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色剛黑不久,黃府內燈火通明。正廳上,擺放著一桌上好的酒菜,黃緄與長子黃瑛陪著一名三十余歲,虎背熊腰模樣的軍將,一起進入廳中坐下。
“酒菜簡陋,馬兄弟還請匆怪啊。”
這馬兄就是馬佑,馬上回道:“黃先生你太客氣了,眼下泗州軍在外圍城,城內米面雖是不愁,肉食已經越來越少了。您這里有酒有肉,又有這么多的好菜,若說簡陋,那俺老馬可把不得天天如此簡陋了。”說完,馬佑不客氣的拿起酒壺,滿滿喝了數口,又拿起筷子連夾了數塊肉放進嘴里大嚼起來。邊吃邊道:“過癮,過癮!”
“這兩ri來想打打牙祭都難了,可讒煞俺老馬了,黃先生勿怪俺這粗俗!”
見馬佑如此模樣,到讓黃緄心中一動,按下了之前已想好的話頭。道:“馬兄弟莫非幾ri里沒有吃過酒肉不成?”
“不瞞先生,我足足是五天不知肉味了。”這對無肉不歡的馬佑來說簡直是最痛苦的煎熬。馬佑又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里,肥而不膩的紅燒肉燒制的剛剛好,讓他滿足的一嘆。
“不可能,誰不知你馬佑是宋王的愛將,掌管著東門巡哨,什么美味到不了手中。莫不是山珍海味吃膩了,故意來消遣為兄。”黃緄臉上故作不信的道。
馬佑又咕咯、咕咯喝下數口酒,“真不騙你。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宋王已經下了嚴令,無有王令不準開啟城門。且我執掌的只是東門的巡哨,北門的巡哨提點才是…”馬佑比劃了一個手勢,那意思是誰都懂得的。
“這幾ri饞的俺都忍不住想殺馬了!”
黃緄臉上現出一絲肅穆之色:“不想城中竟然短缺至此。”然后滿面愁容,“如此長久下去。可怎生了得啊?”
“唉,cāo那個閑心干嘛。得過一天是一天。現下這仗看的不是永興城,看的是臨河的祝帥。晉軍為泗州軍之膽,只要祝帥能擊破晉軍,永興城圍不戰而解。”
“可晉軍有二十萬,三倍于祝帥部兵力,祝帥想要擊破晉賊,談何容易啊!”
馬佑臉上也現出了一抹苦澀,是啊。三倍的軍力呢。“那就看祝帥的本事了。但愿能再創奇跡…”可奇跡之所以是奇跡,那是出現的可能極小,出現的次數極少。如果出現的次數多了,沒到危險時刻都能亮相,那奇跡還是奇跡嗎?
黃緄沒有再說露骨的話。他感覺的出馬佑內心里還有著一絲希望。可這頓酒卻一直喝到了深夜,馬佑是盡興而歸,接下來的幾天里,黃緄幾乎是每ri都拉著馬佑喝酒,除非是馬佑實在是脫身不開才作罷。
就在黃緄與馬佑兩人關系越親越近時,南線宋軍再次傳來了噩耗。朝廷增兵三十萬于東安,ri夜攻打。金牛關危急。
同時,西線一直不見動靜的嘉州似乎也統一了思想,下定了決心,出步騎五萬攻殺向永隆。宋軍的主力現在都集中在東安、永興和臨河三地。永隆的宋軍人少不說,還多是民兵,無論戰力還是士氣都處于最虛弱階段,許多宋軍士兵都沒有一套像樣的鐵甲。兵器陳舊,始一接觸。永隆宋軍就一敗涂地,各縣幾乎毫無抵抗就大面積向嘉州軍投降,五萬嘉州步騎殺入開州,最常做的就是收攏俘虜了。
對于普通的宋軍將士乘說,他們加入軍隊無非是保境安民,只是這個愿望除了剛開始一段時間外幾乎沒有實現過,不管是晉軍還是朝廷的太子軍,都打的宋軍是灰頭土臉。之后本地郡國兵的老兵更被抽調一空,新加進來的民兵,不少人連個隊列都走不齊。
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戰?現在嘉州軍打過來了,這種情況下從上到下哪還會想到抵抗,即使有少部分人想抵抗,也淹沒在了大部分想投降的宋軍潮流中。
入開州境的嘉州軍與其說是在作戰,不如說是在行軍,每天都能保持著六七十里左右的速度前進,若不是受俘虜和接受地方城鎮的拖累,他們前進的速度完全可以更快。
云門縣城外,一隊隊宋軍士兵從城中魚貫而出,將手中的兵器丟在地上,然后一窩峰的向嘉州軍后方涌去。有兩條通道供他們走,左邊的是回家當老百姓,右邊的是繼續當兵哥。
已經差不多占領了永隆郡的嘉州軍可不想留下大部兵馬守衛,組織起當地的丁壯做守兵,才是最好的選擇。
云門縣是永隆郡的最東面,也是永興郡的西大門,此地被占,那就是意味著在開州中北部,永興城徹底成為孤島了。
雖然一直都處于險境,但這個消息傳入永興城后,宋軍高層依舊大為震動。
因為這樣一來更直接的一個表現就是永興城下的敵軍將增至十五萬人。
敵人五倍于城中的兵力,已經可以強攻猛打了。
當夜,黃府中。
“來老弟,我敬你一杯,喝。”
這天天色一黑,黃緄象往常一樣將馬佑請到自己家中喝酒,經過這些天的交往,兩人的交情是又加深了一層,早已稱兄道弟。
往ri杯到酒喝的馬佑卻沒有端起酒杯,臉上反是現出了一片消索之意,黯然嘆氣道:“黃大哥,這些天承蒙你的宴請,若是有什么事要我老馬辦,只有今晚的時間了。錯過今晚,兄弟恐怕再無機會報答。”
馬佑并非蠢人,他知道黃緄這樣的人物不會無緣無故的每ri請自己來喝酒,定是有事相求。不過出于對前途的不抱希望,讓他打著過一天算一天的小算盤,黃緄不提不開口,他也樂得裝糊涂。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過了今晚他就要整部并入東門了,東門巡哨的位置被宋王的一部親軍代替。馬佑自然想不到黃緄內心想的是將他勸反,而是以為黃緄要有什么事在東門那一片辦。今個也就不愿再將事悶在心里了,索xing自己提了出來。
“老弟說哪里話,我請你喝酒只是跟你投緣,絕無利用你的意思。這樣,大哥我先干為敬,祝兄弟在東平門上再建新功。”黃緄是什么人?馬佑職務的變動他豈會不知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馬佑心中雖然還是存疑,不過看著黃緄臉上一幅斬釘截鐵的樣子,也不好再爭什么,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黃緄的兒子今夜里當值,沒有作陪。黃緄與馬佑你來我往,很快一小壇酒就見了底,與往昔相比,這頓酒喝得有點沉悶,只進行了半個時辰左右,馬佑就起身告去了。
將馬佑送走,重新回客廳時,黃緄看到蔣云帆已經等在那里,沒等黃緄先開口,蔣云帆先問道:“火候如何了?”
“還欠一點。”黃緄今夜沒能從馬佑嘴里套出不滿的話來,很是遺憾。不過隨即又不解的問道:“云帆兄,我看時機也差不多成熟,何不讓我先探探口風?”
勸降是細微功夫,要一點點雕琢。黃緄感覺自己完全可以進行試探。
蔣云帆搖了搖頭:“不,時機還沒有成熟,等他上了東門再說。”據城外送來的消息,明個大軍就會趁著嘉州軍的來勢發起一場佯攻,地點就頂在了東平門。
“可要是他不走運,明兒個死在了城頭,我這一直來的功夫就全白費了。”
“該沒那么倒霉吧。若他真的死了、殘了,那也只能算他的命苦,咱們大不了換個別人。可若是你現在就向他托出,萬一不美,你我xing命就不保啊。”蔣云帆冷靜的道。
黃緄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蔣云帆想得比他要周全,而不是蔣云帆單方面的怕死。
因為即使馬佑現在一步投降,城外消息沒有通到,暫時的對朝廷也毫無益處。反之,若馬佑上了東平門,明個被城外的大軍壓著一陣暴打,勸降的難度可就會大大降低了。
第二天清晨。
城外泗州軍出動了。永興城東城墻寬有六里,甕城位于中間部位,依舊是內附,總體呈半圓弓形,寬有二百步,直徑長度將近百丈。
沉重的盾車吱吱扭扭的向著東城墻拱進,身后五千重盾兵、刀牌手、長槍兵、大刀兵等附隨而進,整齊的腳步聲震耳yu聾。幾乎是不可阻擋的,五十輛盾車在五百重盾兵、五百刀牌手的配合下,在東城墻外五十步距離時化作了一座鋼鐵鑄就的大山,任憑城頭上的宋軍箭矢如雨,床弩、大黃弩如飛,穩穩地屹立在無盡的箭雨之中。
‘大山’死死地堵住了東平門,堵住了宋軍有可能的出擊。于是,泗州軍的大型器械出動了。
還是五十輛,清一色的大型霹靂車從泗州軍的后部緩緩移動到距離東城墻二百步的距離,在每一輛大型霹靂車的前方,都拱護著一輛堅固沉穩的盾車。
二百步的距離,步弓、勁弩已經沒半分威脅了。大黃弩射程雖遠,但它畢竟仍算是‘單兵’器械,在摧毀攻城器械上,效用遠遠落后于床弩。
所以,這一輛輛能承受千鈞力不動搖的盾車,才是防護霹靂車最好的用具。之前祝彪命令重盾兵和槁櫓支撐在霹靂車之前,完全是輕車拉重炮,不搭配!
辰時,泗州軍的‘攻城’開始了…
jing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