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5月26日的清晨比南方來的更早,齊齊哈爾比中國絕大部分地區都更接近北極圈,在這樣的一個緯度,是不可能出現太陽當頭照的情況。日頭就在更靠近地平線的位置緩緩移動,東升西降。現在已經是夏初,每天的夜晚也只剩短短幾個小時。
晨光下,鐵絲網交織成的防御陣地上,粗大的炮口緩緩的升起,調整著最佳角度。空中的拖著長長繩索的觀測氣球也抵達預定高度,觀察員拿著望遠鏡看向被重重圍困的齊齊哈爾城。
四門200毫米口徑的榴彈炮已經送到前線,今天就是這種重炮展現威力的時候。為了運送這四門200炮,部隊使用了專用大車。步兵此時還不到上陣的時候,必須先逐個摧毀俄軍的堡壘之后,才輪到攻城戰。預計這個過程得好幾天,大量的步兵在沒有戰斗任務的時候都想靠近看看熱鬧。但是指揮員們把步兵都給攆到了老遠的地方,齊齊哈爾地勢平坦,大炮又在偽裝陣地上,大家連遠觀的機會都沒有,這讓同志們都感覺很不高興。
即便要讓攻城炮唱主角,各部隊該有的配置也沒有拉下。部隊并不確定俄國人的火炮水平,大家只擔心一件事,就是毛子的火炮夠密集,夠兇狠。光復軍的攻城戰演習中,將近一半的“傷亡”都是火炮造成的。光復軍的實際戰斗中,火炮實實在在的展現出了戰爭之王的風采。各個部隊早就做好了準備,此次的戰爭不比以往,因為運輸的關系,炮彈供應并不是很充足。而且俄國人也不是滿清那種弱兵,加上俄國人被圍死在這里,困獸猶斗,戰斗絕不可能很輕松。
上午七點,中國的重炮開始了射擊。聽到重炮的的轟鳴,步兵們第一感覺是炮聲遠沒有想象的那么響。與清脆的小口徑火炮一比,重炮的聲音更沉悶些,有些像天邊傳來的隱隱雷鳴聲。而炮彈落地之后,大家都明顯感覺到從腳下傳來很明顯的震感。接著才聽到猛烈的爆炸聲。那種感覺很難用聽力來形容,身體感受到的那種沖擊遠比耳朵聽到的爆炸聲更強烈。比較敏感的戰士覺得仿佛是電流順著皮膚在快速傳遞,胸口隱隱有些發悶。
打到了第三炮,炮彈終于擊中了俄國人的堡壘。大家就看到俄國人木石結構的堡壘中下部爆出一團石頭的碎渣組成的花朵。剛有歡呼聲響起,堡壘內部就劇烈的爆炸開來,高高的堡壘從內部炸裂開來。從每個射孔和小窗戶內部都噴吐出濃煙和火焰。堡壘就如同紙糊的一樣從內部炸開,上半截的堡壘失去支撐,先是搖晃了一陣之后居然逐漸穩定下來。就在大家以為堡壘頂住的時候,上半截就整個塌下來。
遠遠看著炮擊成果的部隊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等俄國人的堡壘終于倒塌在地,騰起大股的煙塵之后好久。震天價的歡呼聲才在中國的陣地上響起。炮兵們自然是無比腥風,而陸軍則是格外的興奮。只要不用親自用血肉之軀對付敵人堅固的要塞,中國陸軍又怕過誰?
一個白天過去,200炮已經摧毀了九座俄國人的堡壘,俄國人辛辛苦苦忙了兩年的工程就損失了一大半。除了江對面的兩座堡壘之外,只剩接近齊齊哈爾的城市邊的三座堡壘還健在。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三座堡壘是不可能見到后天的太陽了。
漫長的白晝對于進攻方的防御非常有利,中國的防御陣地根本不用屏息凝神七八個小時,四五個小時就足夠了。
漫長的白晝對于防守方的防御非常不利,俄國只有四五個小時的喘息時間,很快就要迎接新的殘酷白天。齊齊哈爾守軍司令覺得自己犯了極大的錯誤,就是不該把這些多人放到齊齊哈爾這座美麗的城市。
俄國在遠東的物資基本靠海運,去年中國海軍在冰凍期外的時間里面跟瘋狗一樣沿著海岸實施了掃蕩。俄國損失了幾百條船,太平洋沿岸的據點也被掃蕩一空。這直接導致了物資匱乏的局面。
當然,俄國人也不是沒有回歐洲的道路,他們的據點是沿著道路分布的。但是齊齊哈爾這座溫暖的城市比大興安嶺以北的土地好太多,沿海的據點開始撤退,他們沒有向西撤退,而是聚集在齊齊哈爾附近。
俄國人的農奴制在東方也很快就被使用上,俄國人自己打獵,奴役黑龍江將軍的部下種地交糧。在齊齊哈爾也很容易就安定下來。俄國人的想法里面,中國會采取試探性進攻,失敗之后再采取大規模進攻的方式。這正好能給俄國人一個機會,如果發現未來真的沒辦法贏過中國人,他們還能選擇撤退。不過中國人竟然派遣了十幾萬軍隊圍攻齊齊哈爾,俄國人的如意算盤徹底泡湯。眼見堡壘連發揮威力的機會都沒有遍化為廢墟,俄軍司令也快瘋了。
經過商量,俄軍做出一個決定。既然堡壘不可靠,俄軍就只能靠自己的陸戰來解決問題。第二天俄軍主動出擊,與中國軍隊進行正面決戰。只要正面擊潰中國軍隊,一切都不是問題。
5月27日,中國軍隊欣喜的發現,俄國軍隊居然出擊了。炮兵先穩住陣腳,步兵排成方陣,騎兵在后面壓陣。非常標準的歐洲軍陣。從拿破侖時代,這種軍陣就已經開始定型。時代畢竟有了進步,估摸著眼前的俄國軍隊大概能有1815年那支進入巴黎的俄軍水平吧。
不管俄國人有沒有變化,中國人已經出現了巨大變化。俄國人旗幡招展的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他們并沒有能夠見到對面的中國軍隊。映入這些俄國人眼簾只是那一道道的鐵絲網。鐵絲網后面有人用土壘起了一道綿延的小土坡。除此之外,就是更遠處那影綽綽的中國軍營。軍營中根本沒有任何中國人跑動的跡象,仿佛整個城外什么人都沒有。
中國人一定在對面的某個角落,他們現在懦夫般躲了起來,可俄國軍隊只要一進攻,這些中國人就不得不出現了。
軍旗旁邊是東正教的旗幟,牧師們開始做著祈禱儀式。那些士兵們跪下一條腿,或者舉起兩根手指,或者舉起三根手指。這種原本很容易就引發內訌的舉動此時已經沒人會在意了。經過了一番冗長的祈禱儀式,俄軍終于站起身,在胸口劃了十字。有些虔誠的士兵還去親吻了牧師的法袍袍角。自覺的受到了上帝的加持,俄軍終于放心的開始進攻了。
在戰壕里面,中國軍人們等了好久,已經開始忍不住竊竊私語了。
“那些人拿著斧頭是準備砍鐵絲網么?”
“那帶鉤子的長桿是干什么的?”
“把鐵絲網直了砍不是方便么。”
“咱們教的不是用老虎鉗剪斷么?”
“俄國人軍事落后,他們根本不懂這個。”
“落后成這樣,他們是原始人吧?”
“什么原始人啊!咱們部隊也是幾年前換裝之后才不進行排隊槍斃的訓練了。你要這么說,咱們也當過原始人呢!”
“老師們不是講過,大家都當過原始人么。”
“呸!你繼續當原始人。我TM才不當原始人呢!”
“戰斗馬上開始了!都不許說話!”
隨著各級指揮員們的命令,部隊再次安靜下來。此時俄國軍隊已經用比較規整的方陣開始接近中國的陣地。
俄國士兵們也看到了一些細微的動靜,畢竟中國部隊也不是不怕死。按照規定,部隊在指揮員發出命令前,大家都要躲在戰壕里面不許露頭。但是沒有殘酷的戰爭洗禮,大家不知道這道命令的意義。大家心里面跟貓抓一樣難受,有些戰士還是忍不住趴在戰壕邊上偷看。那些草綠色軍帽在黑土地的戰壕邊緣顯得非常顯眼。
發現了敵人,俄軍部隊稍微調整了方向,向著有動靜的戰壕前進了。
隱蔽的觀察哨很快就把情況報告了陣地上的連長,連長惱怒的低聲命道:“一個一個傳,誰都不能再露頭。班長,副班長,戰斗小組的負責人,都給我看好同志們。”
說完之后,連長貓著腰以熟練的軍事動作跑到了觀察口,俄軍腳步根本沒有停歇,還是繼續前進。“先人板板!”四川人出身的連長心里面罵道。心里面再惱火,挨過好幾次訓的連長也不敢真的罵出聲來。他想著等這次的仗打完之后,他一定要把這些家伙狠狠的批一通。訓練科目里面多次訓練過,可真的到了戰場上,大家還是忍不住啊!
正在想,對面的俄軍炮兵陣地上就傳來了炮聲。聽聲音有點像是12磅炮滑膛炮,光復軍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這種武器了,連鑄鐵的三寸線膛炮都已經退役。部隊現在裝備的都是野炮和山炮,口徑統一為75毫米。當然,部隊也不是沒有見過這種武器,在訓練的時候有過這種武器的實物和示范性射擊。但是這個目的只是讓大家知道遇到裝備這種敵人的時候該如何應對。
四川籍的連長當時還覺得這武器能用,但是真的落后。可現在聽到敵人的炮聲,他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管是多么落后的火炮,被這種火炮發射的炮彈擊中,人類的血肉之軀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
俄軍看來已經確定了進攻突破的方向,雖然與中國炮兵的炮擊密度相差很多,俄軍依然用手頭的12磅炮對著發現了中國軍隊的方向開始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