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祝大家新年快樂!干杯!”圍坐在韋澤家餐桌邊的是祁睿、韋秀、岳琳。祁睿不敢把聲音弄得太大,這都早上四點多了。得虧老爹韋澤夠體貼,讓人把飯菜做好之后放在蒸籠里頭,祁睿只用開火把這些東西蒸一下就行。
煤氣灶方便,十幾分鐘后大蒸鍋里面的飯菜就已經出籠。三個疲憊的年輕人早就饑腸轆轆,舉起酒杯做做樣子,筷子直奔菜肴而去。
一通猛塞之后,韋秀第一個放下筷子。她手里端著茶杯有氣無力的說道:“哥,你們的東西還夠復雜呢,后面的工作量我可不跟著你做了。我要睡覺。”
“謝謝!謝謝!后面的數據我自己來就行。數據圖表做完,我就只剩根據數據進行分析。這些數據結果還真和我想的不一樣,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哦,謬之毫厘,失之千里。參數設定的不對,真的要人命了。”祁睿用一種謙遜的語氣感嘆著。
曾經不知好歹的把戰損與意外設定到5o,取樣數據以5為單位。結果數據出來之后可是把祁睿嚇壞了。實際戰爭說得好聽些是“隨機應變”,更俗的用語就是“湊活”二字。冷冰冰的數據算出來,戰損就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在數字面前,祁睿發現自己的數學模型本身就有問題。
虧了岳琳在這方面有真材實料,根據具體情況對模型做出調整。除了新數據之外,再把之前能用的數據拿來湊數,總算是糊弄出一套論文的基本數據。原本祁睿雄心勃勃,以為自己可以寫出一篇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優秀論文,在中級班里面拔得頭籌。現在他只能謙遜的承認,任何戰術體系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少校憑借個人那點經驗和小聰明能建設起來的。`三人團隊的能力遠遠不足。此時祁睿的想法只剩了一個,“論文能過就好!”之前的雄心壯志消散的無影無蹤。
岳琳也停下筷子,她嘆道:“我一直以為打仗就是不怕死,拿著槍往前沖,遇到敵人敢拼刺刀。沒想到打仗是一門大學問,數學也能在中間起到作用。”
“這是我水平低,沒辦法讓數學家揮出能力。”祁睿說著自己以前認為很虛偽的話。現在他再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事實勝于雄辯,祁睿承認自己的水平完全不足以成為老爹韋澤那樣引領軍事潮流的人。事實如此,給自己瞎吹的那口熱乎氣還是留著暖暖肚子吧。接過老爹韋澤給的那大一筆錢的時候,祁睿覺得這些錢能干很多事情。現在看,這點錢也就僅僅夠完成一份拼湊的“原創性”論文,僅此而已。除非是投入百倍千倍的錢進行大量演習,以此為基礎進行推導。沒有這樣基礎的論文僅僅是一次紙上談兵而已。
吃完了飯,祁睿把兩個信封交給妹妹韋秀和岳琳。他說道:“謝謝你們。”
韋秀根本不在乎錢多少,岳琳捏著信封,沉吟了一下后打開來看了看。看著岳琳的神色,祁睿問道:“錢不夠么?”
岳琳微微搖頭,“沒想到有這么多。如果以后還能合作,請一定告訴我。”
祁睿故作爽快的哈哈一笑,“有機會希望能夠繼續合作。”
讓妹妹韋秀坐車送岳琳回家,祁睿自己把碗筷扔進洗碗池,也不去洗,就回到臥室躺倒在床上。身體感覺到巨大的倦意,可腦子偏偏思緒紛呈,怎么都睡不著覺。祁睿覺得這筆錢花的冤枉,自己在干事之前完全低估了事情的難度。.`本以為自己設想的模型能夠得出一個理想中的結論,事實與想象的不同,數據呈現出了幾組完全不同的結果。和這個結果一比,錢可以說花的毫無意義。
“怎么向老爹交代呢?”祁睿覺得心情沉重。就是因為事前不知道局面會展到這一步,祁睿才勇敢的去干了。
“再也不能干這傻事了!”祁睿得出了這么一個結果。若他是部隊里面的負責人,這種成績完全沒辦法拿出手呢。回想起花錢買個教訓的俗語,祁睿覺得這教訓也太深刻了。
年輕就是這點好。哪怕心情再糟糕,只要疲憊足夠,心情稍微平復一點就能睡著。祁睿以為自己要徹夜難眠,可等他妹妹韋秀回來的時候,祁睿早就酣然入夢。睡的香甜。
祁睿被明亮的光線照醒的時候以為日上三竿,蹦起來一看才八點多。打著哈欠靠在床頭,他準備拿過昨天的計算結果再看看有沒有讓數據好看些的辦法。卻見到數據已經被整理成一疊,封面上用曲別針夾著一張紙條,上面是老爹韋澤熟悉的字體,“數據別改,得出什么就交什么?”
老爹什么時候進來看了?自己就睡的那么沉么?祁睿第一念頭猶如遇到了查房的老師般有些緊張。不過屋子里面空空蕩蕩,根本看不到老爹韋澤的身影。倦意被這批示驅逐的無影無蹤,祁睿感覺有些捉摸不透老爹韋澤的意思,這么糟糕的數據也能拿出去給人看么?如果這里面有些設定是錯誤的怎么辦?丟人丟在自家還好,丟到學校里面算什么?
祁睿不認為自家老爹會在背后給祁睿撐腰,難道老爹的意思是這種論文有價值不成?這種期盼的心思一出,祁睿自己就覺得可笑。理論上一支軍隊損失3o的兵力后就失去戰斗力。這種運輸里面兵力損失固然沒有這么大,可裝備損失很輕松就能過3o,誰會認同這種作戰理論呢?被扣個敗家的帽子太輕松了,祁睿的那點工資積累到猴年馬月才能買得起一輛卡車呢。
然而老爹的命令也不能無視,祁睿意氣消沉的起身坐到書桌旁,拿起筆躊躇好久,終于開始按照自己計算出來的東西開始干下去。
此時,岳琳已經在單位第三次去洗臉了。冰涼的自來水刺激著她的臉,已經開始被逼退的困意再次后退了一些。年前的數據總結量很大,身為大學生自然要承擔起這方面的工作,為了賺些外快,岳琳這幾天幾乎是不休不眠的工作。好在同學韋秀哥哥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只要撐到中午,她就能去睡兩個小時。下午下班之后,她就可以回家睡個安穩覺。
睡覺固然令她渴望,不過回家就未必。在南京這個首府生活是讓無數人羨慕的事情,太多人見識過南京的宏偉壯麗之后自然而然的認為能居住此地的都是有錢人。這并不是事實,以岳琳自己和丈夫的收入,在南京按揭買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已經過的很緊張。可不管是丈夫家或者是岳琳家,都認為這兩個在京城生活,在京城買房的大學生自然能夠掙到養活整個家族的錢財。一看到來自家鄉的信件,根本不用打開,岳琳就能感覺到一種自內心的恐懼。或者是明著要錢,或者是暗示要錢。信里面無外乎這兩種情況。
如果只是岳琳一個人還好,她自己可以忍。可回到家之后,丈夫一提及他的家里,基本也是同樣的話題。這種話題說多了,岳琳只覺得生活變得越來越可怕。家族不再是那個能帶來溫暖的助力,反倒越來越像是她肩頭的沉重負擔,那重量已經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如這次的外快,岳琳本來認為韋秀哥哥給的錢不算少。真拿到手里的時候,她覺得這些曾經讓她非常期盼的錢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果只有丈夫和自己的話,這些錢足以讓兩人過一個很安逸的春節。逛逛街,買買東西,看看電影。再去以前從不敢去的飯店吃喝一番。這筆錢足以讓岳琳和丈夫享受一下生活,享受一下兩個人的家庭生活。
美夢被現實無情的打碎了,這些錢拿出來用貼補兩個家族的生活就遠遠不夠。他們兩人都是武漢人,家庭也都在武漢。武漢的確很繁華,可最近武漢的一些工廠已經幾個月發不出工資。岳琳作為家族里面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學生,可以飛離那個城市。但是那些初中高中畢業后的兄弟姐妹就只能在武漢尋找工作。最近岳琳已經好多次下定決心再也不管家里,可父母那字跡歪歪扭扭的信,又讓她無法拒絕家里的哀求。
不回家了!岳琳心里面做了個決定。今年過年再省省,加上這筆外快的錢。不回家就不用支付火車費,也省下了給家里人帶年貨的錢。這樣的話,這筆錢大概能讓家里渡過眼前的難關吧。
在單位的安排和岳琳想的一樣,中午睡了一會兒之后精力有所恢復。晚上下班回到家之后,岳琳甚至懶得做飯,躺在床上就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岳琳被人晃醒。那熟悉的感覺是自己的丈夫宋斌。岳琳覺得迷迷糊糊的,她試圖抱住丈夫,兩人依偎在一起睡覺。只有在沉睡中才能擺脫現實生活中的重擔,只要醒過來,不管是愿意不愿意,沉重的生活就會撲面而來。
“岳琳,岳琳。”丈夫宋斌繼續搖晃著岳琳的肩頭。
“什么事?”岳琳嘟囔著問了一句。
“你那邊的錢能不能給我一些。”宋斌的聲音不大,不過內容劇烈的刺激著岳琳的神經回路。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竟然完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