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十一日時,許宣、小青已能在人群中自如穿梭來去,并與追兵直接交手對戰,而不是一味逃掠,格擋滿天飛來的兵器了。//78xs//
到了第十六日時,兩人無需眼耳,已漸漸能感應到彼此的意念,攻守合一,劍勢直如狂風暴雨,開始反守為攻。到了第十八日時,雙劍合璧突顯崢嶸,竟接連刺傷了四個怪人,逼得追兵連連退散。
見這兩人進步如此神速,每隔一夜,便有如脫胎換骨,眾蓬萊島民無不驚疑駭怒,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付他們。
倒是許宣二人輕狂得意,起了輕敵之心,接下來的幾日非但沒有搶得食物,反被殺得落花流水,驚險萬狀,多虧那青衣少年幾次假意不敵,放出一條生路,才得以撿回小命。
那青衣少年的態度似友非敵,大出兩人意料之外。他非但沒有四處宣揚小青乃女媧傳人,還盡其所能的暗中相助,有時甚至趁著夜深人靜之時,偷偷潛到洞外的灌木叢里,給他們留些熟肉、蔬果。但他越是如此,越激起小青厭惱之心,對他出手反倒越加狠辣。
圍聚到山洞周圍的怪人越來越多,至少已有四百之眾。這些人平時在山谷里各自割據,互不往來,此時同仇敵愾,倒忽然變得團結起來了。
眾島民推舉了一個白發長須的高瘦老頭作為盟主,此人雙眼俱盲,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但每一開口,周圍的喧嘩聲立即頓止,所有人無不恭敬聆聽。
自從這盲叟來了之后,蓬萊島民們的布局、陣法陡然大變,不再是自發地圍堵追擊,而每每設下埋伏,迂回突襲,殺得許宣二人措手不及,連續幾日不敢深入山林。
與許宣二人飛速的進境相比,林靈素、李少微恢復得極為緩慢,奇經八脈中僅有任督二脈勉強能導引真氣。
李少微當年修煉“陰極真”走火入魔,畏光怕熱,一到白天,真難以運轉,只能在日落后運氣調息,進展更慢,過了將近一個月,仍然不能起身走動。林靈素四肢雖能活動自如,氣息卻難以為繼,稍加用力,便汗流浹背,疲乏難支。
兩魔頭恢復得越慢,許宣、小青自然越是安心。但生死相連,晝夜共處,四人之間的戒心、仇恨與恐懼也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薄了許多,甚至逐漸也有了幾絲近似師徒的情誼。
想到當年叱咤風云的魔帝、妖后困守于此,形同廢人,許宣心里快意之余,也不免閃過幾絲難言的酸澀與憐憫。然而再一想到父母,想到葛真人,想到白素貞,這些許憐憫又重轉怒意。
這一日,夕陽西下,晚霞如火,許宣、小青又如往常般并肩掠入山林,尋奪食物。
卻見篝火搖曳,焦香彌漫,烤架上的山豬、麋鹿被烤得黑黃,四周卻空無一人。正自驚疑,以為又中了那白發老頭的埋伏,忽聽“轟”地一聲巨響,南邊溪谷里紅光沖天,鑼鼓大作,響起一片凄烈悲壯的嘯歌與獸吼聲。
接著天搖地動,蹄聲滾滾,在那些怪人的驅逐下,數以千計的怪獸正潮水般卷過山林、溪谷,怒吼著朝他們涌來。
獸群浩浩湯湯,來勢極快,轉眼就卷上了溪谷的草坡。許宣、小青不及多想,急忙抓起烤山豬,飛也似的朝回疾掠。
兩人沖入山洞,原以為蓬萊島民必會像往常一樣退散開來,豈料號角高越,那些人竟繼續追著著獸群長驅直入。
“咻咻咻”之聲大作,亂箭飛舞,長矛破空,轉眼間就將數十只猛獸硬生生地釘死在草坡上。
獸群驚嘶悲吼,不顧一切地沖上斜坡,但到了距離洞口丈處,最前沿的猛獸們又仿佛受到了什么驚嚇,紛紛昂首立身,發出凄厲無比的咆哮。
后方的青兕、巨象收勢不住,紛紛次第相撞。獸群頓時大亂,交相踐踏,發狂似的撕咬在一起,慘不忍睹。幾只獅虎更被掀得凌空飛起,重重地撞在山壁上,血肉模糊。
許宣、小青寒毛直乍,一旦讓這些發狂的獸群沖入洞里,縱有通天之能,也勢必被擠踏成肉醬 林靈素卻似毫不畏懼,哈哈大笑道:“這幫倒也有些孝心,生怕餓死了老子,親自給我們送野味來啦…”
話音未落,又是“轟”地一聲劇震,鑼鼓、號角齊齊頓止。沒了那催命般的激昂鼓樂,獸群如夢初醒,紛紛四散奔逃。洞口斜坡上留下了一堆堆小丘般的尸體。
那四五百名蓬萊島民則沖上斜坡,一直到距離洞口三丈處才回旋散開,里三層、外三層將山洞圍得水泄不通。
與平時不同,此時人人精赤著上身,胸膛、臉上俱用鮮血涂抹了奇怪的圖案,神色悲怒而又恐懼。他們對洞內的四人熟視無睹,紛紛拔出長刀、斧頭,將地上的野獸開膛破肚,剖取出大小不一的獸珠堆在洞口。
十幾只未曾死透的猛獸被活生生地劃開肚子,登時吃痛狂吼,發瘋似的掙扎撕咬。周圍的怪人們立即撲上前死死按住,鮮血激射,濺得他們滿臉、滿身都是,猙獰如兇魔。
許宣從未見過如此血腥殘暴的畫面,毛骨悚然。小青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緊握長劍,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靠去。
但比起恐懼,更多的卻是驚疑,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將這么多兇獸驅趕到洞口,剖取獸珠。
接著又聽悲角長吹,那些怪人潮水般朝兩旁分開,八個大漢高高抬著一對少年男女朝洞中走來。
那對少年、少女全身都被鎖鏈緊緊捆綁,有如粽子。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精赤著上身,滿臉驚怒,一邊奮力掙扎,一邊破口大罵;少女大約十五六歲,身著唐代的紫色襦裙服,緊閉雙眼,秀麗的臉上滿是淚痕。
是她許宣心底一沉,驚怒交迸,不知這些蓬萊島民為何要將紫衣少女捆縛送到這里?難道他們察覺了她偷送自己笛子與食物之事?
忽聽那少年高聲怒吼道:“你們這些野蠻人活得不耐煩了么?本王是大金國都元帥完顏宗弼之子再不將我放了,等大金國艦隊尋我來此,必將此地燒為焦土,將你們連根拔起,夷滅九族”
許宣一愣,這才發現此人剃頭辮發,赫然竟是與王文卿一同出海的金國小王爺 林靈素哈哈大笑道:“小韃子,你不是要尋找煉天石圖,,蕩滅趙宋么?青龍被女媧封鎮了幾千年,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人送你進青龍的肚子,你正好可以問問它肚里的蛔蟲,若是知道了,千萬記得告訴我們一聲。”
金國小王爺認出是他們,更加憤怒,漲紅了臉,用女真話連聲咒罵。
眼見金兀術的兒子落得如此下場,許宣心下自是大快,但再一回味林靈素話中之意,渾身寒毛盡豎,失聲道:“青龍?你是說這兩人是獻給青龍的祭品 林靈素笑道:“青龍被封鎮在蓬萊山下,只有月圓之夜才會蘇醒一次,饑餓狂怒,兇性大發,再不給它童男童女塞塞牙縫,三十三山只怕都要被它掀翻了。嘿嘿,如果此地不是給青龍獻祭之處,洞壁上為何滲滿血跡?這些人又為何不敢靠近半步?”
許宣、小青想起當日初到此地時,在洞口遇見的那對被青龍吞噬的少年男女,恍然大悟。
李少微嘆了口氣,道:“童男童女之血固然最能止渴,但這小韃子是不是童男,可就不知道啦。青龍若覺受了欺騙,生起氣來就更加可怕了。”
林靈素嘿然道:“青龍對女媧恨之入骨,只要人祭中有蛇族血裔,就能平息它的怒火。至于那童男,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都只是個添頭。”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胸有成竹,就像在聊些普通不過的家常,一點兒也不害怕。
許宣越聽越是凜然,照這么說,這紫衣少女被作為人祭,不是因為與他交好,而是因為女媧血裔。那么,那與她形影不離的青衣少年呢?難道他也是蛇族后裔?所以那夜聽見小青自稱為女媧傳人,才會如此驚訝,乃至暗中相助?
小青吞了“元嬰金丹”后,七情六欲盡皆萌動,下山后又與妖后一路同行,耳濡目染,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聽他們左一句“童男”,右一句“童女”,臉上微微一燙,忍不住插口道:“既然你們知道這兒是青龍祭壇,于嘛不早點兒告訴我們?與這些怪人拼死一戰,總好過被青龍…”話音未落,心頭突然大震,明白這兩魔頭的險惡居心了她是修煉了五百年的蛇妖,許宣又是童男之身,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青龍人祭 這兩魔頭雖然用“三尸金線蠱”控制了自己,又需依賴她與許宣供給食物,但心底始終在提防著他們。有了他們這對“人祭”作為替死鬼,就算青龍來了,兩魔頭也能茍全性命。畢竟當初四人立誓之時,只說彼此不自相殘殺,可沒說保住彼此不被青龍填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