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是好人或者壞人,一個人一定會在一部分人眼中是好人,在另外以一部分人眼中是壞人。國家也是如此。
1874年2月,隨著經濟危機的持續延燒,英國掀起的對中國的討論風暴刮過了英吉利海峽,登陸了歐洲大陸。最初的時候歐洲大陸上的報紙是用一種看熱鬧的態度,有關內容放在社會版的花邊新聞里面。德國報紙甚至都不討論這種激進共和主義的事情。
英國不愧是此時世界上最發達的工業國,從1788年到現在爆發了大大小小十幾輪經濟危機,掌握英國政權的貴族與資本家們一直試圖找到徹底解決經濟危機的辦法。然而經濟危機的規模越來越大,波及的領域越來越多。從紡織業到投機業,從輕工業到重工業。從國內到國外,從地方行政到國家政權。沒有什么領域能夠逃出經濟危機的打擊,沒有什么制度能不在經濟危機帶來沖擊下安然高臥。
越了解中國的制度,英國貴族與資本家就覺得越扎眼。可積累了豐富經濟危機經驗的英國上層也的確看到中國制度在應對危機方面有著巨大的優勢。英國知識界的看法則更加活躍。因為牽扯到共和制度問題,英國大報上最初只是刊登抨擊共和制度傾向的文章。當英國知識界開始討論起中國制度如何應對經濟危機的時候,這些大報也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不談中國的制度,不談中國的理念,只談中國的一些具體手段。這種討論讓參與到論戰中的一些中小報紙的銷路狂增。《經濟學人》是一份由倫敦經濟學人報紙有限公司出版的雜志,于1843年9月由詹姆士•威爾遜創辦。雜志的大多數文章寫得機智,幽默,有力度,嚴肅又不失詼諧,并且注重于如何在最小的篇幅內告訴讀者最多的信息。
光看名字就知道,這是一份針對知識階層發行的報紙。經濟學人從最初就介入了此次大討論最重要的是,在討論中,經濟學人開創了只談手段,只談現象,不談背后的討論模式。不觸及英國統治階級的同時,又順應了焦慮的英國民眾的心情,于是在識字工人階級中的銷量暴增,影響力飛速擴大。
這下英國大報紙受不了了,他們終于也一頭扎進了這場討論中。而各種似是而非的解決方案一出爐,同樣受到經濟危機影響的歐洲各國報紙也開始跟進。
馬叔看這些問題看得極透,他的評價是“壟斷開始從自發向自覺進展!”
韋澤主導的經濟模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政府控制的壟斷行為,歐洲不管中國的土地國有制度,不管與這個基本制度相配合的政治以及社會制度,他們看到的是這種壟斷帶來的效率。資本需要市場,通過壟斷完全控制市場,對于經濟危機的控制能力就充分強化。有了數據支持,對市場的判斷會更有前瞻性,更能預判。在資本家看來,這種行動能帶來更加理性面對市場波動的可能,甚至能夠解決經濟危機。
馬叔早就看過韋澤對經濟危機以及經濟三大循環的文章,他所期待的是著看未來韋澤會如何應對中國的經濟危機。至于遠遜韋澤水平的修補匠技術,馬叔甚至都懶得立刻做出評價。
英國乃至歐洲輿論討論方向的轉移讓中國駐歐洲各國大使們的日子終于好過起來。幾個月的低調之后,英國群眾們散去了,正常工作終于可以繼續進行。歐洲佬,特別是英國佬自尊心很強,經濟學家以及知識份子們把源自中國政策的各種解決方案冠以他們自己的名字。XX經濟學,XX爵士解決方案,令人眼花繚亂的方案紛紛出籠,并且在財力與人脈的運作下開始試圖為個人或者集團謀取各種利益。而中國隨之進入幕后,至少脫離了漩渦中心。
當然,這種脫離很有限。英國統治階級對中國的態度更加敵視起來,這是基于制度,思想,經濟方面的沖突。英國這次危機的影響暫時還沒有那么大,因為英國應對經濟危機經驗最多。中國老話講,一朝被蛇,十年怕井繩。咬經濟危機十年一次,上一次經濟危機是1867到1868年爆發的。英國國內對于投機還有很深的畏懼,知道過度投資的危害,所以這次經濟危機爆發的還不算太激烈。但是中國貌似找到了克服經濟危機的辦法,那就意味著中國可以無限制的進行投資,以中國過去二十年表現出來的高速發展,再過二十年,中國又會發展到什么地步呢?
1874年4月,英國上議院里開始了一次陰森森的討論,討論內容是如何應對中國的崛起。俄國人在過去的兩年里面始終哀號,中國軍隊奪取了黑龍江之后,就開始派遣小部隊對俄國在遠東的據點進行掃蕩。而且中國海軍可沒有滿足于奪取黑龍江,中國艦隊已經殺到了白令海,拔掉俄國人進入太平洋的據點。夏季的阿拉斯加都出現了中國人的身影。
“中國與俄國一樣,對于土地有著無比貪婪的追求。如果讓中國人奪取了阿拉斯加,他們就和加拿大接壤。”貴族議員語氣沉重的說道。
俄國人對土地的貪婪眾所周知,中國一直被視為一個老邁的東方帝國。東方帝國的皇位更迭之后,新上臺的皇帝韋澤展現出來的貪婪,比起俄國來絲毫不弱。
貴族議員繼續說道:“中國已經宣稱,要在1874年再修建3000公里的鐵路。一條很重要的鐵路會抵達齊齊哈爾。這條鐵路修通之后,中國距離他們所說的尼布楚邊界只剩下了幾百英里。俄國距離這里有幾千英里,諸位認為中國會止于步于尼布楚么?”
會場上響起了一陣輕笑聲。中國與越南的沖突足以證明一件事,幾千人的部隊在距離中國邊界幾百公里的地方遭到中國軍隊進攻的時候是絕無幸理。法國人如此,俄國人也會如此。處于北方的冰原上的國家并不是只有俄國一家,英國的加拿大也在北方冰原上。所以英國人非常清楚那種地方的局面。只要南方有著人口眾多的工業化國家不斷派遣部隊進入北方國家實施殺戮,北方國家是根本抵擋不住這種消耗戰的。俄國這兩年的哀號完全是因為中國采取了這樣的戰術。隨著俄國的據點一個個被拔出,俄國失去遠東不過是時間問題。
“我們應該要求中國在這件事上表達態度,不能入侵俄國!”有議員提議。
“那我們就得先說服俄國承認尼布楚條約。閣下覺得俄國人當下會同意么?”立刻有議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俄國被打成這樣,然后指望俄國乖乖認了,這可不是俄國人的性格。更不用說即便是俄國人認了,已經具有巨大優勢的中國人會認么?中國甚至不用立刻逼迫俄國人割讓遠東,只要中國現階段實際控制了遠東,以當下各國沖突的局面,遲早會有一次大清算的機會。
既然中國不可能退讓,英國大概就只能玩硬的了。可是來硬的說著輕松,干起來可一點都不輕松。在經濟危機的當下,誰來出軍費?
以保衛俄國為理由來出軍費?這玩笑未免開的太沒邊了。議員們當然不愿意,而且議員很清楚,俄國人可不會向英國人支付一個便士。就現在看,指望中國割地賠款并不現實。得不到割地賠款,英國也就失去了從戰爭中撈一筆的可能。剩下能夠考慮的利益就是通過打擊中國,給中國一次教訓。
中國的崛起速度太快,讓中國這么肆無忌憚的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只怕英國教訓中國的代價就會變得更大。
“就我們所知,中國現在擁有的鐵甲艦數量在30艘左右,其中6000噸級別的鐵甲艦有6艘…”主張強硬態度的議員開始介紹起中國的海軍實力。
不少議員聽了之后臉上都露出了輕蔑的表情,英國1870-1871年度海軍軍費為9013000磅,海軍艦船總噸位為633000噸。中國這么一支小艦隊在亞洲折騰的很兇,與英國皇家海軍一比,不過是毛毛雨而已。皇家海軍分分鐘鐘都能把中國海軍送進海底。陸地上扼制中國固然有難度,海上卻完全沒有問題。特別是不久前的那次討論,大英帝國議員們也知之甚詳。能夠解決經濟危機的手段在這時代是各國政府都極力追求的目標。即便是大英帝國暫時無法實現,也沒有理由讓中國人從容的實現。
有議員干脆坦率的煽動道:“打擊中國人的海軍力量,為大英帝國爭取到時間,等我們調整了國內問題,就可以進一步的讓中國知道他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經過投票,對中國進行海上打擊的議案竟然沒有得到足夠的票數。
主戰派的議員們對反對議員的選擇萬分不解,反對的議員們也坦率的表達了意見,“如果只是海上的攻擊,那就意味著我們要長期封鎖中國的沿海,中國人多久才會屈服呢?三年?五年?十年?我們除了不斷消耗我們的力量之外,又能得到什么?不過是中斷了中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而已。現在看,中國的發展并不依靠與其他國家的貿易。我們的目的不是要阻止中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貿易,而是要確立我們在西太平洋的主導地位。這場戰爭未必能達成目的。”
英國在精英治國方面搞的不錯,至少議會內部還挺民主。圍繞著這個問題的爭論進行了一個多月,其間經過三次投票,最終英國議會以微弱優勢通過了新的議案。新議案中,英國封鎖馬六甲海峽等通向印度洋的重要航道,不允許中國船只經過。強化與日本的關系,盡可能先拿下蝦夷共和國。如果中國稍有反抗,英國就殲滅中國海軍,炮擊中國沿海城市。
戰爭終于準備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