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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拔苗助長么?

  河間府的各方勢力,由于孟覺曉的操作,漸漸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穩固的利益團體。之所以說穩固,不是建立在孟覺曉的人格魅力上,也不是建立在權利基礎上,而是因為建立在共同利益這個大前提上。

  一句話,跟著孟知府干,不需要搞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錢賺的更多。比起以前來,這個選擇題不難做!

  河間府商會的一些主要負責人紛紛而至,圍著一身便裝的孟知府大拍馬屁時,都眼巴巴的等著孟知府的發財新路子。這些人算是學精明了,只要孟知府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議大事,就等于又有好處照顧大家了。

  孟覺曉咳嗽一聲,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今天把大家叫來,主要是本府有一個小小的想法,提出來拱大家參考參考。”孟覺曉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還挺謙虛的說話也是商量的語氣。

  “孟大人,你就說該怎么辦吧!這些個土財主,他們知道啥?您老高屋建瓴的,看事情一準沒錯,總之您怎么說,咱們怎么做。”一個河間府的大商家大聲站起道,眾人聽著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會長于燾笑著站起道:“這話在理啊!要說孟大人的心思,我等就算把腦袋想破了,也未必能琢磨明白其中的道道,只管跟著做就好了。大人說怎么做好,大家就怎么做,出錢出力絕沒有二話。”

  這樣的局面換成一般的官員,估計想都不要想。別人口袋里的錢,上桿子的往跟前送,美不死你。眼前這些人,在河間府大市場的買賣上,算是賺的盆滿缽滿。這大市場還沒開張幾天呢,一擴股,大把的錢就往口袋里跳啊。關鍵是孟知府仁義,原有股東每人所持的股份配股二成,一百股變一百五十股,這股份都是白來的且不說了。關鍵是河間府大市場才開張,數百間門前早被搶租了一個干凈,還都是一年的長足。每月三百貫的租金,一個大子都不少。還有倉庫的租金,碼頭的營生,這里頭的進項想想都能笑的合不攏嘴。另外大市場的門面,股東們租賃有優先權,還能打八折。在座的哪一位沒搶先租他個十間八間的?一轉手就是錢啊,還有倉庫也是。這都是托了孟知府的福氣不是?

  “呵呵,那本府就說說。”孟覺曉笑著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接著道:“如今擴股完成了,賣股份得來的錢在衙門的監督下,將用于大市場二期工程的擴建。具體怎么操作,這是你們公司管理層的事情了,本府就不多說了。但是一定要在衙門的統一規劃內。”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時,孟覺曉又道:“本府要說的事情,與大市場有關,又沒有直接的關系。怎么個事情呢?如今大市場吸引了大量的南北客商,北地的遼國、渤海國都有不少客商在此做買賣。如此大的一個局面,有兩個問題各位有沒有去想過?”

  說著孟覺曉停下來,笑瞇瞇的看著大家。于燾急了,連忙站起道:“大人您就別跟著急大家了,他們懂個屁的經濟之道,腦子都掉錢眼里的,千百年來就知道買進賣出,哪里會去看什么問題?”

  眾人聽了紛紛哈哈大笑,也沒人為這個生氣。確實在孟知府面前,沒啥好覺得丟人的。

  “第一個問題就是貨源,這么多北地商人在此,大量的南貨北運。各位有沒有想過,其中相當一部分貨物,本地也可以生產。比如布匹,為什么大家不謀劃著經營大規模的織布廠呢?把民間的百姓組織起來,集中生產集中管理,生產上了規模,成本自然也就降了下來。還可以集中資金搞技術創新,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嘛。”

  這第一個問題,就把大家聽迷糊了,如今這小農經濟的模式,都是男耕女織。鄉下的土布,都是女的慢慢織出來的。把婦女都集中起來,家里男人能答應么?

  “大人,這個,能說的仔細一點么?”眾人心里有疑惑,但是不敢質疑孟知府。左右是自己的腦子不夠用,想不明白,不如直接問省事。于燾站起來問的時候,大家的心思大致都如此。

  孟覺曉不慌不忙的笑著道:“本府小時候見過母親紡線,都是一根一根的慢慢在捻。本府當時就想,如果無根十根的一陣捻線呢?如果有這么一個機器或者織布機用牲口或者水車帶動呢?”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孟覺曉摸出一張紙來,眾人的眼睛里頓時冒出無數小星星,當初孟知府就是拿出一堆文稿,看完了大家就跟著做,做了跟著就發財了。

  “各位請看,這是本府琢磨的新式紡線的玩意。可以八根線一陣紡,只要一個人看著就成。”說罷孟覺曉拍拍手,兩個衛兵抬著一臺“珍妮機”出現了。

  嘩的一下,一干商會的大佬們全圍上去了,其中有做布匹生意的,圍著轉了半天后大聲道:“這玩意真是神了!這得省多少人工?”

  孟覺曉見狀才笑道:“各位且聽本府接著說,剛才有人提到農婦家中不答應的事情,本府看來此事好辦。在座的誰家沒有百十個佃戶?只要愿意家里女人出來做事的,發給工錢不算,土地的租金也可以降到三成。到時候怕不是那些佃戶搶著逼著家里的婆娘女兒進你們的作坊里做事吧?”

  一干商人別的本事沒有,算賬的本事都是高手。經商的心思都活絡,一看這機器,仔細心里一盤算,只要把規模做起來,成本降下去,這其中的利益就大了去了。

  這時候孟覺曉又道:“各位想過一件事情沒有,如今北地遼境那么大一個市場,如果都能拿下來,得是多大的利益?怎么爭奪市場,這個不要本府告訴大家法子了吧?在座的諸位在這方面,都可以做本府的老師。”

  這句話算是徹底的撬動了各位的心思,這帳一點都不難算,就拿紡線來說,一個人能頂八個人用。

  會長于燾一看大家紛紛擾擾的議論起來,連忙站起大聲道:“都干啥呢?都安靜了,孟大人什么時候錯過?照我看你們這些土財主,心里盤算的那點事情都別往臺面上擺了,仔細聽孟大人的說道。不是還有第二個問題么?”

  眾人一想對啊,還有第二問題呢,眼前這第一個就夠讓人動心的了。第二個呢?

  孟覺曉呵呵一笑道:“于會長既然說了,本府就不藏著掖著。第二樁事情也很簡單,其實大家都應該能想的到,只是沒那根弦罷了。這第二樁事情,本府稱之為銀行!”

  又是一個新名詞,眾人聽的都傻了!屋子里安靜的地上連根針落下都能聽得見,都在瞪眼憑住呼吸,等著孟知府的繼續。

  “銀行是干什么的呢?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方便大家的做買賣的機構,簡單的說,你有錢了放身上不方便,你可以存銀行來,銀行非但不收你的錢,還要給你利息。這叫存款利息。那么你是做買賣的,你手頭緊了,可以到銀行來,拿東西做抵押,銀行可以給你一筆錢,這回你得給銀行利息了。”

  轟!如同一道驚雷在每一個人的腦海里炸響!

  孟覺曉說到這就不說了,端起茶杯笑瞇瞇的等著大家的反應。在坐的豈有不精明的主?都是一點就透,以前是沒想到這些不是?

  一番沉寂之后,眾人的臉色漸漸恢復的當口,孟覺曉有拋出一句話道:“各位有沒有想過,日后你們出去做買賣,不要帶一文錢,只要帶一個銀行發出來的憑證,到了地方可以在當地的銀行里提出現錢來。”

  完了,眾人的腦子又不夠用了。今天孟知府說的話,一個炸雷接一個炸雷似的,大家全給炸暈乎了。屋子里這會子全鬧起來了,紛紛轉頭與身邊的人議論。

  孟覺曉也不說話,笑著看著大家在那議論紛紛。終于商會的幾個頭腦一商議,于燾站起一拍桌子道:“都安靜了!有孟大人在呢!什么事情鬧不明白?就你們那些豬腦子,能想到什么?聽孟大人的,他怎么說,我們怎么做。”

  孟覺曉這回還不說了,摸出一疊文稿,輕飄飄的往桌子上一丟。于燾見狀跟餓狼似的,一個虎撲上前,雙手牢牢抓住文稿,朝孟覺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掉過屁股回到位置上就看。

  孟覺曉這個時候輕飄飄的站起來,慢悠悠的出了屋子,找到黃鶯的閨房里,躺到燒好的熱炕上靠著被子伸懶腰。這些商人,孟覺曉清楚他們都是自己手里的牽線木偶了,一個也跑不掉。

  迷迷糊糊的孟覺曉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鶯進來推醒他道:“大人,天都黑了,于會長他們還在等著您呢。”

  “怎么不早叫我起來?”孟覺曉坐起嘟囔道,黃鶯笑道:“哪敢啊?這不才提請您起來,外頭那些人都說不方便打擾您休息,說您為了擬什么稿子,昨夜肯定沒睡好來著。要不是天黑了,還真不放我進來叫您。”

  孟覺曉一看日頭,果然天近黃昏,連忙起來梳洗一番出來,這時候院子里一干商人全都安靜的站在那里。看見孟覺曉出來,一干人等在于燾的領導下,紛紛朝孟覺曉大禮參拜。

  “這啥意思呢?”孟覺曉明知故問,一干商會人等捧著孟覺曉搞的銀行計劃書,由于燾出面恭敬的拜謝之后道:“大人,我等也算是生意場上的老人了,今日方知時間尚有如此經營之道,沒有大人的點撥教誨,我等如何能得此妙法?所以,在場諸位一致認為,今日當歃血起誓,日后唯大人之命是從。”

  孟覺曉聽了卻大搖其頭道:“這話不對,大大的不對。”

  眾人齊齊愣住,心道難不成孟大人還不滿意?就在大家疑惑之際,孟覺曉笑道:“本府以為,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應該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這才是長久之道。就拿大搞作坊和興建銀行來說吧,作坊多了,官府的稅收就能增加,銀行方便商人,就能把南北客商牢牢的吸引在河間府,官府還愁沒稅收么?世間的道理大多如此,兩利則和,和則兩利。只要在這個大原則的前提下,沒有做不好的事情。”

  這番話再次讓大家陷入了沉默之中,道理是這個道理,大家都清楚。可實際上呢?人都是有私心的,真正運作起來其中的困難可想而知。現在是大家看見了巨大的利益,又有孟覺曉壓陣,所以暫時來說一切危機都被掩蓋著。而孟覺曉正是要借這個時機,把一種公平規則下競爭與合作的觀念灌輸給在場的諸位,然后再由他們去影響跟多的人。要把一個新的觀念灌輸給別人,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讓他看見好處!

  利益永遠是最好的驅動!

  “大人的意思,這個銀行也要搞股份制?”于燾聽明白了這個話,疑惑的問了一句。

  孟覺曉點點頭道:“銀行搞什么制度不要緊,關鍵是要最初階段制定一個有利于大多人的規則。你們回去仔細琢磨一番,該怎么做本府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再有一點,本府先給大家說明白,但凡是開了大作坊的,官府免稅一年。”

  商人們各自散去,人人面帶思索狀。

  孟覺曉站在原地,看著埋下的一顆顆種子,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只要這些人邁出了第一步,嘗到了甜頭,日后不用別人教,他們也知道該怎么做。這算不算是對資本主義的萌芽拔苗助長呢?

  京城里關于兩個奏折的提案內閣通過的很快!戶部尚書蒙先豪的意見,得到了內閣的同意后,三日之后在朝會上推出。

  不管怎么說,這一個建議對于大家的利益觸動還不算太大,兩害相權大致就這樣了。再說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真的到執行的時候,還不知走樣成啥呢?

  很多人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在看待這個提議,不過朝會結束前,德裕皇帝的一番話,讓大家與新政對抗的決心降低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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