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接糧草的時候,得知蕪湖的守軍將領已經換了人。東王派他的人接掌了蕪湖的兵權。”后勤部長林阿生語氣低沉的對韋澤說道。
“那林部長怎么看?”總參謀部調整之后,大部分曾經稱為部的都改成了處。只有后勤部依舊是個部級單位。作為老后勤,林阿生為人本分肯干,還有廣東人對與數字的特別長處。在韋澤的部隊里面,到現在為止尚且沒有對韋澤表態的只有林阿生一個人。
林阿生沒有直接回答韋澤的問題,他反倒問起了韋澤,“總參謀長,東王真的要殺天王么?”
“東王要做什么決定,我怎么知道。而且就我看,東王只怕還沒有這個打算。”韋澤答道。
林阿生看起來意氣消沉,這個加入太平天國比韋澤還早的老拜上帝教信徒聲音低沉的繼續問道:“那東王為何要把天京城周邊全部換成他的人。現在翼王在外,長江以北都是以前西王的部屬…”
韋澤看林阿生那模樣,他有點不耐煩的說道:“林部長,這么講吧。若是真的是要殺天王,如果是我操持的話。很簡單,直接殺進天王府,說天王的女官中間有人要謀害天王。然后把女官和天王都殺了。對外宣布原先得到情報是真的,但是東王晚來了一步,沒能救得了天王。你覺得東王做不到么?”
林阿生搖搖頭,“總參謀長,若是比做事有條理,果斷。只怕東王也比不過你。東王或許能統領大軍,可他指揮不了大軍。不止東王,咱們整個太平軍里頭也無人能與你相比。所以你能想出這法子,可東王只怕是想不出的。”
韋澤怕林阿生說出些毫無實際意義的話,他率先說道:“那我先得和你說清楚,不管林部長你怎么忠于天王。你卻不能做連累大家的事情,現在東王在天京城內又殺了好些人…”
林阿生神色低沉,他慢慢說道:“這個我知道,我去接糧草的時候,聽說了。現在沒有人不怕的,只要稍微讓東王不高興的人,要么下獄,要么被殺。負責押運糧草的兄弟也說了,哪怕是東王真的要對天王下手,那也早點這么做算了。不管結果如何,總是有了結果。總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整日里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韋澤正色說道:“林部長,你若是現在想摻乎到此事中,我是絕不會同意的。你現在不要覺得你是一個人,在外人看來,你是我的部屬。你做什么,都會被認為是我在背后指使的。若是出了事情,那就不止是牽扯了我一個人,咱們軍中這么多兄弟,只怕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林阿生并沒有如同韋澤這樣激動,他意氣消沉的說道:“總參謀長,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絕對不會連累你,也不會連累兄弟們。我想說,不管此事如何收場,我都想回老家了!當年是南王傳教,我加入了拜上帝教。現在南王已經升天了,東王和天王又是如此。我也實在是干不下去。所以還請總參謀長答應我。”
韋澤沒想到林阿生竟然會如此選擇,他心中忍不住盤算起來。原本韋澤以為太平天國中的兄弟多數會選擇參與這件大事,可現在看,大部分兄弟的選擇竟然是逃避。如果這種想法真的能夠成為主流,那對韋澤倒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但是韋澤調查的對象太少,他也不敢完全確定這就是太平軍中的主流想法。所以韋澤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林部長,你要走,也得等到此事了結了才行。就當我求你了,為了兄弟們,你暫時不要做出什么給人口實的事情。好么?”
“請總參謀長放心!”林阿生答道。
送走了林阿生,副總參謀長陳得隆跑來找韋澤。一見到韋澤,陳得隆就興沖沖的說道:“齊王!咱們準備動身吧!”
“去哪里?”韋澤一愣。
陳得隆快活的情緒可沒有一點因為東王楊秀清用極為高壓手段在天京城里頭鎮壓異己而受到了絲毫影響。他喜滋滋的說道:“我接到了我弟弟的信,他催我趕緊回天京城去。”
韋澤和藹的笑道:“陳兄弟,你是東王的外甥。沒人敢說你什么。若是沒有東王的命令,我可是不敢隨意回天京城。按照東王定下的規矩,諸王私自回天京可是死罪。不管什么情況,我都不能破壞了東王定下的規矩。”
聽完了韋澤的話,陳得隆笑道:“齊王果然如我姨夫所說,是大大的忠臣。那請看這旨意吧!”
說完,陳得隆掏出一封東王府的圣旨遞給韋澤。韋澤打開一看,卻是東王楊秀清的命令,他要求韋澤不要帶兵,盡快回到天京城參加東王封萬歲的典禮。
韋澤心中震動,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如此甚好!不過東王來信的時候提到我了?”
陳得隆還是年輕,心機不深,他笑道:“我姨夫來信說,要我讓你回天京城。他說你定然是不會答應,然后再讓我把旨意給你看!”
韋澤臉上歡喜,心中卻是很不爽。楊秀清看來真的要動手了。韋澤畢竟是外人,所以他對韋澤并不完全相信,最后還要用這樣的辦法試探韋澤一下。
“那我便準備一下!”韋澤笑道。
陳得隆一走,韋澤立刻召開了總參謀部的會議。“雷虎,柯貢禹,你兩人現在點起兵馬,進攻蘇州。若是能輕取,那就輕取。若是遇到了堅定抵抗,那也不要付出太大傷亡!”
“打下蘇州之后呢?”雷虎根本不不提打不下的問題。
“打下蘇州之后,你們就地籌集錢財糧草!只要不殺人,能籌集多少就籌集多少!記住,我們只要軍用物資,什么古董字畫,我等不要!”韋澤命道。
這就是很含蓄的告訴雷虎他們,要大肆搶掠一番錢糧。雷虎爽快的答應了。
“韋昌榮,胡成和,你們守住常州鎮江。在蘇州那邊撤回來之前,斷然不能讓他們沒了后路。在宣城的清軍若是出擊,全部擊潰!”韋澤命道。
“遵命!”韋昌榮答道。
胡成和看著韋澤欲言又止,不過他最后還是問道:“總參謀長要去天京城了么?”
“沒錯!東王已經下令要我回天京城!”韋澤答道。
“那要不要多帶些護衛?”胡成和說道。
“多帶那么幾十個人又有什么用?”韋澤笑道。
“總參謀長可以用護送夫人的名義多帶些人。多些人還是比少些人要安全些!”胡成和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
韋澤一想,倒也是有些道理,他答道:“好吧!我就帶上夫人。不過大伙不要太擔心我,守好咱們的大營。只要你們沒亂,不管局面多糟糕,我在天京城就有余地。若是你們被人像張應宸那樣給奪了兵權,我可就沒了根。可以說,我的性命就靠兄弟們了!”
“請總參謀長放心,我等絕對不會坐視別人動總參謀長一根汗毛!”阮希浩雖然找韋澤比較晚,但是他見到韋澤的時候說的很直白,不管天王還是東王,若是欺負到韋澤這里,大家干脆就反了,拉著部隊回廣西!此時他的表態依舊極為強硬。
安排了部隊之后,韋澤回家與夫人祁紅意說了要回天京城的事情。祁紅意并沒有因為韋澤看似輕松的表情而被糊弄,她神色緊張的說道:“官人!是東王命我們回去么?”
韋澤只是點點頭,“若是夫人不想回去,那就留在這里也行。”
祁紅意緊緊抓住韋澤的衣袖,即便滿臉緊張、畏懼、不安的神色,但是在韋澤眼中,她那漂亮的圓臉還是非常美。祁紅意并不知道韋澤此時的想法,盡管渾身忍不住發抖,祁紅意依舊把頭邁進韋澤胸口,說了一句,“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東王楊秀清擺明了不準備給韋澤留下什么準備時間,從他讓陳得隆搞突然襲擊,就能斷定這件事。韋澤到沒有什么怨言,若是他自己是東王,此時也只能這么干。在封萬歲的典禮上,若是沒有什么王爺在下面恭賀,這樣的典禮可就太無趣了。
那幫手握重兵,人脈遍布太平天國朝廷,羽翼甚眾的王爺們明顯不合適參加東王封萬歲的典禮。最合適參加的人的莫過于韋澤和胡以晃。只是胡以晃現在正在與翼王石達開西征。很明顯,胡以晃是楊秀清用來監視,至少是平衡翼王石達開的人選。當下撐門面的自然是非韋澤莫屬。
而且突然把韋澤調回天京城,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證楊秀清的安全。不管韋澤看著多可靠,他都不是楊秀清的親族,與楊秀清之間并沒有任何依靠天然血緣達成的利益紐帶。韋澤自己最清楚,他現在對楊秀清的忠誠心到底是個什么程度。
令韋澤意外的是,他讓李儀芳留在常州,卻遭到了李儀芳的堅決反對。韋澤并不想帶著李儀芳身入險地。不管韋澤準備的再充分,這等大變動始終是極為危險的。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證自己安然無恙。李儀芳其實挺可憐的,父母雙亡后,又被當作聯姻的手段送給韋澤。如果說祁紅意作為韋澤選中的夫人,還算是對韋澤有點義務。那么李儀芳更優先考慮她自身的利益才是更合適的。
被韋澤強行命令留在常州,李儀芳趁祁紅意不在的時候抓住韋澤的衣袖說道:“齊王,不知道為何,我看你這次出去,就覺得很不安…,請您一定要安然回來!”
韋澤也不知道該稱贊李儀芳敏銳的感覺,還是該懷疑她是不是從哪里得到了些消息。只是他此時滿腹心事,實在沒心思再顧這么多。而且李儀芳抬起頭,盯著韋澤說道:“齊王,我就在這里等你回來!”
這話莫名的讓韋澤感覺一陣感動,他抬手摸了摸李儀芳的臉頰,盡力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