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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伶牙俐齒女法醫

  宋劍鋒來巡特警支隊調研之前,沈秘書已經在省委組織部的一位處長陪同下前往省直管縣級市平川履新去了,他的新崗位是平川市委副書記,不入常委,排名最末,主管維穩。

  這是宋劍鋒能給沈弘毅爭取來的最好的位子了,擔任地方官比繼續留在公安系統內要強,平川是省管縣,憑沈弘毅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很久就能脫穎而出。

  當然,這只是宋劍鋒的美好愿望,政治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而且不是以實力論英雄,決定政治前途的,往往是站隊的方向。

  收回思緒,宋劍鋒再次注視著面前數百名干警,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以公安廳長的身份檢閱下屬了,不禁有些唏噓,眼角掃過詹樹森,立刻收起感慨之情,說下面讓詹局長講幾句吧。

  宋廳長已經定了調子,詹樹森還有什么好說的,照本宣科的講了幾句套話就結束了。

  李抗的倔脾氣完全是慣出來的,從小出生在家庭,無論闖多大禍事都有人替他擺平,上小學的時候因為毆打同學,被老師批評,結果李隨風派人把老師打的住了半個月的醫院,上初中的時候,打死了外班一個男生,因為未成年免于法律懲罰,家里托了關系弄了個醫學證明,連少管所都不用進。

  長大之后,李抗更加囂張跋扈,在近江地面上橫著走,與其他幾個惡少并稱近江四少,開豪車,泡嫩模。出沒于夜店歡場,身邊的妞兒走馬燈一樣的換,也收攏了一幫跟著他混吃混喝混逼日的小弟,年紀輕輕,已經有乃父三分之一的風采了。

  這回折進來,李抗一點都不害怕,他考慮的不是如何脫罪,如何出去的問題,那些都是老爹的事兒,他想的是出去之后怎么報復劉漢東,是殺他全家,還是零刀子剮了他。

  一整夜,李抗被關在羈押室里沒人提審,甚至沒有人搭理他,期待中的律師并沒有出現,沒人來撈自己。

  李抗有些小小的擔心,不會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吧?

  羈押室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戶,翹起腳來都夠不到,灰色的水泥墻潮濕陰冷,天花板的角落里,攝像頭對著李抗,他知道那后面一定有警察在盯著自己,脫下鞋砸過去,連聲痛罵,罵的嗓子都啞了也沒有人來。

  李抗頹喪的坐在地上,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潮水般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抗正蜷縮在地上打盹,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睜眼一看,兩個高大的警察走了進來,將自己從地上提起來,腳不著地的往外拖。

  “干什么,你們干什么,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李抗憤怒的掙扎著,卻怎么也掙不脫警察鐵鉗一般的大手。

  李抗被帶進了審訊室,關進一個不銹鋼做的半人高的籠子,手銬是固定在籠子上的,警察給他戴上手銬,關上籠子,坐在對面欄桿后面的是兩個警察,其中一名帶三級警司肩章的正是昨晚抓捕自己的劉漢東。

  “姓名?”

  “李抗。”

  “性別?”

  “男”。

  “年齡?”

  “二十一。”

  李抗沒有耍橫,經過一夜的羈押,他有些惴惴不安,而且對面坐著的是劉漢東,昨晚十幾個耳光抽腫了自己的臉,和他對抗,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劉漢東拿起一個塑料袋說:“李抗,你知道這是什么?”

  李抗猶豫了一下答道:“不認識。”

  劉漢東冷笑:“你搞搞清楚,這里不是治安大隊,不是派出所,是緝毒大隊!你這點伎倆沒用的,這一包是冰毒制品麻古,一共五十六粒,冰毒是什么你知道吧,我給你科普一下,這是甲基苯丙胺類毒品,屬于硬毒品,危害相當之大,這些麻古,每一粒凈重是0.09克,五十六粒的總重量是五點零四克,販賣毒品五十克以上可以槍斃,你說五克能判多少年?”

  李抗失聲叫道:“那不是我販賣的,我就是自己用的!”

  “你自己用的!你用的了這么多么!從哪兒進的貨,你又賣給誰了!”劉漢東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李抗冷汗都下來了,他開始狡辯:“這不是我的貨,你們少栽贓陷害我。”

  劉漢東指了指旁邊的攝像機:“你剛說的話就往回吞,你覺得法官會信你么?好吧,我就讓你死個明白,這些毒品是從你的車里搜來的,上面有你的指紋,你的同伙已經把你賣了,你向他們兜售毒品。”

  李抗咬牙切齒道:“我要見律師,我要打電話給我爸爸。”

  劉漢東看了看墻上的時鐘:“這會兒你爸爸恐怕不能接電話,他因過失殺人罪被捕了。”

  李抗一聽這話,脊梁骨一股冷流通過,如同爛泥般癱軟下來,額頭冷汗直冒,不停舔著嘴唇,開始招供,一五一十的。

  劉漢東暗笑,這小子的猖狂勁兒都是充話費送的吧。

  其實劉漢東是在嚇唬他,逮捕一位省政協委員級別的企業家沒這么簡單,此時市公安局正在召開案情發布會,會場上云集各路記者,長槍短炮密布,大家都憋足了勁準備提問。

  臺上坐著五個人,有公安局政治部的領導,新聞發言人,法醫鑒證中心的法醫,以及巡特警支隊的一位大隊長等。

  發言人敘述案情,說兩頭藏獒在無人看管的狀態下自行從犬舍中走出,因為天氣炎熱導致犬類性情暴躁,在受到攻擊的情況下對環衛工人王鳳霞進行了撕咬,雙方都有責任,最終傷者送院就醫,死因是心臟病突發,而藏獒則被我警方當場擊斃,為避免再次傷害群眾,警方發射了多發子彈,鑒于藏獒體型巨大,這不屬于過度使用暴力。

  記者們一聽就明白了,這是和稀泥啊,誰也不得罪,紛紛舉手提問。

  新聞發言人并不急著回答問題,而是向大家播放當天事發現場治安攝像頭拍下的場景,兩頭藏獒在路上溜達,忽然環衛工人王鳳霞用大掃帚揮舞,做出擊打的姿態,藏獒被激怒,撲倒了王鳳霞進行撕咬,鏡頭似乎經過了剪接,有些不太連貫。

  有記者提問:“王鳳霞為什么要主動攻擊藏獒,我們要看完整的視頻。”

  發言人顧左右而言他:“警方采取了適當的措施,擊斃藏獒,及時將傷者送醫,經過解剖分析,死者的主要死因并非撕咬,而是心肌梗塞,下面由法醫鑒證中心的宋警官來回答大家的提問。”

  宋欣欣穿著筆挺的警服,頭發挽起來,顯得干練而冷艷,她先出示了法醫鑒定結果,列舉了一些專業名詞,然后接受記者提問。

  “請問法醫,死者的死亡和藏獒攻擊有沒有直接聯系?”一個男記者大聲問道。

  “當然有,雖然藏獒沒有對死者的咽喉部位進行撕咬,但是身上肌肉筋腱多處嚴重撕裂,失血過多,心臟病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宋欣欣坦然答道。

  “我不太明白,你剛才說死者是死于心臟病,現在又說和藏獒攻擊有直接聯系,那么為什么送醫院后這么久才死?”一個女記者提了個愚蠢的問題。

  宋欣欣說:“我想請問你,比如我捅了你一刀,你到醫院挨了三天才死,那么你到底是死于刀傷還是醫院的救治不力?”

  一陣肆無忌憚笑聲響起,隨即是熱烈的掌聲,笑聲為女記者的無知,掌聲是贊美女法醫的伶牙俐齒。

  宋欣欣完全脫離領導的授意,自行發揮回答,讓發布會有些失控,領導們面色鐵青,因為他們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差,只能一言不發,倒是有些經驗的發言人趕緊草草收場,宣布發布會結束。

  離開會場的時候,政治部的領導冷著臉,沒和宋欣欣打招呼,不過宋法醫的臉比他還冷,宛如一座冰山。

  發布會后,藏獒飼養員投案自首,警方依法對其進行了刑事拘留,罪名是過失致人死亡。

  由于有關部門打了招呼,近江的媒體對這起案件沒有過多報道,倒是網絡上頗多微詞,有人爆出原始視頻錄像,證明王鳳霞為為了保護孫女才主動向藏獒揮動大掃帚的,而這兩頭藏獒,也沒有辦理養犬證,屬于無證飼養。

  不過與此同時,不一樣的聲音也出來了,有人爆出死者王鳳霞的私生活極不檢點,所謂撿來的小孫女其實是她和一個拾荒老頭生的,而且王鳳霞在農村是釘子戶,耽誤國家重點工程好幾年之久,開出五百萬的天價訛詐政府什么什么的,言之鑿鑿,立刻有大批的轉帖和跟帖,對王鳳霞瘋狂攻擊,說她死有余辜,藏獒為民除害,當然也有很多人反駁,雙方戰成一團,從一邊倒變成了一潭渾水。

  又過了一天,李隨風被警方傳喚。

  前段時間圍堵巡特警支隊大門的社會人員,警方早已掌握了他們的個人資料,一聲令下,全部抓捕歸案,罪名是圍攻政府機關,妨礙司法。

  警方自相矛盾的各種做法引起了社會輿論的嘩然,各級有關部門的輿情管理機構迅速介入,刪帖洗地,盡量消除負面影響,連新上任的省委書記徐紅兵都做出批示,處理相關責任人,嚴禁市區豢養大型烈性犬。

  一場轟轟烈烈的打狗行動展開了。

  李抗被緝毒大隊正式立案調查,鉑樂門夜總會因消防設施不全等問題被有關部門查封。

  正當一切事情向正軌靠攏的時候,一則爆炸性消息突然傳來,宋劍鋒被免去公安廳長職務,擔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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