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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徐祖銀點點頭嘆道:“想來是他身邊有高人,不然一個十幾歲的毛孩子,在我等一連串的手段之下,豈有不慌之理?”

  “老爺有沒有想過,司馬剛為何當初裝病回避?這其中究竟有何緣由?”

  管家的提醒讓徐祖銀頓然警覺,隨即一想搖搖頭道:“不對,司馬剛不一樣。他京城里有人,裝病一段時間換個地方照樣做官撈錢。加之當時流民洶洶而至,司馬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逼不得已才裝的病。”

  “這一點小的也想過,當時孟覺曉最好的應對就是繼續滯留在獻縣,那樣一來司馬剛就真的自己拉出來的屎有得塞回去了。孟覺曉這個人雖然年輕,但就其知難而上的做派,倒是不可小視之。”

  管家這話有點刺耳,但是又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是實話。徐祖銀悻悻的哼了一聲道:“老二的事情,你覺得該怎么做?”

  “現在擺在面前的只有一條路,狠下心來,砸個十萬貫的禮過去。如果孟覺曉還是不收,說明是鐵了心跟老爺作對。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徐管家慢慢的說出這番話時,徐祖銀陡然渾身一震。細細想起來,這話一點都沒錯。孟覺曉一旦真的要拿徐家開刀,自然是往死里整。即便他年輕不想心軟,他身邊的高人也會告訴他必須這么做。

  一直以來徐祖銀還停留在兩個官員之間互相爭斗的層面,徐管家這么一提醒,徐祖銀想到的是這些年徐家在河間府的所作所為,真的按照國法來論處,家破人亡是不可避免的。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徐祖銀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不禁暗暗后悔自己貪戀權力太過,惹下來這個不死不休的死結。

  “也只能這樣了,我親自走一趟,十萬貫的禮還是少了,二十萬貫。明天你走一趟城外的軍營,告訴那邊做好準備,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這一步棋。”

  “孟覺曉終究是朝廷的命官今科的狀元,他要是出點什么事情,朝廷不會罷休。不管是不知真的要到那一步,老爺還是先準備準備吧,這總不會錯的。”

  站在蠟燭下面的黑影里,徐祖銀背著身子,呼吸陡然之間劇烈。好一會才慢慢的轉身對管家道:“吩咐下去,明天開始停止罷工罷市,先做個姿態出來。”

  管家退了下去,徐祖銀一個人站在原地默默的沉思著。河間府經營的好大家業,真的到了放棄的那一天么?逃到遼境去,在河間府時與那邊有利益關系維持,那邊平時說話也好聽。真的到別人的地盤上,身居他人的屋檐下,沒了利益關系的維系,看別人臉色行事,喪家之犬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徐祖銀骨子里不愿意離開河間府,最大的愿望還是孟覺曉收下錢。只要他收下了,日后害怕掙不回來么?怕只怕那孟覺曉不給余地,打定主意要拿徐家開刀。

  想的越多,徐祖銀的羈絆就越多。站在黑暗中,看著隔壁院子里的燈火,人可以走,錢可大帶走,偌大的徐家大院和家業能帶的走么?

  “徐家不是泥捏的!不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的。”黑暗中徐祖銀露出一絲陰狠的冷笑。

  一早起來,還在刷牙時錢師爺急匆匆的進來了,老遠就大聲道:“大人,市面上停止罷市了。衙門里一早起來,不少人也都回來上班了。”

  孟覺曉聽著差點把一口水咽下去,憋了一口氣嗆的臉都白了,丫鬟在邊上趕緊伸手拍背。這兩個丫鬟叫啥名字孟覺曉都忘記了,只是知道是紅玉硬塞過來的。這兩個丫鬟比司馬剛留下的兩個要守規矩,平時都是安靜小意的做事,時間長了孟覺曉也習慣了她們的伺候。

  “什么個情況?”回過神來孟覺曉冷靜了下來,心道這事情不那么簡單吧。

  “應該是徐祖銀釋放何解的信號,大人抓了徐家老二,徐祖銀沒有來鬧,反而停止了罷工罷市。他這是拿不住大人,所以只好服軟了。”

  孟覺曉搖搖頭道:“沒那么簡單,之前那些人罷工,衙門里的事情是忙了一點,但是還能對付,也不需要防著內部的人做手腳。現在都回來上班了,還是那句話,衙門不是自由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人不要。所有小吏一概打發回去等消息,經歷、知事、照磨、檢校、司獄這五位讓他們到書房候著。”

  “大人打算全都開了?”錢師爺猶豫了一下問,八九品的官員,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吏部都備了案的,真的都開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沒意思了。

  “官雖小,但都是有實權的。還是那句話,訓斥一通全部打發了。知道你心里有疑慮,實話告訴你,皇上許了我七品以下用人的權利。按照之前說的,找一些本地不得志的讀書人出來做這個官,也斷斷不能留下這些人。他們跟我們走不到一條道上。”孟覺曉一擺手,示意錢師爺不用勸了。

  書房里五位低品級的官員坐著等候,天氣很熱,大家穿的正式,一個一個的熱的頭上都是汗。這幾位一大早的就來了,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沒看見知府大人的影子。這一點大家早有準備,徐祖銀讓人傳話的時候意思很明白,大家都來上班,態度都好一點。

  徐祖銀靠什么控制這些人呢?很簡單!利益!巨大的利益。八品官一個月的俸祿不過三十貫,徐祖銀一個月能讓他們額外收入一百貫,年節的時候還另外有好處。有了錢,自然一切都好說話,出來當官的不就是為了發財么?什么辛勞王事那都是面子上的話,誰也不會當真。太平日子久了,當官的大致都這樣,黎民疾苦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地方荷包得鼓起來。

  平時手伸的勤快了,時候到了就得聽人使喚。這幾位心思也都不一樣,檢校張虎、司獄徐浩,都是鐵桿的徐祖銀的手下。他們兩位自然是鐵了心的跟徐祖銀走,其他三位則屬于被金錢綁架的不得不跟著徐祖銀走。

  同樣是等待,張虎和徐浩這兩位不入流的小官,心里有主意自然是神態自若,另外三位則內心忐忑。三人歲數都不小了,知事全弓五十歲的人了,四十歲上中的舉人,在往后連續兩次會試都沒中,便絕了功名頭上的念想,到吏部求人某了個差事。像他這樣的八品官,是沒有多少上升欲望的,只求保住位置,弄一筆錢養老。經歷毛彪情況與全弓差不多,都是年紀上去了,沒啥奔頭的。照磨郝猛的情況特殊一點,他只有三十歲,三十歲便放棄科舉,說明家境的艱難。

  所以郝猛是最在意這個位置的,沒了位置便沒了飯碗,一家老小的生活便沒了著落。

  孟覺曉多少有點失望,熟悉完畢看了一個時辰的文案,也沒聽見衙門的鼓聲響起。百姓還是沒有勇氣跟官斗,或者說徐家在河間府的淫威太甚。

  晾那五人一個時辰是既定的手段,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孟覺曉不慌不忙的往書房走來。半道上錢師爺迎上前來笑道:“看了一下,郝猛的情況特殊一點,毛彪和全弓介乎中間,另外兩外跟沒事的人一樣。不過他們都是不入流的小吏,大人拾掇他們太容易了。”

  孟覺曉聽著只是點點頭,興致不高的樣子。錢師爺見了不禁好奇的問:“大人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孟覺曉搖搖頭道:“沒事,本府上任都這么長時間了,衙門里的鼓就沒響過。”

  “大人有所不知,河間府衙門的鼓在司馬剛在任期間,一年也難得響一次。”說話的是正好來請示如何安排那些回來上班的劉羽。孟覺曉見他過來便笑道:“劉大人有事?”

  “一大早的,突然人都回來了。這不,卑職來請示一下,該怎么處理。”劉羽恭敬的拱手答話,孟覺曉想都沒想便道:“先讓他們回去,然后劉大人與錢先生商議一下,甄別著看看誰能留下。”

  知府的權利在一府之地非常之大,沒品級的小吏裁掉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得了話劉羽和錢師爺告辭去忙了,孟覺曉獨自往書房走來,走到書房門口前輕輕的咳嗽一聲。屋子里五個人聽見都看了過來,區別是郝猛是先站起來,毛彪和全弓是遲疑了一下才站起來,另外兩個最后顯得有點不情愿似的慢慢的站了起來。

  “見過大人!”五個人異口同聲的說話,孟覺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面無表情的樣子弄的郝猛緊張的不行,額頭上全是汗珠。毛彪和全弓好一點,顯得還算從容。剩下兩位則一臉沒事人似的。

  “誰是司獄和檢校。”孟覺曉問了一句,張虎和徐浩答拱手道:“小的就是。”

  “你們到錢師爺那去把差事交了,以后不用來了,這里沒你們的位置。”孟覺曉一臉的云淡風輕,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其他三人有種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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