉。

  賈璉自知稱病的事兒瞞不過平兒,到時候回京,平兒在王熙鳳面前一說必然露餡,王熙鳳知道了.....二太太那里焉有不通曉的道理?

  當下要緊的是先穩住平兒。

  賈璉赤著身子去拉平兒,嘴角往平兒的香腮旁湊了湊,嘿嘿一笑:“你這丫頭是個有福的,今后跟了二爺我,必定是要吃香的喝辣的,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等家去之后,叫你奶奶抬了你做姨奶奶,每月也享那二兩銀子的份例。”

  平兒心懸了起來,明白賈璉說這話必定是有什么典故,要么是發了橫財,要么就是吃醉酒說混話。可平兒清清楚楚,賈璉非但沒有吃醉酒,且清醒的很。

  平兒忙追問道:“二爺,你......你是不是動了,”平兒忽然察覺自己聲音過高,趕緊壓低,竊竊道:“你是不是動了林家的錢?”

  賈璉面上閃過不自在,隨意甩開平兒的手,平兒見他這個樣子,心中更肯定了懷疑。

  平兒苦苦勸道:“二爺可糊涂,林家的銀子多少人惦記著呢,你如今不回京已有人在背后詬病,若真的動了這筆錢,只怕麻煩的事兒還在后頭呢!要我說,咱們趕緊收拾收拾東西,這就家去,敢在年關之前把這筆銀子交接好,將來就算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也犯不著來找二爺的麻煩。”

  賈璉心中暗嘆,平兒果然只能跟在王熙鳳后面打下手,自己膽小做不得主。若是今日換了鳳姐兒在他身邊,別說是十萬兩銀子,就是將一百萬全部留下來......那也是說干就干的。

  賈璉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慶幸的太早,說到底,大是大非面前,能給自己出主意,且是好主意的,還是原配妻子王熙鳳。

  平兒就見賈璉準備穿衣裳,不禁道:“已經是這個時辰了,你去哪里?”

  “去找舅老爺商量大事,你自己歇了吧,不用等我。”賈璉抬腳就要走,可臨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忽然轉身,“想必你是已經見過舅太太和邢表妹了,邢家是二爺正兒八經的親戚,不是外面來的野路子,你每日都替我給舅母請安,別在家似的,以為賈府外面的都是窮親戚,半點面子不給。二爺我要是聽說一點點你對舅母不敬的流言......別怪二爺沒先提點你。”

  平兒呆愣愣的坐在床榻上,看著賈璉消失在門口。

  二爺往日從不和自己說一句重話,這個邢家到底給二爺吃了什么迷魂藥?讓他處處為邢家著想?

  平兒又委屈又不安,胡亂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平兒還沒起身,就聽見院子里嘿嘿哈哈的一陣童音。平兒心生好奇,站在窗邊輕輕推了條小縫,但見青石板的場院里有個五六歲的男童正在扎馬步,有模有樣的出拳,旁邊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傅,時不時的糾正一下那孩子的動作。

  此時天還未曾大亮,依稀可見男童身上粗布面袍上有了汗漬,但一雙小腿扎的極穩實,足足有小半個時辰,都不曾停歇一下。

  平兒雖然不知男童是誰,但心里著實佩服起來。

  像他們家寶玉,不過提筆寫幾個字,簡直殺了他似的,寶玉若能有這男童學武的勁兒,別說是秀才,就是狀元也早就考得了。

  平兒反身抓起床榻上的織錦袍子披上,準備去給邢太太請安。出門的時候,門扉因受凍嘎呀呀發響,掃院的婆子就好奇的往客房這邊瞧,唯獨當中的男童并他師傅毫無察覺,仍舊心無雜念的比劃一招一式。

  平兒多瞧了那孩子兩眼,并不似邢家母女。平兒悄悄招呼了邢家派給她使喚的一個小丫頭:“這哥兒是誰?這樣冷的天卻穿的如此單薄,風撲了受凍可怎么好!”

  小丫鬟笑道:“姑娘不用擔心,我們家少爺打小就練功夫,身體好著呢,是從來不生病的。”

  平兒聽小丫鬟說男童是邢家的少爺,便不再追問下去,對相貌一事更是拋到了九霄云外。等多年后,這少年的真實身份漸漸浮出水面的時,平兒才驚嘆,自己當年確實有過一瞬間的慧眼。

  小丫頭才將平兒領進二院,就見盧氏的貼身媽媽從簾子內走了出來,小丫鬟搶步上前問好:“霍媽媽,我帶著平兒姑娘來給太太請安。”

  這貼身的霍媽媽是邢家發跡后才買的,原是個官宦人家小少爺的乳娘,可惜小少爺夭折,那戶人家牽罪乳娘不用心,就發賣了出來,霍媽媽輾轉途中歷盡艱辛,后得盧氏的重用,心中只有盧氏一個,是最忠心的一個。

  霍媽媽看了眼平兒才笑道:“各方掌柜的都來給太太請安,如今里面正議事呢,太太就知道平兒姑娘是最懂禮數的,怕平兒姑娘在外面久等,便打發我出來送平兒姑娘到后院與姑娘用早飯。”

  霍媽媽上前沖平兒欠了欠身,平兒回以施禮。

  “太太才回來不久,家里大事小情一齊擁了上來,平兒姑娘別多心才是。”

  平兒見人家說的言辭懇切,哪里還會多做糾纏。忙隨了小丫鬟往后院去,一路上,平兒好奇的拉住了小丫鬟:“邢太太每日都這么忙碌?”

  小丫頭傲然的沖平兒一點頭:“自然,我們家有蘇州城最大的糕點鋪子,每日米面糖油這一項的開銷就極大,太太都是要親自過問的。”

  平兒不明白小丫頭為什么這樣得意,后細想想也覺得自己管的太多。邢家在蘇州取得今天這個成就,絕不是大太太出的力,人家肯定有自己開源的法子,她何必多事?

  平兒笑著進了內院,此時黛玉剛剛梳洗完畢,正坐在窗前和岫煙說話。

  “姑娘們聊什么呢?老遠就能聽見這興高采烈的勁兒。”

  黛玉扭身見是平兒,忙笑道:“我因昨兒借了姐姐的一本好書,正問她里面的典故呢!”

  紫鵑和美蓮一人端了一碗燕窩蓮子湯進來,紫鵑笑道:“姑娘昨晚如獲至寶,捧著書直看到二更,我們勸了好久才肯睡下,一大早就磨著邢姑娘給她講。”

  平兒知道黛玉的性子,愛書如命,幾年前剛去賈家的時候,衣裳沒帶幾件,倒是累累的書箱子弄了十幾個。后來老太太每月給林姑娘的月錢,也多半叫寶玉的小廝去買了市面上的新書。

  二奶奶每每說,該叫寶二爺和林姑娘倆換換才好,一個日日淘換胭脂膏子,一個日日苦讀發奮。

  岫煙喝了一碗燕窩湯,渾身暖了起來,又看著黛玉將下剩用盡,才笑道:“擺飯吧,這會兒正德也該練完了功夫,那小子沒有一日不跑回來喊餓的。”

  黛玉和紫鵑等早有領教,聽岫煙這話悶笑不已,恰好正德踩著風火輪沖進屋:“姐姐,姐姐,我來了!早起我就聞見廚房里燉的是野雞,可是給我的?”

  岫煙沒好氣的嗔道:“有客人也不知道打聲招呼。”

  正德好奇的扭頭去看平兒,大眼睛一眨,“我見過這個姐姐,剛剛在院子里練武的時候她打我身邊路過。”正德頓了頓,一開一合,又道:“是從璉二表哥屋子里出來的。”

  平兒的臉騰的一下,紅的像凍柿子。

  岫煙看出平兒難為情,忙岔開了話題。

  對王熙鳳這個罪貼心的丫頭,岫煙還是挺喜歡的。原著中,岫煙一家和劉姥姥一家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都是窮的揭不開鍋才到榮國府去打秋風。別的且不說,就說在蘆雪庵聯詩的時候,滿屋子鶯鶯燕燕,唯獨曹公筆下的邢岫煙最寒酸。平兒丟了蝦須鐲,王熙鳳不懷疑別人,頭一個犯疑的就是邢岫煙的丫頭。

  岫煙前世讀到此處的時候就替這姑娘覺得不忿,難道窮就該任由人踐踏嗎?

  再說后來襲人的娘病重,王熙鳳讓她歸家去瞧瞧,臨走的時候又是天馬皮褂子,又是和皮襖子,又是大紅猩猩氈的斗篷......送了襲人不知多少件,偏不能想起正經婆婆的嫡親侄女。

  還是平兒......這姑娘順手拿出了件大紅羽紗的,送了邢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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