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號曾經被英國12寸炮擊穿過前甲板,根據光復軍的習慣,這種船會被優先列在改造的名單上。改造之后的梧州號五炮塔變了四炮塔,船體原本就有梯層設計,炮塔減少空間變大之后也就在梧州號上正式實踐了這個設計。
炮塔在同一個平面上的時候,為了能夠順利轉向,互相之間需要有一定的距離。梯層設計讓同一甲板上的兩門主炮炮塔不在同一個水平面上。靠近中央部位的炮塔位置高,炮口都向前方的時候,靠近中央部位的炮塔炮管就在靠外部的炮塔正上方。這樣可以節省空間,讓火炮的轉向變得更輕松。
取消了一門雙聯主炮之后,在船舷兩側各增加了兩門雙100速射炮。總整體活力上講,面對有著厚重裝甲的敵艦,梧州號的火力算是弱了。面對薄皮的敵艦,四門雙100速射炮的加入,讓梧州號的作戰能力大大增加。
梧州號代理艦長鄧世昌已經27歲,光復軍海軍大量人事調動,一大批年輕軍人走上了領導崗位。在這批年輕人中,鄧世昌屬于最年輕的代理艦長。
年輕的特點就是氣盛,充沛的荷爾蒙很容易就能影響到情緒。梧州號最近的工作就是在日本附近游弋,搞測軌,進行訓練,順道威懾日本人。
1月18日,鄧世昌領著梧州號與一艘驅逐艦,為兩艘在距離日本海岸不到20公里距離上進行水文測量的測量船執行護航任務。對面出現了兩艘日本軍艦,他們態度強硬的要求中國軍艦離開日本水域。面對兩艘不到2000頓的日本軍艦發出的強硬旗語,鄧世昌登時就不爽了,他命令信號員發給對面的兩艘日本軍艦還算是文縐縐的旗語,大意就是“日本軍艦給我滾蛋!”
日本軍艦不僅沒有滾蛋,還靠上來試圖干擾測量船工作。護航的目的就是要避免這種問題,梧州號與驅逐艦就擋在了兩艘中國測量船前面,準備驅逐日本軍艦。日本軍艦在距離日本海岸不到20公里的海域內暫時退讓了,四個小時后,一家伙來了五艘日本軍艦。
英國近幾年大力扶持日本海軍,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海軍學到了英國海軍“遇敵必戰”的風骨,總之,一艘日本軍艦居然先開火了。日本海軍不是滿清海軍,中國海軍更不是滿清水師。滿清南洋水師面對法國人的突襲,能下達“讓你隨便打”的命令。中國與日本海軍在耀武揚威的時候,火炮可都是做了戰斗準備的。
日本火炮一響,中國海軍自然沒有退讓的可能。鄧世昌立刻命令驅逐艦護送兩艘測量船撤退,他自己則指揮著梧州號勇敢的迎戰五艘日本軍艦。
這場一對五的戰斗中,日本軍艦被打得很慘。中國海軍有戰爭經驗,有良好的訓練,這都是中國海軍的優勢。更大的優勢在于中國海軍的裝備水平遠在日本海軍之上,雖然還沒開始建造萬噸級別的戰列艦,梧州號更換了火炮。原本的黑huo藥發she藥變成了無煙火藥的發she藥。
無煙火藥的威力遠勝黑huo藥,同樣口徑的火炮,火藥的膛壓和溫度比都比之前的火炮大了很多。老式火炮可以用經過相對簡單處理的鋼質炮管,新式火炮就必須用合金鋼炮管才行。梧州號需要進行改造之后才能上新式火炮,原因就是管徑比達到了40倍。
管徑比是指火炮的炮管長度與炮口口徑之間的比例。炮彈在火藥氣的推動下在炮管中前進,在向前飛行的時候,膛線與彈帶的契合讓火炮自身開始旋轉。陀螺是轉的越快站的越穩,炮彈也是這樣,以炮彈自身縱軸軸線轉的越快,炮彈在飛行的時候就越穩。當然,這種旋轉需要消耗火藥氣產生的動能,所以傳統火炮的管徑比都不大。
日本海軍也的確看到中國火炮炮口變粗,炮管變長,對這種改變背后的真正愿意理解不能。他們能感受和理解的是,中國的梧州號上的火炮打得又準又狠,200毫米的鐵甲在梧州號的150炮面前不堪一擊。不到20分鐘,就有三艘軍艦被梧州號打得濃煙升騰,火焰滾滾。
鄧世昌雖然打得開心,卻也直到此時不是和日本開戰的時候,重創三艘日本軍艦,輕傷兩艘日本軍艦,毫發無傷的梧州號就施施然跟著已經開始跑路的測量船撤退了。
海軍當然覺得這是自己的戰功,面對日本海軍的炮擊,中國海軍奮起還擊,取得了大勝。至于海戰爆發在距離日本海岸不到20公里的位置,中國海軍一字不提。秉持著說實話辦實事的作風,對外宣傳一定要講述事實,所以只講那些可以公布的事實就好。
外界或許不知道全部事實,外交部很清楚全部事實。既然中國海軍毫發無傷,無須考慮中國的損失,李新就被海軍的行動給氣壞了。什么時候軍委就能主導中國外交了?找海軍談此事根本沒用,李新直接去找了韋澤。
聽了李新的報告,韋澤才剛知道海軍居然已經這么有帝guo主義范兒了。沒等韋澤決定怎么和海軍談,日本明治政府的電報就來了。李鴻章李處長在高麗建成了電報系統,海底電纜越過對馬海峽,就到了日本。有了這條線路,明治政府終于可以和中國進行有效的聯絡。明治政府既沒有憤怒的抗議,也沒有委屈的抱怨,他們率直的提出了中日進行一次認真談判的建議。
中國同意談判的回電到了東京,大久保利通終于松了口氣。木戶孝允冷著臉說道:“軍隊內部一定要嚴查,特別是那些九州出身的水兵。這次他們也太膽大妄為了!”
中日的沖突并沒有讓大久保利通等人失去理智,事后調查的結果,日本海軍也查出了的確是日本海軍先開的炮。囂張的中國海軍隨即開始攻擊日本艦隊。打敗英國海軍的中國艦隊擊敗日本海軍,這件事本身并沒讓明治政府上層感到意外。海軍里面有人蓄意挑起中國與日本的沖突,這件事才讓大久保利通與木戶孝允感到震動。
士族與中央政府的敵意已經越來越激烈,1875年下半年,接連發生了以退役士族為核心的反叛事件,政府軍很輕松的就鎮壓了這些叛亂。很明顯,有人開始策劃視野更加廣闊的陰謀。英國曾經罩著明治政府,現在英國被暫時攆出了東北亞。此時日本和中國之間爆發全面戰爭的話,明治政府必敗無疑。在戰場上全面失敗的明治政府一旦失敗,士族們就能順理成章的取而代之。
“你覺得這是西鄉親自指示的么?”大久保利通黑著臉問木戶孝允。木戶孝允沒辦法給出回答,不管西鄉隆盛是不是知道這件事,也不管西鄉隆盛是不是策劃了這件事,如果士族們奪取了政權,西鄉隆盛一定會成為新政府的首腦。
大久保利通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太過于糾纏,他板著臉說道:“我從中國回來之前,還請木戶你穩定住國內局面。只要能與中國達成和平協議,一定要解決士族。”
木戶孝允直到大久保利通那說到做到的性格,他一旦下了決心,誰都不可能扭轉這個決定。而且木戶孝允也實在是看不出武力解決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士族已經到了不可能與明治政府妥協的程度。
李新本來擔心是韋澤要對日本下手,得知韋澤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他終于放下了心。現在的中國正在奮力擴張,與日本爆發戰爭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得到了韋澤的授權,李新與木戶孝允2月2日在對馬島會面,中國于日本都沒有在此時斤斤計較的打算。中日和平條約,也就是《對馬條約》很快就在2月5日得以通過。
本條約適用期五年,條約中規定,中日之間以談判來協調雙方的矛盾,中國不干涉日本內政,日本也尊重中國的利益。日本不與任何與中國敵對的國家結盟,也不允許與中國敵對的國家利用日本本土的設施來發動對中國的進攻。中國zheng府在安全上則支持明治政府。
條約還包括了雙方的軍艦航行規定,大概劃定了中國與日本的海上安全范圍,想通過對方安全區域的軍艦,必須先行通告之后才能無害通過這些區域。至少中國海軍是不能再大大咧咧的跑到距離日本海岸不到20公里的距離搞測繪。
這個協議簽署之后,中國也承諾從北海道自治區撤出派遣軍。而日本也承認不對中國在北海道的領事館衛隊數量提出任何質疑。
中國隨即向明治政府銷售了十萬只步槍,五百門火炮,以及相應的彈藥。明治政府不用給現錢,而是同意中國在日本建立銀行,雙方的貿易可以直接在這些銀行里面進行結算。日本向中國在日本停泊的船只提供補給,這些補給費用來抵償裝備費用。
中國不僅賣給明治政府武器,也用良心價賣給了北海道自治區五萬支步槍。周新華知道中國的新式步槍將在1876年正式裝備部隊。這種新式步槍據說牛的一塌糊涂,等周新華回國之后就能一睹真容。如果不回國,他是肯定看不到的。中國的武器替代從來不會對外宣布。這次與英國交戰,所有國家都不敢得罪大英帝國,統統中斷了與中國的貿易。這正好讓中國能夠采取更嚴厲的保密措施。
周新華認為中國一氣賣給日本兩邊十萬支舊步槍,足以說明國內的武器已經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替換。如果不是這樣的替換,以當下的戰爭局面,哪里有多余的舊步槍賣給別人。
派遣軍已經根據協議開始回國,能夠回國回家,派遣軍的同志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少數人還帶著自己在北海道娶的日本老婆。現在中國國內的建筑和鋼鐵企業很興旺,派遣軍的同志們積累了不少戰斗經驗,更積累了大量修鐵路,開礦山,冶鐵煉鋼的經驗。回國之后就可以直接進入這些行業。未來的前程有了保障,大家自然是高興。
看著大家熱鬧的表現,周新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遠處北海道的山脈。看到那些家庭,想到家庭,周新華腦子里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就是一個蝦夷族少女的身影。那個用蝦夷語發音為娜可露露的少女現在在軍馬場工作。從小就跟著家人狩獵的她身材個頭不高,容貌嬌俏,身材勻稱,身手還很不錯。雖然沒什么文化,但是那種恬靜自然,對生活充滿熱情的態度實在是讓周新華難以抗拒。
周新華在心里面列出過幾十個不能和娜可露露在一起的理由,她是外國人,她不認字,紀律不允許,諸如此類的理由林林總總。但男女感情的事情就怕揉捏,越是給自己找理由拒絕,反倒越是期待。
等到戰爭開始,周新華哪里有空去關心一個養馬場的蝦夷族少女。就算是他在緊張的戰爭中偶爾會想起,也只能想想。
戰后,周新華終于可以去打聽娜可露露的消息。令周新華高興的是,娜可露露并沒有被殺害,而是參加了蝦夷地方上的游擊隊,還有好多關于娜可露露的戰斗傳說。但是傳說的最后卻是另一個新的傳說,這位蝦夷族少女仿佛只存在于永遠沒有終結的傳說之中,誰也不知道她在戰爭結束之后有沒有能活下來,活下來之后又去了何方。
蔚藍的天空中,有一只蒼鷹正在翱翔。周新華看著那只蒼鷹,突然覺得這一切經歷有種做夢一樣的感受。他來到了北海道,最初認為能夠幫助建立一個完全獨立的國家。現在他要離開北海道,這個最初的目的還是沒能實現。就如同現在閉上眼睛就能清晰的想起娜可露露的音容笑貌,可這一切卻變成了傳說的一部分。
嘆了口氣,周新華轉身向運輸船走去。不管別的是不是夢幻,祖國與家卻是實實在在的,只要乘上運輸船,要不了幾天,他就能回到在記憶中有些變得朦朧不清的祖國。再過幾年,北海道的一切都會變成回憶。
雖然在心里面不斷的這么告訴自己,周新華還是忍不住用手背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即便是會遺忘,那也需要時間。至少是現在,周新華覺得心里面很不好受。真的很不好受。越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遺忘什么,那些希望被遺忘的東西就越鮮明的浮現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