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星看著陸青心中惱怒之極,幾次三番想不顧及身份親自動手把這個金沙奴懲治一番,但一是礙于符靈兒面前尚顧忌自己的身份形象,二是煉符堂長老御清子所派下來的任務確實十萬火急。
趙楠星沉吟了一番,正猶豫之間,站在他身后的一個黃衫弟子微微皺眉,走上一步對趙楠星低聲說道,“趙師弟,我看咱們莫要糾纏他們工坊內部弟子之間的摩擦,眼下煉制符紙要緊,否則師祖從通天頂上下來若要責罰,你我都吃罪不起,你看......”說吧沉默不語,眼光卻看著趙楠星,其他三個弟子也都隨聲附和。
趙楠星輕輕咳了一聲,就坡下驢,對符靈兒說道,“那師妹可要好好管教一下符紙工坊的眾弟子,若要輕易便動架,外人還以為咱們西麗山是一群烏合之眾呢。”
符靈兒不想與他再做計較,便應聲說道,“那是自然,怎么也輪不到趙師兄出手管教。”說著喊了兩個灰衣弟子將廖吒扶了回去。
趙楠星接著說道,“符靈兒師妹,我雖入了內門,但怎么也是從符紙工坊出身,對咱們的情況了如指掌,師祖早間將需要五日內煉制三萬張符紙的重任一交給我,我便懇求御清子師祖加派人手,這不,師祖給了我天大的面子,特派祁復山四位師兄和我一起協助你們,這么大的熔煉量,我怎么舍得都壓在師妹身上呢!”
說著向身后那四個內門弟子一指,眼角余光掃向陸青,卻見陸青眼光帶笑全是一番嘲弄的神情,但雙目中偶或一閃的凜凜神光,卻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趙楠星心中一凜,暗道這個長相丑陋無比的金沙奴,不過是個尋常灰衣弟子,修為平平,為何目光如此懾人心魄!
他哪里知道,陸青剛剛一夜之間修為厚積薄發接連跳躍,此時先天元精引發兩腎一點先天元炁,已經進入先天期,就修為層次上已與趙楠星不相上下,但就所蘊含的潛藏力量上,較之趙楠星強上不知幾許了,若不是陸青有意煉神調息,趙楠星所看到的將是另一番景象了。
符靈兒如何不知道趙楠星故意賣好,但也懶得揭穿他,便接口說道,“全仰仗趙師兄有心扶持,小妹在此先謝謝各位師兄了!”說著微微一福算是謝過眼前這五位黃衫內門弟子。
剛才走上前來與趙楠星低聲說話那人就是祁福山,與其他三人,都是內門“煉符堂”的黃衫弟子,平時符靈兒經常往來與內外門之間,這四人倒也經常看到,所以并不陌生。
此時趙楠星一味向符靈兒討好賣弄,祁福山看得心下不耐煩,雖然師祖特令自己四人跟趙楠星一起前來協助符紙工坊熔煉三萬張道符所用符紙,全是因為趙楠星出身符紙工坊,對這里比較熟悉的原因,可并未說明自己四人便要聽從趙楠星的調派,他一個剛入內門的小弟子,哪來的資格對自己指手劃腳。
祁福山踏上兩步,擋在符靈兒和趙楠星之間,對符靈兒拱拱手道,“師祖吩咐我等前來幫助師妹,事情緊急,便請師妹派人將院內空地清理一下,咱們這就開工吧。”他說著在四處望了幾眼,便將原先院中十幾座鼎爐的位置需要調整之處指出,并請符靈兒安排弟子速速搬動。
符靈兒應了一聲,便指揮眾灰衣弟子按照祁福山指點將幾座鼎爐調整,在寬敞的院中又騰出一塊空地出來。
符紙工坊原有鼎爐十二座,皆是高八尺直徑四尺的三足百煉銅鼎,都是靈華天尊從數萬里之外的金沙洲買來的金砂銅礦請人煉制而成,每個重有數千斤,三十幾個灰衣弟子修為都在元精境和合期之下,折騰了半天,費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搬走挪動了兩座,便都累的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陸青夾在眾人之中手扶肩扛也是累得氣息不住翻涌,心中暗道用這種蠢笨方法,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方能收拾停當開始熔煉。
趙楠星等人是內門黃衫弟子,在灰衣弟子面前地位超然,自是在后面除了指手畫腳之外,基本是袖手旁觀,眼看忙了近一個時辰,十二座金砂銅鼎也沒挪動幾座,祁福山看得不耐,喊了一聲,“都閃到一邊去。”
眾灰衣弟子聞言停下手中活計,都望向他,只見祁福山向前走了幾步,右手在腰間輕輕一拍,便取出一張淡黃色的紙片來,這紙片薄如蟬翼,質如絲絹,上面靈力閃動,繪有屈曲勾連之符文若干,另繪有一個身材壯碩的金甲力士。
一見祁福山拿出這張符圖,趙楠星立刻便露出艷羨的目光,顯然垂涎已久。
祁福山哈哈一笑,沖著其他三位黃衫弟子說道,“三位師兄,都別看著了,祭出了幫把手吧。”
那三人都無奈的笑著遙遙頭,在腰間一摸,每人都拿出一張與祁福山手中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符圖來,四人齊齊念了聲訣,將手中符圖向空中一扔,那符圖迎風張開,瞬間化作四個金甲力士,這四個力士身披銅甲,打磨的金光燦燦,身高丈二眼如銅鈴,體壯如牛,雙手箕張,呼呼穿著粗氣,看得陸青與其他灰衣弟子們連連咂舌驚嘆不已。
祁福山四人將手指向著金甲力士一指,口中喝道,“去!”那四個金甲力士邁開壯腿,騰騰的跑入院中金砂銅鼎之前,每人一座,輕松抱起,按著祁福山指示調動位置,沒用片刻便已經搬動完畢,十分神奇。
祁福山四人在幾十個灰衣弟子艷羨的目光之中,指揮金甲力士搬挪銅鼎,輕而易舉的完成使命,四人又將手輕輕一招,那四個金甲力士化為一道金光飛回四人手中又變為符圖,祁福山等人笑吟吟的將其收起,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陸青在一旁看得清楚,祁福山四人所用道符上面以靈力繪有道門符文之外,每一張上面尚繪有一壯碩力士,有符有圖,而且符紙質地堅韌奇異,封印其中的靈力充沛,必是屬于道符中的上品符圖。
東神洲符箓一派所煉制道符有四類之說,按層次高低依次為符圖、靈符、寶符和已生靈智珍貴堪比先天法寶的云篆,而最為修仙宗派廣為煉制的便是符圖一類,因符圖煉制較為簡單,等閑入門的玄竅期弟子就可煉制,但卻實用有效,在東神洲仙家廣為流傳。
符圖也有上中下三品之分,象祁福山等人所用就是一上品符圖,上品符圖的煉制除去對符紙要求較高之外,也要求煉制者的修為在元炁境之上,祁福山等四人修為皆在元炁境采藥期,這金甲力士符圖便是師兄弟四人精心杰作,平時深藏不露很少拿出來使用,而趙楠星拜入內門時間較晚,是以從未見到。
對于這種以符圖煉制出金甲力士之類的符箓道法,陸青在天劍世家也是從書中記載中了解,卻從未真正見過,此番一見,方知西麗山天尊符箓派道法精妙確實很有一套,元炁境初段的弟子便能煉制如此精妙符圖,確實不負天下第一道符大派之名。
修為在元炁境初段采藥期的修士就可煉制上品符圖,但同樣的上品符圖,材質的選料以及煉制者的心法訣竅卻有高下之分,文淵國之內道門宗派甚多,不乏修為在元炁境采藥期之上的修士,這些人煉制的所謂上品符圖無論取材以及符圖之精妙程度,較之祁福山等人金甲符圖都相去甚遠。
若論符圖高下,陸青自覺能與祁福山等人金甲力士符圖相提并論的也就是當初得自陰天靈的哪幾張“九鬼圖”,可惜“九鬼圖”雖然詭異精妙,但可惜之處在于用過就毀,不能重復使用。
祁福山四人將金甲力士符圖收入囊中,之后祁福山站起身來說道,“符靈兒師妹,你們閃到一旁,師祖囑咐我等助你熔煉符紙,特賜靈符相幫。”
符靈兒陸青等人聞言,齊刷刷站在祁福山等人身后,只見祁福山手在腰間一招,之后上舉,手心之上已經托著四只銀光閃閃的小鼎出來。
這四只小鼎每個只有一寸見方,不知為什么材質所制,雕琢的極致精巧之能是,靈力波動翻涌充沛至極,一道道光暈不斷的蕩漾出來,煞是神奇。
曾經有一位仙家巨擎在一次應邀暢游西麗山之后感慨,“西麗山之上,沒有法寶靈器,只有靈符寶符,卻勝似法寶靈器,修士終其一生應手的法器也就一件兩件,但西麗山的靈符,卻是數不勝數,這等道符大家,可莫要觸及霉頭,否則定會死得難堪至極!”
他所說雖然言過其實,但也說明西麗山確實以道符立威于天下。
祁福山這四只銀光閃閃的小鼎一拿出來,符靈兒一見便喜愛異常,“祁福山師兄,這是什么寶貝?”
祁福山微微一笑,“這寶貝兒可不是我的,此物名為‘銀光鼎’,品階是上品靈符,乃是御清子師祖此次出山之前煉制,若論靈力品階,較之尋常下品寶符還要強上三分,師祖對這次三萬張的道符訂單極為重視,特將此靈符借與我等使用。”
道符一道與法器法寶其實殊途而同歸,等階低品的如符圖和下品靈符之類,要特選相應的草木植被靈石晶礦之類,加以熔煉成漿汁,以法訣煉制成為符紙,之后在符筆之上貫注靈力書于符紙之上,平時帶在身上,需要的時候以法訣打出,封印于道符之上的靈力法訣便會發揮相應作用,就等于修士帶著一個與道符法力相當的幫手一般,有時候會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但修為之道法無定法,修真之士修為高到一定程度,煉制道符材料也并非必須單用符紙,可說天地之間一切東西皆可將靈力貫注其上,以道符法訣煉之,可收符紙同樣效果,甚至因取材之特殊反倒另生特異之效,真到元神境出神入化之境界,甚至草木山石,風云雷電,皆可以之煉符,這才是道符心法的真正高妙境界。
祁福山手中所持四只小鼎,便是御清子以特殊材質所制,另加自己獨創道符心訣經九九天數煉制而成,一旦祭出,一可助煉符煉丹之用,別有奇效在其中,二則帶在身上,一旦與人為敵對陣,尚有防身殺敵妙用。
這四只銀光小鼎御清子在出山追殺玉面飛龍之前便已經煉成,但差在最后一道法訣祭煉尚沒有封印完成,只得將其封印在法陣之中自行煉制,否則在七煞山陰靈洞之內,御清子若是有此鼎在手,便是再來兩三條赤血蜈蚣都不會有一星半點的危險。
本來御清子要趙楠星帶著祁福山等四人到符紙工坊相助熔煉,開始時趙楠星得意非凡,以為自己一入內門便得御清子青睞,居然可以凌駕于祁福山等人之上,此時祁福山將銀光鼎一經取出,趙楠星立刻心中便涼了半截,原來師祖特殊器重之類云云,都是自己一廂情愿的自我幻想,本來囂張的氣焰立時便矮了下去。
適才祁福山等人指揮金甲力士將符紙工坊院中原先十二座金砂銅鼎都搬到外圍,團團圍成一圈,此時眾人站在這十二座銅鼎圍成的圈子外面,祁福山接著說道,“三位師兄,我們一起做法,請靈符出來煉制符紙吧。”
他說著將身子一涌躍至半空輕飄飄的落入十二座銅鼎陣之中,占了南方位置,就地盤膝而坐,開始靜靜吐納調息不再言語。
其他三人一見皆撩起袍子,向著銅鼎陣之中躍去,如祁福山一般落入陣中開始盤膝打坐,四人分占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自顧自的吐納調息,將符靈兒趙楠星陸青等人拋在銅鼎陣之外不聞不問。
陸青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眼下究竟要該干些什么,趙楠星神色悻悻,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祁福山突然開口說話,“趙師弟,你速將所帶符料取出,交于符靈兒師妹,要他按師祖吩咐配料,皆倒于外圈十二座銅鼎之中,你在符紙工坊歷練多年,要指點他們照拂好火候,切莫懈怠。”
“嗯!”趙楠星不情愿的應了一聲,至此方知誰才是御清子師祖最信任的人。
他心頭雖然極不情愿聽從祁福山調配,卻也不敢故意怠工,一旦耽誤了煉符大事兒,他就是長有五顆腦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從懷中取出一只小袋子,陸青看去,發現他手中這只小袋子與尋常弟子人手一只那個儲物袋大小相差無幾,但正反兩面皆繪有符陣,上面靈力閃動,品階較之普通弟子手持之物不知高上幾許。
只見趙楠星口中念念有詞,將儲物袋向空中一揚,輝光閃動之下,一堆清理得干干凈凈符料像一座小山般出現在陸青等人身旁,那堆符料切割整齊,梳理得井井有條,中間夾著晶石靈礦無數,晶光閃閃靈力逼人。
符靈兒大為驚異,向前走上幾步,撿了幾樣符料細看,忍不住說道,“極品‘輕身草’,這是煉制‘神行符’和‘御風符’所必須的配料,在哪里搞到的,質地如此之好,只怕在大黎國境內也找不出。”
她又檢出幾塊靈石,一看之下更是驚異,“上品‘千金石’,加入此料煉制的‘定身符’,可讓人感覺身子重如千斤,便是想動動手指也不可能,這般材料,是煉制上品符圖才用的到,西麗山根本沒有此類晶礦,究竟是從何而來?!”
趙楠星呵呵一笑,“這些東西都是‘翠華山千葉湖萬仙商盟’之貨,由三掌柜親自送來,在兩萬張符圖訂單之中,特別要求煉制上品符圖‘定身符’、‘御風符’、‘神行符’各五百張,還有若干符料卻是‘大東海七星閣’使者親自帶來,同樣的要求煉制若干張上品符圖,都是十萬火急,十日內提貨!”
趙楠星說著又取出一片玉簡遞給符靈兒,“這是此次符紙熔煉的配料比例,與往日同類符圖煉制略有不同,御清子師祖特殊囑咐,千萬小心莫要配錯。”
符靈兒深感事情重大,將玉簡接在手中以神識探看一番,便喊過老成等幾個灰衣弟子中比較資深的人交待一番,幾個人聽完之后頻頻點頭,各去招呼人手取料分配,開始向十二座鼎爐之中注入。
老成走到陸青身邊低聲說道,“此一番熔煉不比尋常,出不得些許差錯,你剛剛來到宗門,不要輕易動手,只跟在我身后慢慢瞧著便是。”
陸青點點頭,“好,我只小心跟在你身后默默記著便罷。”心中對老成另生感激,暗道這老成性子看似古怪,實際卻古道熱腸,而且事事了然于胸,看得十分通透,不知究竟為何甘于久居符紙工坊之處。
又想自己剛入山門,便趕上煉符堂如此大的一個動作,不知道“萬仙商盟”和“大東海七星閣”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下要這么多上品符圖,而且要的如此緊急,難道有什么大事就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