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邊上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往年悠閑的政府官員,今年被攆兔子似的四處亂竄。沒辦法,知府大人親自帶頭,各級官員分區分片,哪個負責區出了人命,就等著知府大人的訓斥吧。
訓斥一頓倒是小事,大家都知道接下來的經濟處罰就嚴厲了。凍死餓死一個人五百貫,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誰家都會心疼的。好在過年的加班費給的也足,一天按平時五天的算,有些家里日子不是那么寬裕的,年前就踴躍報名要過年邊上加班。
大年初一開始連著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晚上一場商會組織的大型燈會,把河間府的新年氣氛帶到了最高潮。用河間府百姓的話來說,今年算是過了一個富足的年。
曾經流離失所的流民們,如今已經在運河邊上扎下了根,河間府到處在搞建設,開年不怕沒有掙錢的地方。再不濟運河通了,在河便拉纖也能混一個溫飽。衙門年前就出了告示,但凡是要在運河上拉纖的,可以到官府那里報名,每天的工錢是有保證的。
德裕二十一年的正月剛過,運河上的東風便迫不及待的吹開了兩岸的柳枝。沿著剛開通的運河一路往河間府去,運河上白帆片片,兩岸纖夫的號子震天響。
新建成的運河碼頭上一片忙碌,來來往往的大車進進出出的,把剛到岸的貨物裝走。有的送去大市場,有的直接打著遼國商隊的旗號往北而去。
相比之下,河間府大市場倒不是那么太熱鬧。一間一間新開張的鋪面里,裝修講究的大堂中,更多的是交易雙方在客氣的聊天喝茶,有的還整點小酒喝喝。
貨物在河間府收了稅,二十抽一,只要拿著遼國方面的關防,就不用再交稅了。至于說到檢查違禁品,河間府官方也開出了相應的檢查證明。
雄州方面的北地貿易司,無形中被架空了。他們倒是想找孟覺曉算這筆賬的,可是孟覺曉是他們名義上的頂頭上司,這筆賬也沒發算。地下搞不定的時候,就只好走上層路線,開年之后發往京城的快馬急報送了十幾次,全部都石沉大海。
河間府衙門的大門口一般情況下非常的安靜,門口站崗的士兵,倒不是來阻攔百姓告狀的。要告狀的自己回去擊鼓,知府大人肯定會親自受理。不過河間府有一門奇怪的地方,老百姓有點啥事情,基本都不來擊鼓。民間有點啥矛盾,當地里正先出面調節,搞不定就往六扇門的派出所帶。
基本上沒深仇大恨的不會有人來擊鼓,下面都給解決掉了。用孟知府的話來說,這就是充分發揮基層組織的作用。
今天的河間府衙門的大門口卻一點都不安靜,一群怒馬鮮衣的主護著一輛豪華馬車出現在大門口。
一個管家下人打扮的家伙大大咧咧的走到門口,沖那站崗的士兵道:“去,叫你們孟知府出來見客。”
這話當兵的聽著很不爽,mlgbd,河間府孟知府在當兵的心目中就是跟神一樣的存在。遼國人小王爺牛吧,打了再說。遼國兵猛吧?還是打了再說。到了河間府也不打聽打聽孟知府的威望,居然在這里大呼小叫的。
當兵的給他個白眼,理都不理他。
那家人一看當兵的不理他,罵罵咧咧的上前,擼起袖子掄起巴掌就往前沖,口中還罵道:“打你個瞎眼的狗才!”
結果這一巴掌還剛剛舉起來,一根開了刃槍頭就頂在他的咽喉上。此家奴話都不敢說了,舉起的手不知道該放下還是繼續往下落,像一座滑稽的雕塑站在那里。
“狗奴才,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知府大人有令,無事沖撞知府衙門者,殺無赦!”話音剛落,門里頭走出來一臉陰沉的管家孟仁,掃了一眼門口的人和車,說道:“有拜帖的就知會一聲,沒拜帖的報上姓名。別來個阿貓阿狗的,也想在河間府撒野。”
孟仁說這個話是有底氣的,監理司的指揮使夠猛了吧?來到河間府還不是輕車簡從的報名拜見?當今內閣兩大輔臣,都是孟大人的恩師,皇上那邊給了密奏權,一般的官僚孟覺曉如此不禮貌確實不用理睬。要不是看看外面的人好像來頭不小的樣子,孟仁連面都不會照一下,直接讓當兵的轟走完事。
“河間知府家的管家,都這么打的威風么?”馬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子,衣衫華麗,卻不是做官的打扮。孟仁站在那里看著他慢慢走上前來,也不主動理他。不過那眼神倒是很清楚的表達了不屑的含義。
撲!來人手里打開一般折扇,這天氣還要玩扇子保持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可見為人之騷包。
“在下是楚王府門下的管事,當的起你們老爺親自出門來接了吧?”說著話來人洋洋得意的看著孟仁,不想孟仁聽了只是微微一愣,并沒有預料中的那種諂媚的笑容出現。
“楚王府的人就這么沒規矩?不要說你是個管事的,就算是楚王爺親自來了,也要先派人知會一聲吧?連張拜帖你都沒有,帶來的家奴還想沖門崗動手,看看清楚這是什么地方先。”孟仁非但沒有熱情,反而更加的冷淡了,語氣也更加的不客氣。
沒想到遭遇到這種待遇,來人氣的臉都紫了,袖子一擼道:“來人,給我打。打死算我的,我倒要看看河間知府的家人能我們怎么了。”
聽到這個話,孟仁臉色一變,正準備說話時,門里頭有人搶先道:“來人,給本府打,竟敢冒充王府的人,打死算本府的。”
說著話孟覺曉出現在門口,十幾個護衛隊沖出大門,人人手里一根短棒,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是一頓招呼。
這管事的帶來的十幾個人,在京城里橫慣的,平時欺負老百姓是綽綽有余,遭遇孟覺曉身邊的護衛隊,那就根本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對手。一時間之間短棒揮舞,打的一陣雞飛狗跳虧哭狼嚎,那個管事的最倒霉,被孟仁一腳踹翻在地不說,上前一腳踩著他的臉使勁按在地上道:“連個帖子都沒有,也敢冒充楚王府的管事,當真是打著燈籠上茅坑,找死。”
這一頓好打,算是把周圍都驚動了。連帶著把跟在孟覺曉身后的十幾個衣衫華貴的主給嚇著了。怎么著?當中有人認出那個管事的,確實是楚王府的家的管事。
這些人都是從京城里來的,都想在河間府大市場里入股,為了這個事情,孟覺曉今天統一接見,正打算領他們到衙門里談事情呢。結果剛從后院出來就遇見這樣的事情,孟覺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說。真要是打的是楚王府的管事,那才叫更好呢。
孟覺曉討厭的就是這種仗著王府的勢力來河間府破壞平衡的,干脆先定他一個冒充的罪名,給一頓下馬威再說。順便讓里面的人看看,好明白在河間府的地面上,是誰說來算。
“我真是楚王府的管事啊!”地上那人慘叫著解釋,孟覺曉聽了怒道:“連王爺府的拜帖都拿不出來,你還敢說自己是王爺府的?打,給我打,打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孟仁聽了老爺的話,心里明白,蹲下身子揪著那廝的衣領,一頓狠狠的嘴巴抽了幾十下,嘴巴都抽腫的不能說話了才停手。左右不打死,不讓他叫喚就成了。
孟覺曉身后的那群人里頭,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來拱手道:“孟大人,此人確實是楚王府的門下。在下倒是認得的?”
孟覺曉一聽他這么說,頓時面露冷笑道:“你又是誰家的門下?”
那人聽了頓時閉嘴,退到人群后頭,啪的一聲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讓你多事。孟知府心里能沒數么?人打的就是楚王府的人。
看看打的差不多了,孟覺曉一揮手道:“叫人來都拖走,別在這里礙事。”說著背手慢慢的先走了,身后的那群人面面相覷,心中各自暗暗吃驚。
這個孟知府真猛!
衙門的會議室里,一群人進去之后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孟覺曉再出現。一些人等的不耐煩了,紛紛出來打聽。這一打聽才知道,孟知府心情不好,去榆樹巷喝花酒消遣去了。
這些人一聽這話就不干了,紛紛要鬧起來的時候,通判劉羽出現了。
“都別吵了,再吵的取消這次入股大市場的權利”
一句話就讓大家都老實了,紛紛各自坐回位置上。劉羽大搖大擺的往中間的主席位置一坐道:“都安靜了,下面根據孟知府的意思,本通判正式通知各位,明日巳時,河間府大市場擴股招標大會在望月樓召開,屆時請大家踴躍購買,價高者得。”
說著劉羽站起來,吩咐幾個書辦發材料的時候,他也溜走了。一幫子京城來的家人管事,一看這架勢心里都不平衡,也有想鬧騰的。可是一想之前那個楚王家管事的慘狀,便沒人敢鬧事了。
這個時候的孟覺曉,正在榆樹巷黃鶯哪里與河間府商會的劉羽幾個人喝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