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數據無一不是最好的證據,當同盟因為戰爭和能源危機自顧不暇的時候,樞密騎兵隊對饑荒中的北歐三國伸出了援手,這也是現如今,在整個歐洲都陷入aca恐怖陰霾的時候,北歐三國可以成為世外桃源,不用背負沉重地軍費負擔的根本原因,因此,我認為,英國政府應該進一步加強和樞密騎兵隊的合作,而不是把自己綁上同盟的戰車…”
——英國某右派議員的一次演說 斯德哥爾摩到約克莫克(kk)的高鐵站竣工了。
前任樞密騎兵隊駐同盟武官,高階騎士琳妮雅佩特森已經五年多沒回過家了,和家人通電話的次數也并不多,18歲接受改造手術成功后,出身貧寒的少女知道自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犧牲更多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就像她的外號“灰姑娘”一樣。
不過很快,她就要到家了。
騎士是有特權的,對于身為高階騎士的她來說,就算問斯德哥爾摩警察局要一架回家的直升機也沒什么過分的,不過她還是選擇了坐新開通的高速鐵路,當然她不覺得這是掩蓋她迷路了的事實。
琳妮雅發現自己已經不認識斯德哥爾摩了,騎士團控制瑞典的這十幾年來,斯德哥爾摩不但從能源危機的饑荒邊緣獲得了新生,而且以令人驚嘆的速度在加速發展著。
坐在時速五百公里的高速列車上,琳妮雅幾乎看不清窗外閃過的風景,除了皚皚白雪之外。
不過這大概是最能讓她安心的顏色吧。
屬于家的顏色。
一個多小時,從斯德哥爾摩到約克莫克,這段回家的路程比她記憶中的要短太多了。14歲進入騎士團的封閉式軍校時候那漫長而令人眩暈的大巴車還是她關于家的記憶的一部分。
一切都不一樣了,雖然有點陌生,但至少這種陌生背后潛藏著溫暖的幸福。
背著背包走下車的少女吹出一個泡泡。泡泡糖是家境貧寒的她小時候認為很奢侈的東西,但是雖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但是終究也是回憶——尤其是當泡泡糖出現在列車員發給她的軍人慰問袋里的時候。
亞麻色頭發的騎士已經換掉了英武的騎士裝,她可不想在家門口被人圍觀,畢竟騎兵隊的大部分騎士都是出自冰島本土,北歐三國輸送的人才并不多,更多時候這三個國家起到的是一種戰略縱深的作用。
將這些無聊的政治從腦子里踢開,琳妮雅穿過幾乎是油漆未干的走廊,候車大廳和斯德哥爾摩那種暴發戶式的寬敞明亮不同,精巧的候車廳和墻上貼心的指示牌更有家的感覺。
和其他為數不多行色匆匆的旅人一樣。琳妮雅很好地隱藏著自己,似乎這樣可以讓她找到更多在這里生活的感覺。
可惜她還是被車站出口的警衛老人認了出來——琳妮雅當時成為騎士的時候,約克莫克的媒體可是非常興奮地連續宣傳了好久。
好在已經接近傍晚了。
“我回來了,媽媽,巴德爾叔叔!”
驚訝和喜悅之后,自然就是一頓溫馨的晚餐——事先沒有得到消息的佩特森一家人自然沒能準備什么華麗而奢侈的食物,然而這也是琳妮雅的本意,對于這個來自北歐鄉下的小女孩來說,只要和家人在一起,燕麥粥也要比伊卡洛斯上的國宴好吃的多。
在和家人愉快的聊天中。這頓飯持續到了晚上十點,琳妮雅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這里的一切都還保留著她十四歲那年離開時候的樣子——但其實也沒什么東西。除了普通的被褥家具之外,就只有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整齊地碼放著騎士團印發的小學和中學教材,仿佛只是為了不讓書架顯得空蕩蕩而已。
琳妮雅拉開已經顯得有些小的凳子,坐在書桌前,伸開臺燈——這是這個房間唯一的光源,因為對于這樣一個家庭而言,在十幾年前,日光燈既不必要又會消耗昂貴的電費。
甚至。這個臺燈也是姐姐留下來的。
燈泡依然完好,琳妮雅探頭。發現燈泡是后來換上的,不過聯想到母親每天都會打掃這個房間。琳妮雅也就只能露出一個無奈而幸福的笑容。
而昏黃的燈光下,桌上唯一的擺設,就是一個老舊到快要散架的八音盒。
這是她父親的遺物。
琳妮雅的父親在她六歲的時候死于一場意外,他的死對于這個貧困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整個22世紀,包括瑞典在內的北歐三國都處在恐怖的能源危機帶來的饑荒中,原本能夠達到80自給率的瑞典農業因為對外貿易的崩潰和能源價格的飆升幾乎崩盤,原本專業化的大農場被分割,退化成了手工作業的小型農場,對外貿易體系的崩潰更是雪上加霜,瑞典人不得不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而奮斗,而瑞典的地理位置又不被自顧不暇的歐洲國家所關注。
這個國家差一點就被餓死了。
琳妮雅不記得父親死時的細節,十多年后,依然存留在她腦海里的內容只有這個6歲那年作為生日禮物的八音盒,而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姐姐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生日禮物。
是的,琳妮雅有一個姐姐,在她的記憶中,姐姐很少說話,甚至她印象中姐姐的身影總是弓著的——無論是在燕麥田里幫父親干活,還是在昏黃的燈光下做一點小手工賺點外快。
然而即使是這樣,在那個年代,一家人還是經常會挨餓。
琳妮雅抬起頭,然而黑色的玻璃窗照映出的卻只是她清秀的臉龐。
騎士少女關掉臺燈,攀上桌子,打開雙層玻璃窗。偷偷溜出了房間,在積雪中,向著遠處的黑暗走去。
燕麥田還在。但是田間的籬笆卻不見了。
騎士團在2154年和北歐三國簽訂了《奧斯陸條約》后,開始了對北歐三國的全方位援助。事實上,正是騎士團的存在才使得這三個在同盟中幾乎發不出聲音的國家得到了重生——不僅提供了黑科技支撐下的高緯度作物改良技術解決了農業危機,還提供同盟極其吝嗇的大型農業機械設備,能源,并且廣泛展開基礎建設。
不過這片燕麥田,對琳妮雅來說,有著特殊的記憶。
她緩緩邁開腳步,走在一片深深的積雪中——種子剛剛埋下。這種經過黑科技改良的種子有著魔法一般的抗寒能力,甚至能在約克莫克這種地區達到一年三熟。
琳妮雅停下腳步,閉上眼睛,雙手平伸開,整個身體向后倒去,被厚厚的積雪輕柔地托舉住,她就這樣躺在雪地里,看著滿天繁星。
“姐姐…你會回來嗎?如果我向神祈禱,你會回來嗎?”
琳妮雅清晰地記得,每當自己哭泣的時候——絕大多數時候是因為饑餓吧——吃的比自己更少的姐姐總是會帶著自己跑進這片燕麥田。仿佛并不算高大的燕麥可以像屏障一樣遮擋住這兩個瘦小的身體,把一切寒冷,饑餓和痛苦都隔絕在外面。
向神祈禱吧。神會來幫助我們的。
不多話的姐姐總是這樣說,甚至琳妮雅都不確定她說的是哪個神。
無論如何,神確實來了,我們確實得救了。
但是也許對于有些人來說,已經太遲了。
父親死后,雖然有巴德爾叔叔的幫襯,但是家里的境況還是在持續下滑。
終于,有一天,姐姐離開了。
姐姐依然和以前一樣。什么都沒有說,甚至什么都沒有帶。只是留下一張字條。
我走了,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活著的,你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就像輟學回家,把上學的機會留給自己時一樣;就像工作到深夜,只是為了給妹妹多買一瓶牛奶的時候一樣;就像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碗里的燕麥粥倒給妹妹的時候一樣。
可是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在這樣的隆冬里,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琳妮雅閉上眼睛,溫熱的液體從太陽穴邊劃過,滴落在松軟的雪地里。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姐姐的尸體一直都沒找到吧,但是琳妮雅更愿意相信的是,那個總是弓著身體的姐姐還活著,還和她仰望著同一片星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琳妮雅幾乎就要在天鵝絨一樣的雪地上睡著的時候,不遠處她來的方向,突然傳來了清晰地腳踩積雪聲。
她抬起手擦掉眼淚,調整了一下呼吸,坐起來的騎士少女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青年男人正在向著自己走來,他比琳妮雅略高一點,有著北歐人典型的白色肌膚和微微發紅的頭發。
那并不是陌生的身影。
“尊敬的警察署長,治安官西蒙林奈爾先生怎么有空到荒郊野地里來啊”
琳妮雅先發制人報出了對方的名字,和琳妮雅同歲的青年是琳妮雅幼時的好友,多年的同學西蒙林奈爾。
“別拿我開玩笑了,照理說我這個級別,連和高階騎士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呢。”
西蒙整了整有點歪掉的大蓋帽,這身衣服基本是融合了瑞典傳統軍官和騎士團的一些復古元素的產物,老實說對于普通人來說,不算很方便行動。
“沒事,我們約定好的,我負責成為騎士,你負責保護我們的家鄉咯。”
琳妮雅俏皮地揮了揮手,她和西蒙一直都是同學,甚至連騎士團的封閉軍校都是,不過在那之后,西蒙因為沒有被改造成tf的可能,因此回到約克莫克成為了一名治安官——也就是警察。
“沒什么好保護的吧,如果說保姆也算的話。”西蒙甩了甩手,不過倒不是真的對自己的工作不滿意,至少這些年來,這個小鎮又有點曾經傳說中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感覺了。
“大家都還好嗎,我不在的這些年。”
琳妮雅向前走了幾步,拍了西蒙一把,拉近了一些和西蒙的距離,但是西蒙卻似乎因為這個動作而顯得有點尷尬,
“一成不變,感覺仿佛時間都停滯了一樣,或者說都還好吧,”西蒙聳聳肩,“前一陣子還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你,怎么,聽說你辭去了武官的工作?”
“我成為騎士是為了保護這來之不易的一切,”琳妮雅輕輕一笑,轉身掃視了一眼被白雪覆蓋的廣闊的麥田,“而不是和同盟的官僚們無休止地打嘴仗。”
“這些年,日子好得多了。”西蒙點點頭,但是卻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就是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放心吧,林奈爾警官。”琳妮雅雙手抱在胸前,順著西蒙的目光,看向不遠處已然安睡,只剩下昏黃路燈的小鎮。
“只要我還活著,這種和平就會永遠的持續下去。”
琳妮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這樣說著,卻不自覺地想到了婕絲,想到了那些數據,想到了那個傾向于同盟的男人。
“我發誓,沒有人可以破壞這一切,沒有人會把戰火燒到我們的家園來。”
神也不行。
閉上眼睛的琳妮雅,沒有注意到,她已經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而站在一旁的西蒙,卻恍然感覺到,這個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女孩的表情,有點陌生了。
所謂過往,大概,就是永遠都回不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