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秀氣的眉毛蹙起,心中頗是惱怒。這些個日本人的德行就是這樣,正因為感覺自己民族弱小的自卑,但那種深入骨子里的武士道精神,卻讓他們有著變態的自尊。那個岡田川是個什么東西,她心里哪能不知道?從來的第一天,他看自己的眼神便如同帶著鉤子一樣,恨不得將自己徹底剝光,那種毫不掩飾的貪婪和猥褻,令聶蘭每每想起便如同吃了個蒼蠅般惡心。平日里,要不是為了生意上的需要,自己寧可去和一個最骯臟的乞丐說話,也不會去應酬這種貨色,以他素日的言行,那話要不是他從心里蔑視共和國,就算打死聶蘭都不相信。
這會兒,眼見最難說話的歐陽雷讓了步,這小日本卻來了勁兒,聶蘭心中如何不惱?這也就是在大陸,要是放在那邊,哼哼,哪有這許多廢話跟你去說,直接沉江完事了。
歐陽雷聽著井下弘一引經據典的一番理論,滿面不屑的看著他,心中的殺機卻已經有些不克自抑了。跟禽獸談禮儀,自己可不是對驢彈琴了?剛才的條件答應了也就罷了,自己的功力因為上次的脫力,雖說如今已是恢復許多,但并未盡復舊觀,本不想多事兒,但如今看來,卻是該動動的時候了。
他口中不說話,目中卻閃著莫名的光彩,威凌暗隱。房間中,忽然形成短暫的沉寂。正在此時,聶蘭桌上的傳話機卻閃了起來,聶蘭微微皺眉,伸手按下問道:“什么事兒?我這兒有事兒處理,不管什么事兒待會兒再說。”
說罷,正要關閉,揚聲器里卻傳來前面小姑娘焦急的聲音道:“聶總,區委高書記和幾位客人在外面,要見您屋里的客人,他們已經上去了。”
“啊?!”
幾聲驚呼同時響起,不但是聶蘭愣住,就連宋培生和張越也是不由的一怔。
隨著小姑娘話音兒剛落,門外適時的響起了敲門聲,站在門口的徐正平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順手將門打開。
門開處,朝陽區區委書記高得遠滿面嚴肅,大步走了進來。身邊幾個隨行人員,除了兩個一身西裝的人跟著進來外,其他人卻在門口一站,隨手將門關上,只在外面等著。
宋培生含笑站了起來,叫道:“高書記,您怎么來了?這兩位是?”說著,目光卻看向了跟著一同進來的另外兩人,面上卻有微有些忿怒之色流出。
高得遠這么一來,擺明著是不認可自己的能力,在這種場合下,竟然還有外人,不啻于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高得遠目光轉動,看了屋中眾人一眼,先是對著他微微擺手,搖頭道:“宋區長,這兩位是國安部外事公共科的同志,我是陪同他們來的。”
說罷,不再理會愕然愣住的宋培生,目光卻在歐陽雷身上停住,微一打量,隨即哈哈笑著向前幾步,一把拉住歐陽雷的手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歐陽老弟了吧,哈哈,久聞大名不料直到今日才能見上一面,偏偏又是這么一種場合,唉,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我這個書記做得不稱職啊,我要檢討了。”說著,搖頭嘆息不已。
宋培生只看的心中咯噔一下,額頭上瞬間便冒出了汗來。高得遠是個什么性情,倆人搭班子這么久了,他怎會不清楚。平日里淡定平和,何曾對人這么熱情過?更可況剛一見面,竟然說出什么自己工作不到位,需要檢討的話來,簡直如同見了上司一樣,這個歐陽雷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心中一陣不詳的陰云籠罩著,微微顯出一分慌亂來,再無剛才的淡定。身邊的張越,卻是比他還不如。眼見高得遠仍然是在那兒不住口的自怨自艾,想想剛才自己竟出言要調查歐陽雷有無黑社會背景的話,張越便恨不得這一刻直接死過去才好。
眼前的變化極具戲劇性,眾人都是呆呆的傻看著眼前詭異的景象,那兩個國安部外事公共科的人卻是對視一眼,隨即上前對著井下弘一三人出示了證件,這才道:“井下先生,我們接到報案,涉及到貴方人員對我國的詆毀性言論,奉上級指派,前來調查情況,還請二位能給予必要的配合。當然,你們有權利向貴國領事館匯報,并請派出協助調查人員一同處理。請吧,我想到我們那兒,自然會給三位一個最公正的滿意答案的。”
井下弘一面色轉白,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正愣愣對著高得遠的歐陽雷,輕輕一嘆,這才起身點頭。拉起滿面茫然的岡田川,和另一個日本人,一起向外走去。
兩個調查員之一忽然回身對著歐陽雷道:“歐陽同志,稍后請你也過去下,有幾個現場的問題,我們也要向你核實一下。按規定,你應該這會兒跟我們一起走的,但是既然有市委喬秘書長做出保證,也不差在一時半會兒。但我們仍然希望你不要耽擱太久,希望你能給予配合。”說罷,對著屋里其他人點點頭,這才轉身出去。
歐陽雷此刻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便再是聰明,此刻也是徹底糊涂了。自己什么時候這么有影響力了?一區的最高長官,區委書記正在自己面前賠笑說話,言詞之間,頗有些謙恭賠笑之意,這且不說,剛才那人說的什么市委喬秘書長又是誰?貌似自己跟他不認識吧?他給自己做的什么保?又憑什么那么相信自己?
瞅著高得遠笑的如同花兒一般的臉龐,歐陽雷一時間竟然忘了動用自己的窺心術窺探,舉手示意他打住,遲疑的問道:“高書記是吧?你認得我嗎?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事兒的?那個喬秘書長又是怎么回事兒?還有,剛才那兩個國安的,說的到底什么意思?呃,別的先不用說,你能不能先給我解釋解釋?”
高得遠微微一愣,眼中明顯閃過一絲詫異,但卻瞬間隱去,笑著搖頭道:“歐陽老弟不用疑慮,你們這兒的事兒鬧得這么沸沸揚揚的,老弟剛才在下面一番激揚鏗鏘的言語,此刻只怕早已傳播的極遠了。我就算再是后知后覺,也應該知道了啊。呵呵,國安的外事公共科就是負責此類事件的,他們介入,自然也是應有之意了。至于,喬秘書長嘛,呵呵,這個,還是日后由他親自向你說明吧。啊,你看我,只顧著和你說話了,人家需要你去協助調查呢,我這可是又犯了錯誤了。來來來,我親自陪你過去,咱們先把這事兒處理完,別的事兒等這些啰嗦事兒處理完了,咱們再嘮。”
說著,不等歐陽雷反應,回頭看看眾人,忽然指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徐正平道:“你是首先到場的警員吧,那就你好了,順路一起過去,把你們現場調查筆錄也帶著,跟著我的車。咱們走吧。”說著,拉著歐陽雷就往外走去。對站在一邊的宋培生、張越還有聶蘭,卻是看都沒看一眼。
等幾人出去,三人相互看看,聶蘭一臉若有所思,張越卻是面色蒼白,可憐巴巴的瞅著宋培生,低聲道:“老板,這個歐陽雷究竟是什么背景?喬。。。。。喬秘書長,又是哪個?為什么會給他做保?”
宋培生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卻是始終沒說出一句話來,微微搖頭,也顧不上和聶蘭打招呼,轉頭走了出去。
張越面色一僵,只覺的后脊梁一股子冷氣升了上來。宋培生那一眼中,別人或許不明白,他卻清楚的很,里面滿是嘆息、無奈、可憐和。。。。。放棄!對,就是放棄!這種放棄不是對別個,正是對自己的。自己,完了!
張越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來的,渾渾噩噩的上了車,司機問了幾次才反應過來,激靈靈打個冷戰,轉目四望,忽然發覺竟然不知該往哪兒去了。半響,才輕嘆口氣,輕輕的道:“回局吧。”把頭往后座上一靠,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前面高得遠車子中,歐陽雷和高得遠并排坐在后座上,方大勇卻被安排在副駕駛上。看著高得遠神秘的樣子,歐陽雷心中極是郁悶。剛才反應過來后,他暗暗用窺心術窺探過,那位喬秘書長叫喬玉書,是京都市市委市政府第一秘書長,也是屬于位列市委常委行列中的一員,這次的事兒,就是那位喬秘書長不知從哪兒知道的,一個電話不但將國安調動起來,更是很惱怒的直接將電話打給了高得遠,讓他去看看自己的搭檔,區長宋培生,免得做出對不起國體,對不起國民的事兒來。
除了這些信息外,歐陽雷再沒獲得什么有價值的消息。他的窺心術固然強橫,但也只能將被窺探人心中顯露在表層的意識捕捉到,要想挖掘到更深層次的思維,那卻是絕不可能的事兒。
他剛才的窺探中所得,只能感覺到,在高得遠心中,這位喬秘書長貌似很被看重。雖說從那兒得到的是批評,但這位高書記卻顯然很興奮,并無受了批評后應有的頹喪,這讓歐陽雷極是納悶。
那個喬玉書,好像自己不認識啊,聽都是首次聽到。自己唯一認識的姓喬的,就是那個喬玉昆了,難道這兩人會有什么聯系嗎?要是這兩人真有什么聯系的話,那倒是一切都好解釋了,以喬一波的位置來說,可不是要讓人心驚膽顫嗎。
但喬玉昆并沒提過什么喬玉書啊。歐陽雷心中再次將跟喬玉昆見面的場景和言語,在心頭過了一遍,終是確定沒有,不由的眉頭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