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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雪夜

  “人物專訪:‘軍人的使命就是戰斗到最后一刻’——鐵血將軍楊成澤。”

  ——《同盟周末》軍事特別增刊,《英雄》。

  “有些時候,我真懷念十幾年前單純的從軍生活,那時候我們的一切就是訓練,執勤,巡邏,偶爾在港口客串一下叉車司機,大人物來的時候夾道歡迎,偶爾用不多的薪水躲著憲兵在牌局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從戰友那里贏走他半個月的薪水。”

  楊成澤拖著金屬的機械腿,從冰箱里拿出三瓶可樂,遞了一瓶給呆坐在桌子上的羅根,然后把另一瓶放在凌羽的位置上,用只有三只手指的左手擰開瓶蓋的殘疾老將軍和在馬文面前的上位者判若兩人,此時的他更像一個喋喋不休抱怨著自己經歷的退休老人。

  “沒有無盡的書面工作,沒有無聊的社交晚宴,不需要面對連槍都沒摸過卻屁眼朝天的政客…好吧,其實我也是后面這種人。”灌了一口可樂的楊成澤看著羅根,聳聳肩。

  “這個…中國菜不配綠茶嗎?”羅根拿起桌上的可樂,掃了一眼在廚房里忙碌的凌羽,禮貌地笑了一下。

  “如果你想喝茶,有機會我請你喝茶。”楊成澤看著手中的可樂瓶,“對我們來說,這熱量超標的東西有點特殊的意義。”

  羅根看了看老將軍,又看了看桌上的可樂瓶,不知道說些什么。

  沒有人面對著一個活著的傳奇還能夠談笑風生——是的,活著的傳奇,楊成澤就是這個時代的傳奇。

  即使是對同盟宣傳毫無興趣的羅根也知道面前這個人在十二年前的海森堡上干了什么。

  根據他的了解,海森堡的陷落只花費了四分鐘——這是叛變的保安隊長殺光控制中心里的同僚,然后打開船閘把滿載突擊隊員的船放進vi船閘的時間,從那之后,海森堡上的所有士兵和學員不但要對付武裝到牙齒的突擊兵,還要和海森堡本身戰斗。

  這就是全自動化的危險,守備士兵們打不開武器庫,每一個路障淹沒在管線爆炸的火焰中,任何試圖反抗的士兵們都無法躲開攝像機的監視,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還沒看見敵人的樣子就被反器材武器直接打死。

  所有的逃生艙被封死,噴淋系統被關閉,發電系統被超載,到處都是燃氣管線的爆炸…突擊隊員在內鬼和全息地圖的幫助下分割殲滅所有的活人——守衛,研究員,教師,學員甚至是清潔工,這就是的風格,沒有任何隱患。

  就在這種情況下,楊成澤帶著自己的保安分隊用奪來的炸開了武器庫,取得了裝備然后在四倍于己的敵人的輪番猛攻下守住了海上都市的核心聚變反應堆,避免了一場生態災難。

  幸存者不多,大都身受重傷,楊成澤則把自己的一條腿,兩根手指和一只眼睛永遠留在了海森堡。

  “我不了解你,你的資料我有,但我沒好好看過。”楊成澤看著沉默不語的羅根,端著可樂伸向了他,“無論如何,今天你本可以先逃走的。”

  “那不是我的作風。”羅根輕輕一笑,拿起面前的可樂擰開瓶蓋,和楊成澤輕輕地碰了一下“再說這是冰島,我能逃到哪里去?”

  “冰島…騎士們的老家…”楊成澤苦笑一下,“和同盟的那群政客一樣,自命不凡的騎士們早就沒有冰島和入侵北歐三國的銳氣了。”

  老將軍走到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夜幕下的法赫薩灣,“要按照我的說法,我們根本就不該低聲下氣的和這群家伙協商。”

  “即使是我也知道,您是同盟軍方少壯派的代表。”羅根聳了聳肩,“這不奇怪,但是或許現在的妥協,可以讓未來的戰爭順利一點,付出更少一點。”

  “我欣賞你的觀點,小伙子。”楊成澤笑了,他轉過身,“這就是為什么我退役后會進入政界的原因…就當是安慰我這個老頭子吧,不過聽到你這么說,我好歹也會稍微安心一點。”

  “敬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人。”羅根的目光也落在了燈火通明的港灣上,他舉起可樂瓶,但是卻似乎另有深意。

  “材料不多,將軍,我只做了麻辣香鍋,湊合一下吧。”

  圍著圍裙的凌羽打斷了一老一小的故作深沉,他走出廚房,把鍋放在桌上,“別指望味道了,吃不死人而已。”

  “只要十二年來沒退步就行。”楊成澤笑了笑,轉身入座,“還記得我們那次偷偷去廚房開伙嗎?”

  “記得,將軍你差點炸了廚房,”凌羽笑得有些艱難,轉頭對羅根解釋,“那時候可不是每個陸軍食堂都有中餐窗口。”

  “總比那些有瓶醬油就敢開中餐館的墨西哥人好得多吧。”羅根聳了聳肩,“真的,我在芝加哥遇到過。”

  “可惜,我已經很久不喝可樂了。”凌羽嘆了口氣,但還是擰開了可樂瓶蓋,“軍校里可沒有可樂喝,當年這東西可是軍校男生里的硬通貨。”

  “這算是一種虐待吧。”羅根拿起特別給他準備的叉子,“我也沒聽說軍校里買不到可樂啊。”

  “那個時候,研究員們相信可樂會對改造中的tf產生干擾,影響實驗結果。”凌羽勾起嘴角,“但我們其實還是都喝過。”

  “史前文明生物機械化學的結晶要是會敗給小小可樂還真是諷刺。”羅根笑了笑,卻看見凌羽放下了剛拿起的筷子。

  “將軍,我找到他了。”

  凌羽的話讓楊成澤也停住了筷子,老將軍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而后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將軍,是他,查爾·皮埃爾,”凌羽將眼睛埋進額頭前的劉海里,右手緊緊地握著筷子,“我確認過左手手腕上的疤痕了,是他。”

  “會有人根據你的情報追查下去的,凌羽。”楊成澤的聲音有點低沉,“我保證會有最優秀的tf突擊隊去米蘭。”

  “他們還沒踏上意大利的土地就會被屠殺掉!”凌羽一拳砸在桌子上,一道裂紋從他的拳下的桌面上裂開,“就像那些在海森堡上死去的冤魂一樣,同盟就是個篩子,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我很想相信您,但是我無法相信同盟,將軍!”

  “…就算你去了,也是被屠殺的結果。”楊成澤抬起頭,半張嚴重燒傷的臉盯著桌子對面的凌羽,“過去的十二年,我主導了十四次針對查爾的暗殺行動,除了增添一長串陣亡名單之外沒有任何結果。”

  “所以您退縮了。”凌羽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傳奇人物,“但是我不會。”

  “你給我閉嘴!”楊成澤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憤怒地盯著坐在對面的凌羽,“勇敢和送死是兩回事,這點判斷力都沒有的人不配稱之為士兵!”

  “我本來就不是士兵!”凌羽毫不退讓地跳了起來,“我是小混混,走私販,殺人狂,我不會顧及任何代價,不會介意使用任何手段,我不需要無聊的軍人榮譽,我只要踐行自己的諾言!”

  “他可以逃跑,但是我會追上他;他可以躲藏,但是我會找到他,我會擊敗他,殺了他,不惜一切代價!我打不過他,但我不信他能躲過地毯式轟炸;就算他躲過了,我也不信他能無視我在他身邊引爆的核彈。我不是軍人,我不在乎什么平民什么名譽,我只知道,我要殺了他,我會殺了他,我只知道,要消滅一個殘忍的恐怖分子,就要變得比他更殘忍!”

  “…凌羽。”目瞪口呆的羅根一把拉住了凌羽——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凌羽這個樣子,十幾年來,甚至在給韓飛復仇的時候,凌羽都沒有如此憤怒,發表如此殘酷的宣言。

  “這是戰爭,戰爭不是靠一個人就能打贏的。”面對著凌羽的咆哮,楊成澤卻不為所動,“就算你殺了他,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查爾,不毀滅,海森堡的悲劇還會發生。”

  “那就是你們軍人該關心的問題了。”凌羽的憤怒轉瞬間就消失在了臉上,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就像在巴西聽到那個名字時候一樣,“我并不是來向您申請援助的,我只是覺得,作為當年的幸存者之一,您有權利知道。”

  “我先失陪了。”

  凌羽搖了搖頭轉身拿起凳子上的夾克,走向了大門。

  “凌羽。”

  就在凌羽的手握住門把的時候,楊成澤的開口讓凌羽停住了腳步。

  “我不怪你,我喜歡年輕人的憤怒和銳氣,這是我所缺失的東西,但是…”楊成澤扶著凳子站在原地,扭過頭看著凌羽,“回歸現實吧,孩子,不要繼續活在那個痛苦的夢境里了。”

  “謝謝,”凌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斷。”

  說完,凌羽擰開門把手,離開了房間。

  凌羽走在雷克雅未克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全民皆兵的騎士團平民大部分都嚴格恪守著軍人的習慣,當時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即使沒有睡覺也不會在大街上亂晃。

  黑色的軍靴踩過白色的積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黑色的青年抬起頭,他有點后悔,就算是十多年過去了,提到那件事情自己還是會失控——對楊成澤將軍發火沒有任何的意義,凌羽知道十幾年來他也做了很多,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只會縮在里姆利亞上當一個快遞員的自己,要多得多。

  凌羽知道那不是軟弱,而是成熟,因為或許這一切早就不是查爾和那個女孩的恩怨,但是凌羽卻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國家也好,正義也好,都太大,太寬泛了,大到凌羽不需要他們,只需要知道一個名字,一個復仇的對象,這就是凌羽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趴在街邊冰冷的欄桿上,凌羽出神地望著自己哈出的白氣,和昏黃燈光下飄落的雪花,突然狠狠地握住了欄桿。

  “我幫你定了去米蘭的票,要么。”

  街邊的欄桿突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凌羽轉過頭,一個藍色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旁邊,趴在欄桿上,而自己的思考太過入神甚至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謝謝,但我心情不太好。”凌羽勉力地讓自己想要笑出來,“我不想對你發火,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以啊,你可以一個人靜一靜,多久都沒問題。”藍衣的少女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金色的頭發,“但是你沒辦法一個人對付查爾吧。”

  “…”凌羽下意識的握緊了欄桿。

  “查爾·皮埃爾,原籍法國,父親是毒販,死在和法國警察——或者說同盟警察的槍戰中,后來加入,成為現任主席克拉克·羅伯森的屬下兼頭號打手,制造過超過一百起恐怖襲擊,策劃過至少十次對同盟的軍事行動,是僅次于克拉克·羅伯森以外最危險的對手,危險程度比你遇到的蛇眼的父親,米歇爾·科洛納還要高。”

  “我知道這很危險,所以我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跟我來。”凌羽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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