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繩記事?我倒是聽說過這個詞!”
“繁體文啥時候都能都用《新華字典》出新版?”
“原來滿人都是一群砸碎!”
“我說洪秀全說自己是天王下凡,我怎么覺得都督才是真神仙啊?”
“胡說什么!都督是個…是個…是個讀書人!”
“都督最煩的就是讀書人好不好?”
“那tm認幾個破字的人就干自稱是讀書人?狗屁!他們會種地還是會打仗?是懂造火qiang還是懂治國?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們是中國人,中國有好處,我們才有好處。大河沒水小河干!”
“只有消滅了中國的敵人,我們才能過上舒心的日子。”
“必須鏟除中國的敵人!漢賊不兩立!我們中國人和中國的敵人永遠沒有共存的可能!”
隨著光復會全體會議的課程一步步推進,各種各樣的言論在整個光復會內部沸騰起來。
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是統一的中華民族!我們都是炎黃子孫!中國是我們的祖國!我們愛我們的祖國!我們有保衛的祖國的義務!
現代民族過的理念是一個非此即彼的概念,如果從唯物歷史觀,從“想象的共同體”角度看待的話,這個理念其實是一個非常不科學的理念。但是,這個理念卻是非常簡單直白的理念,簡單直白到任何人都能夠理解。
“任何理念都不是扔出去就算了事,必須有與之相配套的制度支持才行。我們現在結合現代民族國家理念與土地國有化綱領,需要拿出授田法的制度。”韋澤在光復會中央委員會會議上坦然說道。
現代國家理念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韋澤到了高中時代還是個中二少年,上了大學的時候,以自己為世界核心的“感覺”破滅的那一瞬,韋澤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是一個“中國人”。這個感覺是非常有意思的,“中國”人意味著一種絕對認同,那是敵我的認同,是一種立場的認同。對于叛逆期的孩子來說,值得追求的僅僅是自我的實現。而對于渡過叛逆期的青年而言,則需要一種自我身份的認同。無疑,“我是一個中國人”就是極具可信與可行性的自我認同。
我是一個人中國人,意味著中國之外的都是“外國人”,中國人與外國人之間有著天然的區分。在21世紀,在一個相當全球化的時代,中國與外國之間還存在中國資本和外國資本,中國主導的世界與外國主導的世界之分。在1856年,這種區分無疑更具有現實意義。
為什么英國人置大煙在毒害中國人的身體與精神健康于不顧,哪怕是不惜發動戰爭也要保證英國人的煙片貿易。一個能夠很容易被理解的解釋就是“英國人是外國人”!
為什么英國要打敗了滿清政權之后提出割地賠款的要求,因為“英國人是外國人!”
為什么滿清不顧大煙損害中國人的根本利益于不顧,為了能夠征收那巨額的大煙稅,所以認同大煙貿易的存在。因為滿清是夷狄,滿清不是中國。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現代民族主義用非常簡單直白的理論,拿出了非常容易被理解與接受的理論和結論。
韋澤本人倒是深受歷史唯物主義觀的影響,但是他一個人面對上千的光復會會員,面對數以萬計的光復都督府成員,面對以千萬記的兩廣人民,還是個絕對少數。韋澤想領導光復會,想領導光復都督府,想領導兩廣百姓,靠的不是他提出這些人不能理解的理論,而是要靠他提出能夠讓這些人理解并且認同的理論,要靠韋澤代表了這些人的利益,才能夠得到支持。
“光復都督府要做的就是驅逐韃虜,光復中華!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
“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起來!起來!起來!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韋澤不遺余力的宣傳著救亡圖存的現代民族國家理論,在進行這些宣傳的同時,韋澤也做著與之相應的宣傳,“每一個認同祖國的中國人,每一個認同中華民族的中國,都是中國的一份子,都是中國的人民。我們所要建立的新中國,就是由這些人組成的。同志們我們必須牢記這點!”
“工農聯盟是我們光復會的基礎,所有認同光復會綱領,接受土地國有化政策的人,就要將其納入我們所要建立的新中國里面來!”
“授田制度必須認真推行,這不是某幾個人或者某一批人掌握了土地的制度,而是讓未來所有中國人都能夠從中受益的基礎!”
對于韋澤來說,他需要艱難的去增加認同光復會的政治理念,支持光復會行動的同志。擴大光復會這個政黨規模的行動是非常艱難的。但是與之相對的,當光復會是由覺醒了階級覺悟的人所組成的時候,當光復會這個政黨深深的扎根于中國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任何組織能夠從外部消滅光復會。
在韋澤看來,這個會議或許該在一年前就召開,可那時候他還頂著太平天國齊王的頭銜,天京事變固然在韋澤的追隨者中造成了巨大的思想混亂,抹去了天王洪秀全頭上的神圣投影,讓眾人本能的圍繞在韋澤周圍。然而思想上的重建卻遠沒有完成,甚至都沒沒有開始。
韋澤曾經某種程度的認同“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的唯心主義態度,可現實深刻的教育了韋澤。物質永遠都是第一性的,面對著混亂,源自生命的對死亡的恐慌,對不安的排斥,可以讓部下們本能的凝聚在能夠讓他們安心的小環境中。但是,源自的思想,可遠沒有的反應來的直接,來的快捷。也就是說,面對未知的變化,物質全面的凌駕在了精神之上。
滿清對于韋澤的關注程度不亞于對太平天國的關注。太平天國被滿清成為“粵匪”,因為太平天國最初的幾個主要領導者都是廣東人,現在這股脫離自太平天國的光復軍恰恰返回了廣東,這倒是大有打回老家去的意思。南下的光復都督府并沒有像滿清所想的那樣在廣東站不住腳,而是迅速平定了在廣東地區的反抗,甚至把手伸到了廣西。此時的廣西主要的軍事力量已經調去長江流域,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回到廣東去攻擊光復軍。
咸豐皇帝對此憂心忡忡,而此時他所在乎的三位剿匪大臣的態度卻空前的一致。三人都認為在光復軍和太平天國之間,更加棘手的是太平天國的力量。只要消滅了太平天國,就可以集結全部力量南下,一舉蕩平光復軍。
這其實未必是真正對太平天國和光復軍的比較,更現實的是雙方占據的地盤的問題。太平天國經歷過天京之亂之后,依舊控制著淮南,的廣大地區。僅僅這一帶就能源源不斷的向太平天國提供糧草與兵源。安徽巡撫江忠源旗幟鮮明的提出,“不奪回淮南,就不能滅粵匪!”
咸豐皇帝只用看地圖,就明白這個戰略是如何的正確。盡管黃河改道的事情給滿清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動,咸豐皇帝依舊給了江忠源更大的支持,希望這位以剿匪起家的封疆大吏能夠盡早實現奪回淮南的戰略構想。
“江公,我們是不是再等等。此次進攻壽州,火qiang卻沒有準備完畢呢!”宿州知府李鴻章非常謹慎的對江忠源做出了建議。
江忠源面容沉靜的搖搖頭,“等不下去了!我們此次已經有一千支火帽槍,若是再等,只能讓壽州的粵匪更加勢大。現在壽州已經失陷三載,若是今年還不能奪回壽州,那地方還有誰會覺得自己是大清的百姓呢?”
壽州的戰略位置太重要了,掌握了壽州,就能與鳳陽等地互相支援,進而維持淮河防線。
自打韋澤南下之后,太平軍越過淮河北上的攻勢終于停頓,江忠源也終于敢開始南下進攻。除了對太平軍進行軍事打擊之外,江忠源也開始對太平軍實施了招降政策。雖然投靠的人不多,卻有些是淮南一度追隨韋澤的文人。他們帶來的情報讓江忠源嚇了一跳。
韋澤曾經設計過“守江必守淮”的全套戰略,對這個戰略,韋澤并沒有當成什么了不起的機密。至少在韋澤看來,這不過是他耳熟能詳的一個基本知識罷了。
這個戰略的正確性,特別是韋澤設計的合理性,是不少“有識之士”愿意跟隨韋澤的理由。只要這個戰略能夠順利實施,至少就是一個南北朝的局面。文人們投奔太平天國好歹就有了結果。
天京之亂徹底打破了這幫“有識之士”的幻想,這個戰略的實際執行者韋澤跑路了,這個戰略的最高支持者楊秀清連同他的部下一起被殺光了。太平天國的上層對這個戰略已經棄若敝履。
沒有了可以看到的前途,那么就是大家一拍兩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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