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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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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發覺了劉麗川奇怪的表情,周秀夾了一個菜心放到他的碗里,笑嘻嘻的說:“劉大哥怎么啦?是不是菜不好吃不下啊?要不是沾你的光,他肯定拿著幾個饅頭蹲到門口去了。”

  “別聽她胡說,”張揚器狠狠的瞪了周秀英一眼,“來,麗川,我們先干了這杯,你再給我講講江蘇的情況!”

  劉麗川回過神來,奇怪的看著張揚器,一揚脖子喝了一杯:“大人,你平時就吃這些?”

  “嗯,怎么啦?”張揚器夾了一筷子嘗了一口,“味道還可以啊,你覺得咸了嗎?”

  “不是,我覺得你不應該只吃這些的吧…”劉麗川說到這,又覺得不該懷疑上官,便住口不說了。

  “哦,你說寒酸了是吧?”張揚器笑了笑,“其實你是知道我的,我以前在上海那會兒就很簡單,這已經不錯了,我和我的牌刀手吃的都一樣,但是就連這個,還有很多人吃不到呢。”張揚器又伸筷子給他夾了一根茄子,“你們在江蘇有吃得比這好嗎?”

  劉麗川搖了搖頭:“我們也不好,大人,你知道太平軍的補給都是由當地籌措的,現在兵荒馬亂的,老百姓也沒有余糧,加上清妖撤退之前一般都把搬不走的糧食都燒掉了,有時候我們只能吃黑豆…”劉麗川看到張揚器皺了皺眉,馬上轉口道,“不過還好,大家伙熱情都很高,這一路打過去,把清妖可打慘了,只要新七、新八兩軍再并力北上淮安,那江蘇就能定下來了…”

  “說說困難吧,”張揚器皺著眉頭道,“供應上不去,你們也損失不小吧?”

  “還好…”劉麗川猶豫了一下,“大人,我其實一直在想,我們在為什么打仗?當初我在上海舉義旗,驅逐胡滿,但是現在我有點不明白了,別的部隊我不知道,我們新四軍可以說是從上海的死人堆里滾出來的,我們每個人都背著幾個兄弟的仇,一路上再苦我們都挺過來了,但是,我聽說天京的那些個王們…”劉麗川放低聲音說,“大人知道嗎?年初天王府擴建,周圍十余里,比清妖的皇城都大,東王府都擴建了三次了,這些錢給將士們補充裝備我們就能少死幾個人啊,我真不知道,這天王和清妖皇帝有什么不同!”說到這里劉麗川端起酒杯一揚脖子喝了下去,張揚器沉默的看著他,也把酒喝干,“大人,你說這天國這么下去還有戲嗎?士兵們私下都在說,天國男、女分營,可他天王卻養著幾十個王娘,聽說還為了女人的事情和東王撕破了面皮…”

  周秀站起身走到門口左右看了一眼,輕輕的把門關上。張揚器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對劉麗川說:“麗川,天京的事情,我也有耳聞,我聽到的還不止這些,但是我所擔憂的卻不是這些,”張揚器頓了一下,“我看天國是危險了,現在西征大軍和湘軍打得難解難分,基本上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誰也不能輕易把誰怎么樣了。清廷畢竟地大人多,現在啟用漢人編練新軍,很快就能回緩過氣來,但就算緩過氣來,和天國也只能打個不勝不敗,我所擔心的是天京內亂,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天京內亂?”劉麗川驚了一下,盯著張揚器,“大人說天王和東王之間…”

  張揚器點了點頭,這人就是聰明,馬上猜到了洪秀權與楊秀清之前可能會出問題,“是呀,你想想,東王功高蓋主,天王怎么能放心?上次東王為了個朱九妹還把天王給當眾杖責了,這口氣天王能咽得下?”

  劉麗川點了點頭:“是這個理!我真不知道當初那個《天朝田畝制度》是誰寫的,現在好像也只有我們蘇南還在執行,其他地方都是各搞一套…”

  “我也不是全照那書上來的,”張揚器嘿嘿一笑,“那書上有的地方對,有的地方太理想話了,不能全信。”

  “大人,有沒有考慮過自立為王?”劉麗川突然問了一句,“我覺得大人可比天王、東王強多了,到現在還是住在衙門…”說到這瞄了周英一眼,“連個媳婦兒也不說一房。”

  “咳!”張揚器干咳一聲,都不敢看周秀,“自立的事就不要說了,我覺得天國的一些制度還是比較先進的,關鍵是要去執行,你看我現在為官清廉,但說不定我坐到天王的位子,王娘弄得比他還多…”

  “你有那個能奈嗎?”一直不吭聲的周秀斜了張揚器一眼,自從法場表白之后,她就一直把張揚器當成自己手中的孫猴子,誰都不讓碰!

  “怎么啦!”張揚器白了她一眼,轉頭接著對劉麗川說,“麗川,我們現在先不去想這么多,蘇南是我們的根本之地,富強蘇南,以不變應萬變,這就是我的想法。你在香港待過,和洋人也打過交道,知道其中厲害,現在中國閉關自守肯定是沒有出路的,開啟民智,學習西方才是出路,清廷、天國都沒有看到這一點,我們看到了,就要走在他們前面!”

  “是的大人,我也一直這么想的,現在列強環視中國,再不圖強,就必會淪為他人口中食,我在香港那會兒也多見英人設廠辦商,初時極為鄙夷,后來發現以商富國卻為一條出路,如此非向英人學習不可…”

  “不對!”張揚器擺擺手,“以武立國,以教興國,以農保國,以商富國,以工強國,這才是出路,洋人的東西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不能僅僅想著以商富國,我中華萬里疆域,人人言商不是好事,我們要向洋人學習科學、學習軍事,學習工業,只有我們都學會了,真正強大了,才能擺脫他們的控制。這次回來讓你擔任總理衙門丞相,就是希望你能夠多和洋人接觸,不斷得制造這種學習的機會。”張揚器頓了一下,“我會給上海各國公使寫信,把你介紹給他們,以后你就常駐上海,與洋人的一切事務,可以代表蘇南全權處理。”

  “大人…”劉麗川一聽全權處理就有點心慌,“我從來沒有做過,怕不行。”

  “不要緊的,有什么事你就派人回來告訴我,我幫你出主意。另外眼下有幾件事情要急辦的,一是我想派一批留洋學生,你聯系一下;二是蘇南主要的經濟來源是生絲和茶葉,這個不行,太單一了,我打算進口幾條洋布生產線,在蘇南生產洋布,成本肯定比英國人運來的便宜,弄得好了再賣到日本、朝鮮去,我們也學學貿易,積累點經驗,第三是還是軍械,現在我們兵工廠的質量不行,一線部隊還是要裝備洋人的火器,你可以在上海聯系幾家軍火商,別看我小氣,這個錢我是肯出的…第四嘛,是人才,上海乃是人材匯集之地,你可暗中留心,遇有人材可薦于我知…”

  周秀站起身為兩人把酒倒滿,張揚器頓了一下,繼續道:“第五可能比較麻煩,”說到這里,他緊緊的盯著劉麗川,“你最好能想辦法向清廷傳遞一個善意!”

  周秀站起身為兩人把酒倒滿,張揚器頓了一下,繼續道:“第五可能比較麻煩,”說到這里,他緊緊的盯著劉麗川,“你最好能想辦法向清廷傳遞一個善意!”

  江北大營潰敗之后,向榮的江南大營就成了無根之木,北歸退路已斷,幾乎處在了太平軍的包圍之中,加上為了增援江北大營而派出了不少軍兵,現在別說進攻了,連自保都成問題,唯一的出路就是據守秣陵關,經由皖南退往江西,可江北新敗自己就跟著要跑,這話無論如何不敢跟咸豐說的,向榮只好急調皖南清軍增援,一面又派心腹愛將江長貴部一千四百人據守秣陵關,以策安全。

  天京在接到江北大營潰敗的消息后,也想采取果斷行動把圍了天京兩年多的江南大營給干掉,但是武漢三鎮失守的消息傳來讓楊秀清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自春官又副丞相林紹璋在湘潭慘敗之后,西征的太平軍基本上被湘軍壓著打,接連丟了湘潭、靖港、岳陽、武昌、漢陽、漢口,連西線主帥曾天養都被湘軍打死,損兵折將數萬人,敗兵一路潰退到湖北田家鎮、半壁山才止住腳步,天京震動,楊秀清立刻命令因巡河道而先期到達九江的秦日綱統領湖北軍務,秦日綱到任后馬上下令在田家鎮至蘄州一段四十里之江岸修筑了一些土木城,安置炮位;在田家鎮與南岸半壁山之間橫架鐵鏈二道,兩鏈相距約十余丈,鐵鏈之下排列小船數十只,配以槍炮;在半壁山扎大營一座、小營四座,山下挖掘三四丈寬的深溝,內側建立木柵、炮臺,外側密釘竹簽、木樁。為了加強該處防御,楊秀清還專門派人從天京送來一座木簰,作為江中堡壘。此時,從武漢退回和從下游來援的太平軍總數又達數萬,號稱十萬之眾。

  而剛剛被咸豐賞了兵部待郎銜的曾國藩也是得意洋洋,銳意進取,他與新任湖廣總督楊霈商定了一個水陸并進,夾江而下,首先突破太平軍田家鎮、半壁山江防,進而奪占九江的三路進軍計劃。為了打好這一仗,湘軍精銳盡出,南路由新任湖南提督塔齊布和知府羅澤南分統湘軍兵勇沿長江南岸進攻鄂東大冶、興國(今陽新),北路由楊霈督陜西提督桂明率綠營兵進攻蘄州、廣濟(今蘄春東南);中路以水師順江而下,由參將楊載福、同知彭玉麟率部先發,曾國藩與李孟群率后隊繼進。預定三路會師于田家鎮,總兵力約萬余人。

  張揚器很平靜的看著鄭法送來的西征軍報,想不到曾國藩的湘軍還真是厲害,石達開在安慶看來也待不久了。昨天晚上和劉麗川聊了很多,張揚器甚至讓他去上海后想辦法和清廷也接觸一下,自從在蘇南扎下腳根后,張揚器就不得不一直在蘇、浙兩省與清軍反復爭奪地盤,大量的白銀都充了軍費,搞的張揚器手頭不是那么寬裕,眼下要發展蘇南,沒錢那可辦不了事。從目前的戰況來看,在蘇中和浙江的部隊很快就可以完成控制蘇、浙的既定目標,但是打下來之后能守得住才是最重要的,從一段時間以來在蘇南推行的鄉官制度和分田收稅制度來看,還是得到了農民的廣泛支持,無論是積極參軍還是籌措糧餉太平軍在蘇南都沒有什么阻力,各征兵點都有大量的農民報名參軍,正在惠山軍校訓練的新九軍和新十軍都是一個月時間就征召起來的。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農民掌握領導權之后往往對于地主和知識階層一味的打壓,現在蘇南的地主除了積極向天國靠攏投資開廠的以外,基本上都過得很慘淡,張揚器就已經接到多起清流士紳因為一些小事被農民拖到街上亂棍打死的案子,派人去捉拿兇手,往往眾人齊呼無罪。搞階級斗爭是王財一向反對的,在他看來,現在的地主階層和知識分子是最有可能轉化成民族資本家的,如果按現在這樣發展下去的話,那很可能對將來的這些新興的民族資本家產生沖擊,甚至造成階級的對立,從而引起社會動蕩。張揚器現在深深的意識到絕對自由的民主并不能促進社會的真正進步,只有在制度約束下理性的民眾才能夠真正理性的行使他的民主權力。一把手槍在警察的手里是維護正義的武器,但在歹徒手中就變成了殺人的兇器,看來要想長期發展,天國的這個鄉官制度就不能只限于讓農民掌握權力,而應該吸引更多階層的人加入進來,從而真正能夠體現整個社會的要求。同時張揚器又想到了自己的部隊,現在蘇南各軍的兵源基本上還是由農民組成,吃苦耐勞,打起仗來也敢拼命,但是這樣的部隊也有一個問題,一旦失去指揮就容易變得混亂,對于戰術戰法也確乏創造性,這個問題在炮兵中特別明顯,張揚器不止一次接到威卡和他那幫德國教官反映士兵對于彈道的計算和理解非常困難,張揚器也想到仿照湘軍例,吸收更多的讀書人加入軍隊,但是這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軍隊的整體素質,只有擴大教育的范圍,讓普通農民也有一定的文化知識,這才能夠從一度程度上減輕階級對立和提高軍隊素質。

  想到這兒,張揚器馬上沖著站在門口的牌刀手喊道:“唐葉,你去把鄭丞相請來。”

  門口的牌刀手轉身進屋彎腰道:“大人,鄭丞相在側廳候了好一會兒了…”

  “哦?”張揚器心想這家伙來了為什么不進來,“快請他進來…以后有官員來訪,只要我空著,就直接帶他進來,不必到什么側廳去等著宣了。”

  很快鄭法就走進屋來,沖張揚器一彎腰:“大人,吉、高兩位將軍有消息了…”

  “是嗎!”張揚器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們現在到哪兒了?”

  “紀、高兩位將軍說因為勝保在大清河布防嚴密,他們又找不到渡船,只好從山東進安徽,由聊城過運河,現在到了金鄉,不久就要渡過黃河了。不過他們身后僧格林沁一直咬得很緊,打了幾次都打不跑。”

  “讓他們迅速南下,不要再糾纏了,”張揚器已經擔心受怕好一段時間了,急著讓他們快點回來,“讓周家齊他們北上淮安之后相機接應…”張揚器頓了一下,心中奇怪,“你剛才說過了金鄉,怎么又要渡過黃河?那不是往回跑了嗎?”

  “往回跑?”鄭法奇怪的看著張揚器,“過了金鄉再往南走到了豐縣就可以過黃河了呀,大人。”

  “黃河在金鄉?你是說徐州那兒的金鄉嗎?”張揚器更加奇怪了,“現在黃河是從金鄉過的嗎?”

  “是啊,大人,黃從河南經山東、安徽最后入江蘇的濱海入黃海,有什么不對嗎?”鄭法想了想回答道。

  “可我明明記得黃河是從山東入渤海的啊…”張揚器突然愣住了,“…大改道…”

“什么大改道?”鄭法也是一愣,“大人…什么大改道  張揚器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看了看鄭法:“黃河歷史上是不是有過改道?”

  “是的,大人,”鄭法毫不猶豫的回答道,“黃河涉流改道有史可考的有二十多次,前朝成化二十年筑太行堤阻水北流,迫使黃河南流入淮,奪淮河道入海,已經四百年了。”

  “那不是還要改道?是什么時候改道的?老蔣好像炸過花園口,是不是那個時候改道的?”張揚器皺著眉頭搜腸刮肚想了半天,好像不記得清末有說過黃河決口的事情,那八成就是老蔣干的!想到這里張揚器放下了半懸的那顆心,如果真要是現在黃河改道,那江蘇肯定會有影響,至于這個影響有多大,他連想都不敢想,不過既然是老蔣干的,那自己也不需要為未來人心。

  “大人…真的讓紀、高兩位將軍回來嗎?”鄭法看張揚器默不吭聲,忍不住提醒道,“現在江蘇、浙江我軍都處優勢,倒不如讓兩位將軍立足皖中,這樣也可以與淮安遙相呼應,策應天京安全。”

  “策應天京安全?我為什么要策應天京安全?”張揚器奇怪的看著鄭國,忍不住笑了出來,“鄭法,如果控制皖地,我們不就把清廷和天國給分開了?那不是兩頭受氣?”

  “大人,皖地民風彪悍,如今捻子又鬧得厲害,皖北很多縣城的縣官都沒人去當,清妖在那里的勢力非常弱,如果我們借機控制安徽,那么進可上河北,退可去山、陜,蘇、浙太小,毫無回旋…”鄭法還想再說,就見張揚器擺了擺手道:“鄭法,捻軍可以聯系,但是目前我們還是不要去碰安徽這個地方好,蘇、浙雖然回旋小,但是潛力也大,又臨海可通外洋,如果說打江西、福建我倒是愿意,總之把天京和北京隔開的事情我們暫時還不能做,你敢說現在天京的事情你看得清楚?我們以靜制動,讓他們先打好了,我們先把蘇、浙穩定住,再圖進取,根基不穩,勢無所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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