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德川家的本陣當中,在明白到家督德川家康與武田家決一死戰的決心后,半藏只好單膝跪地應諾,但他似乎還有話要說。
“你難道也和四郎左一樣膽小嗎?”。德川家康凜然道。半藏凝視了一會兒德川家康,毅然決然站了起來。
“忠佐!”德川家康大喝一聲。
“在。”
“照此下去,無法交戰。你和柴田先到前面去,石川數正在陣前準備好鐵炮。”
“是。”
“以鐵炮聲為信號,我也率領貼身衛隊前進。眾人都要作好戰死的準備。去吧!”
“是。”
風聲愈來愈大,天空仿佛黃昏一般陰暗。大久保和柴田二人領著約二百個足輕武士率先出發。其他武將也不得不緊隨其后。
“嗵嗵嗵!嗵嗵嗵!”
作為信號的鐵炮聲首先從左翼石川數正軍中射向武田的先頭部隊小山田信茂陣中。雙方發出巨大的吶喊,號聲壓過了風聲,嗚嗚地響起。雙方的戰旗在迅速靠近。似有似無的粉雪乘風飛舞…
德川家康騎在馬背上,靜觀戰場。有一支敵軍沖向平手凡秀的隊伍。寒風的呼號和戰馬的嘶叫在長丈原上方交織…
“報!”
“報上來。”
“石川數正已向外山正重和小山田發起攻擊。”
“好!”
“報!”
“報上來。”
“石川即將擊潰小山田軍時,渡邊半藏從右后側攻入,小山田軍已瓦解。”
“好。告訴半藏。不要后退半步。”
“報!小山田軍敗走。敵方換上了馬場信房的隊伍。”
“知道了。立刻命令小平太逼近對方,絕不后退半步。”時間已近申時。雪逐漸變得濃密,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但送至德川家康處的軍情并不那么悲慘。上天仿佛開始眷顧他!
“報!神原康政、大久保忠世聯手,已擊潰馬場信房。”
“好!”
“報!”
“報上來。”
“平手凡秀遭三百余名敵人石頭襲擊,請求援軍。”
“什么?用石頭…織田的援軍即將崩潰了?”德川家康看了看右方,“讓忠次去解救。”口上這么說,德川家康內心卻大吃一驚。平手左側是佐久間盛政。盛政一敗,敵人便會直奔他的貼身衛隊。
“好吧,我也前去。吹號角。”
“是。”
就在侍衛應答著時,風雪中,一員戰將雪人般縱馬前來,大喊:“等等!等等…”
那人在德川家康面前翻身下馬,“還是請主公觀戰,絕不要讓貼身衛隊向前推進。”
當德川家康看清楚來人是酒井左衛門尉忠次,立刻訓斥道:“你為何離開隊伍?渾蛋!”
“請斥責我吧。但大人千萬不要繼續推進。天近黃昏,風雪使得敵我雙方很難辨認。我們已將這里當作死戰之所。請主公千萬不要卷進來,且繼續觀戰。”
“報!”正在此時。一個騎兵搖搖晃晃地翻身下馬。
“佐久間和瀧川兩軍在小山田的攻擊下,被迫撤退。”
“撤?”還未等德川家康開口,忠次首先叫了起來。
“忠次,你馬上歸隊。”
“織田援軍真是無用!”
“少廢話!我也前去,吹號角。”德川家康大喊一聲,終于也加入混戰之中。
看到德川家康的旗幟移動,武田方立刻派出了名將山縣昌景。山縣率領著先行抵達東三河地區的山家三方眾,作手、長筱、田峰三黨,肅然出列。
雪下得越來越大,天地一片灰蒙蒙。德川家康和侍衛縱馬直向前去:“不要后退,前進!”
山家三方眾吶喊著圍住了德川家康一眾,德川家康憤然舉起長槍。紛紛的大雪落在頭盔上,一片雪白。
“保護大人!”
“保護主公!”
大久保忠世和神原康政縱身躍馬,來到德川家康前面。武田七手的先頭部隊逐漸呈現崩潰的跡象。
“現在正是擊潰他們的時機,快上!”德川家康猛地挺起身,揮動馬鞭。
“主公,危險!不要深入敵陣。”康政正要擋住德川家康時,德川家康的坐騎已如離弦之箭沖入敵陣之中。他似乎說了一句“跟上”但那聲音被呼嘯的狂風淹沒了。武田軍在岡崎人的犀利攻勢面前被分割成兩半。
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又出現了一隊魚鱗軍。白底黑字、黑底白字書寫的馬印,那人無疑是武田四郎勝賴。
“名不虛傳!”德川家康不禁在馬背上贊嘆道。雖然許多隊伍敗退下去,但總體陣形仍井然有序,果是不凡的布陣。
武田四郎勝賴約有四千人馬,德川家康勒緊馬韁,準備退回。此時,一度被沖散的山縣的人馬忽然擋住去路,向他沖殺過來。向右手望去,只見灑井忠次的人馬也已被擋住去路,開始潰散。
武田信玄當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他在軍帳中大聲說道:“叫甘利余部來!”甘利吉晴死后,余部由米倉丹后代為統領,此前一直負責運送糧草。
“丹后,你不要管糧草了,立刻拿起長槍。今天的戰役馬上就要結束了。”
丹后出去不久,天色就暗下來。甘利余部的長槍讓武田人的勝局變得更加明朗。
“將他們逼到懸崖邊上,就召集起眾將。”武田信玄一邊聽著混亂的廝殺盧,一邊命令道。
這時,德川家康的身影已經消失。鳥居忠廣大聲喊叫著:“主公!您看我忠廣是懦夫嗎?”。之后,他壯烈戰死;緊接著,松平康純也用年輕的熱血染紅了白雪。米澤政信戰死。成瀨正義也死了。在扔下大約三百多具尸體后。德川軍被打散。德川家康瘋狂地縱馬來到犀崖邊。緊跟他的只有大久保忠世一人。
“大人!不要停下。”忠肚大叫道,“敵人正在緊逼上來,后面有水多忠真,快跑,快跑!”
德川家康故意停下馬,看了看身后。他的表情十分駭人,雙眼燃燒著火焰,臉緊繃著。聲音像干裂了似的:“斷后的是忠真嗎?”。
“正是。”忠世回答。
“我放心不下。我去看看。”
“大人!”忠世神色嚴厲地站在了德川家康而前。在雪光的映照下,天地間很明亮,可以看見人影在活動,不少人掉下了懸崖。“您不像平日那樣了。我陪您立刻撤回城里。”
“不!”德川家康又吼起來,感到自己悲哀而可憐。
忽地,有三條黑影擋在了德川家康面前。
“渾蛋!”德川家康一邊吼,一邊挺起長槍向其中一個黑影刺去。大久保忠世則率先向另兩個黑影發起了攻擊。
“大人,快走!”
“不!”德川家康認為自己的命運已注定,他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步也不后退。又有兩條黑影從懸崖邊上沖了過來。
“哦。是大人嗎?”。本為德川家康騎兵侍衛的忠世之子大久保忠鄰和內藤正成,都丟掉了坐騎。徒步趕到這里。他們鎧甲和頭盔上染著一團團黑色,大概是血塊。
“大人…本多忠真已經戰死了。”
“那么,誰在斷后?”
“是內藤信成。主公,趕緊撤退!”
德川家康一時呆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他更加堅定了絕不后退的決心。自己的人生難道就此結束了嗎?他突然熱血沸騰:“忠鄰、正成,馬上返回!助信成!”
“大人!”忠鄰又叫喊起來,“大人真是糊涂。忠真和信成都是一心想讓大人平安撤回城內,才拼死廝殺的。您難道還不明白嗎?”。
“忠鄰,閉嘴。”忠世訓斥道,“大人,請快快撤回城內!”
忠世剛牽起馬韁,右手的灌木叢中忽然傳來聲響。那是武田方馬場和小幡的伏兵。“德川家康在此!莫要讓他逃了。”
德川家康回頭看去。就在這一瞬間,“砰”的一聲槍響,震動四周。彈丸緊貼著馬頭呼嘯而過,打在了懸崖上。戰馬嘶叫著騰空而起,仿佛一棵參天大樹。聽到這個信號,城伊庵方向頓時射過雨點般的箭矢。
騎兵武士和貼身侍衛已經和敵人陷入混戰,敵我難分。德川家康扔掉長槍,猛地拔出了刀。他剛要從馬背上跳下時,一個人大叫著向他的戰馬跑來。
“大人!我來晚了。”
德川家康根本看不清對方。在黑暗中,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已低到幾乎聽不見:“誰?”
“夏目正吉前來迎接大人回城。”
“住嘴!”
“大人!我帶來了二十五名騎兵。一定能夠阻擋敵人。請大人即刻回城!”
“不!你認為我會茍且偷生嗎?渾蛋!”
“什么?”正吉忽然睜大了眼睛,“真是昏了頭。大人難道是一介小卒嗎?”。
“什么?你說我是小卒?”
“對,小卒!”夏目正吉全身顫抖著,怒吼道,“大人只顧一時義氣,而忘記了指揮全軍的大任,這難道不是小卒嗎?”。
德川家康顫抖著身子,卻發不出聲音。
“不要遲疑了。我來裝扮成您。快!”正吉粗暴地將德川家康的馬頭撥轉向岡崎城,揮起長槍朝馬尾刺了一槍。
戰馬沿著懸崖邊鋪滿白雪的道路狂奔。德川家康好像還在吼叫著什么,但他的馬為緊跟其后的畔柳和大久保父子所鞭,不停向前狂奔。他的身影消失后,夏目正吉跳上了馬背。
“德川家康在此,不要命的就過來!”他的聲音在雪地上回蕩,挺起長槍,轉眼間就將兩個敵人從馬背上挑了下來。
“這是我等最后的戰斗。大家沖啊!”二十五騎武士一起沖入敵陣中。不到半刻,夏目正吉連同二十五人都去了另一個世界。
武田軍還在執著地追擊著。其間,天野康景一度追上德川家康,而成瀨小吉則曾經超過德川家康。大久保忠鄰不見了蹤影,只有忠世還留在德川家康身邊。高木九助為了激勵眾人,故意在途中亂竄。他舉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一個和尚的腦袋:“高術九助已經取了武田信玄的首級…”
德川家康在岡崎八幡社大楠樹前停下來,這時,人已經極度疲乏,戰馬也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下馬歇息了片刻,然后面無表情地進了岡崎城。這一戰,可以說是一敗涂地。
只有高木九助還在黑暗之中大聲叫喊:“高木九助已經取了武田大將武田信玄的首級。大人回城了。快開門!”
紛飛的雪花籠罩著悲劇之城。
焦急之下,德川家康已經不記得城門是如何打開的了。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已如喪家之犬一般置身于城內了。
“大人,已經進城了。請您下馬。”德川家康定睛看去,只見大久保忠世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他順從地下了馬背。城內靜悄悄的,樹梢上掛滿雪花。
“您怎么不走?”又是忠世嚴厲的斥責聲。但德川家康已經完全虛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他在這次決戰中賭上了一切,但輸個精光。
“大人!”忠世用手拍了拍德川家康的肩膀,忽然大聲狂笑,“大人,您真是個傻瓜。”
“什么?”
“您看,馬鞍上竟然有您的大便。啊,真臭!”
德川家康終于猛地睜開了眼睛。他搖搖晃晃地扶著馬鞍摸了摸,吼道:“渾蛋!那是醬湯。”說著,他“啪”的打了忠世一巴掌,似又恢復了朝氣和活力,“植村正勝和天野康景去守大門。元忠!”
“在。”
“你去玄關。”
德川家康命令飛奔跑過來的鳥居元忠,“打開城門。將所有的柴火都堆積起來點燃,認真查看每一個撤下來的人,不要讓敵人混進城來。”
斬釘截鐵地命令完后,德川家康忽然一屁股跌坐在臺階上。忠世趕緊跑過去,替他脫去鞋子。
“渾蛋,竟然說是大便。”德川家康大罵著起身,徑直向大廳走去,“端熱水來。”他對著磨磨蹭蹭的下人吼道。飯食端上。第一碗飯很快吃光,第二碗緊又來了。
“篝火燒起來了嗎?”。德川家康對著仍有些怔怔的忠世問道。
“這一戰敗得真慘。”忠世忽然流下淚來。德川家康終于恢復了生氣,他不是昏庸的主公。忠世慶幸關于糞便的戲言起了激將的作用。
“再端一碗來。”德川家康接連吃了三碗飯,“聽著,我要歇息。你們不用生火。”說完,他立刻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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