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過對芙的第一印象極差,但小孩性兒,過了幾日,大家自也忘了。這幾天中,楊過除了練功外,其它時間都在與郭芙三人捕捉蟋蟀相斗為戲。
這一日楊過從屋里打完坐出來,又要去捉蟋蟀,越彈指閣,經兩忘峰,剛繞過清嘯亭,忽聽得山后笑語聲喧,忙奔將過去,只見郭芙和武氏兄弟翻石撥草,也正在捕捉蟋蟀。武敦儒拿著個小竹筒,郭芙捧著一只瓦盆。
武修文翻開一塊石頭,嗤的一響,一只大蟋蟀跳了出來。武修文縱身撲上,雙手按住,歡聲大叫。
郭芙叫道:“給我,給我。”
武修文拿起蟋蟀,道:“好罷,給你。”揭開瓦盆蓋,放在盆里,只見這蟋蟀方頭健腿、巨顎粗腰,甚是雄駿。
武修文道:“這只蟋蟀定是無敵大將軍,楊哥哥,你那許多蟋蟀兒都打它不過。”
楊過不服,從懷中取出幾竹筒蟋蟀,挑出最兇猛的一只來與之相斗。斗得幾個回合,那大蟋蟀張開巨口咬去,將楊過的那只攔腰咬住,摔出盆外,隨即振翅而鳴,洋洋得意。
郭芙拍手歡叫:“我的打贏啦!”
楊過與蕭天賜相處日久,自是傲氣無比,哪肯服輸,便道:“別忙,還有呢。”可是他連出三蟀,盡數敗下陣來,第三只甚至被巨蟀一口咬成兩截。
楊過臉上無光,道:“不玩啦!”轉身便走。忽聽得后面草叢中嘰嘰嘰的叫了三聲,正是蟋蟀鳴叫,聲音卻頗有些古怪。
武敦儒道:“又是一只。”撥開草叢,突然向后急躍,驚道:“蛇,蛇!”
楊過轉過身來,果見一條花紋斑爛的毒蛇,昂首吐舌的盤在草中。楊過拾起一塊石子,運起內力對準了毒蛇摔去,正中蛇頭,那毒蛇扭曲了幾下,便即死了。只見毒蛇所盤之旁有一只黑黝黝的小蟋蟀,相貌奇丑,卻展翅發出嘰嘰之聲。
郭芙笑道:“楊哥哥,你捉這小黑鬼啊。”
楊過聽出她話中有嘰嘲之意,哼道:“好,捉就捉。”當下將黑蟋蟀捉了過來。
郭芙笑道:“你這只小黑鬼,要來干甚么?想跟我的無敵大將軍斗斗嗎?”
楊過怒道:“斗就斗,小黑鬼也不是給你欺負的。我大哥就曾說過,漂亮的大多是草包。”話中暗諷郭芙雖然長的漂亮,但卻是草苞一個,只是郭芙一向蠢笨,哪聽的出楊過話中的意思。
楊過將黑蟋蟀放在郭芙的瓦盆之中,說也奇怪,那大蟋蟀見到小黑蟀竟有畏懼之意,不住退縮。
郭芙與武氏兄弟大聲吆喝,為大蟋蟀加勁助威。小黑蟋蟀昂頭縱躍而前,那大蟀不敢接戰,想躍出盆去。小黑蟀也即躍高,在半空咬住大蟀的尾巴,雙蟀齊落,那大蟋蟀抖了幾抖,翻轉肚腹而死。
原來蟋蟀之中有一種喜與毒蟲共居,與蜈蚣共居的稱為“蜈蚣蟀”,與毒蛇共居的稱為“蛇蟀”,因身上染有毒蟲氣息,非常蟀所能敵。楊過所捉到的小黑蟀正是一只蛇蟀。
郭芙見自己的無敵大將軍一戰即死,很不高興,轉念一想,道:“楊哥哥,你這頭小黑鬼給了我罷。”
楊過道:“給你么,本來沒甚么大不了,但你為甚么罵它小黑鬼?”
郭芙小嘴一撇,悻悻的道:“不給就不給,希罕嗎?”拿起瓦盆一抖,將小黑蟀倒在地上,右腳踹落,登時踏死。楊過又驚又怒,氣血上涌,滿臉脹得通紅,登時按捺不住,反手一掌,重重打了她個耳光。
郭芙一愣,還沒決定哭是不哭。武修文罵道:“你這小子打人!”向楊過胸口就是一拳。他家學淵源,自小得父母親傳,武功已有相當根基,這拳正中楊過前胸,力道著實不輕。只是楊過內力比武修文深厚,雖然被武修文突然打了一拳,但卻無大礙,大怒之下回手也是一拳,武修文險險的閃身避過,身上驚出一身冷汗。
楊過追上撲擊,一旁的武敦儒突然一腳踹在楊過身上,將楊過踹倒在地。武修文轉身躍起,騎在他身上。兄弟倆牢牢按住,四個拳頭猛往他身上擊去。
楊過怎么也沒想到武氏兄弟如此無恥,盡干偷襲的事。雖然武氏兄弟所學乃上乘武功,但落論單打獨斗,武氏兄弟遠不是楊過對手,可如今楊過陰溝里翻船,被人死死的壓在地上難以動彈。
武敦儒道:“你討饒就放你。”
楊過罵道:“放屁!”武修文砰砰兩下,又打了他兩拳。郭芙在旁見武氏兄弟為她出氣,心下甚喜。
武氏兄弟知道若是打他頭臉,有了傷痕,待會被郭靖、黃蓉看到,必受斥責,是以拳打足踢,都招呼在他身上。郭芙見打得厲害,有些害怕,但摸到自己臉上辣的疼痛,又覺打得痛快,不禁叫道:“用力打,打他!”
武氏兄弟聽她這般呼叫,打得更加狠了。
楊過伏在地下,本就覺得屈辱難當,耳聽郭芙如此叫喚,心道:“你這丫頭如此狠惡,我日后必報此仇。”
全力運起體內真氣,趁著武氏兄弟得意忘形,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楊過突然大吼一聲,竟然將武氏兄弟生生震開。
楊過乘機翻身,回身狠狠一拳,只打得武敦儒鼻流鮮血,當即爬起身來,再一腳將還沒反應過來的武修文踢飛出去。
武氏兄弟大怒,起身反擊。郭芙要看熱鬧,連聲叫喚:“打他,打他!”
武敦儒運氣提拳,狠狠的打向楊過,而一旁的武修文也從側面出擊,配合著武郭儒攻擊。
楊過的自學武以來,接觸的便是黃藥師、洪七公和蕭天賜這種超級高手,再加上絕世功法《無極純陽典》,豈會將武氏兄弟放在眼里。當下錯開一步,正好躲過武敦儒的來拳,提起右腳步后發先至,又將武修文踢飛出去。接著飛快轉身,肘向后擊,一肘將還未收招的武敦儒干倒在地。
雖然心里憤怒,但楊過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并沒有下重手,只是讓武氏兄弟只點皮肉之苦罷了。
武氏兄弟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而郭芙則在一旁傻眼了,自己剛來興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結束了。
楊過鄙視的看著地上的武氏兄弟,輕蔑道:“你們除了干點偷襲的勾搭,還有什么本事?”
黃蓉在屋中遠遠聽得郭芙的吵鬧聲,忙循聲奔出,來到試劍峰下,但見楊過傲然挺立,武氏兄弟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武敦儒臉上還有不少鮮血。
黃蓉上前抱起女兒,問道:“怎么回事?”
郭芙伏在母親懷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了一會,才抽抽噎噎的訴說楊過怎樣無理打她、武氏兄弟怎樣相幫、楊過又怎樣歐打二人。她將過錯盡數推在楊過身上,自己踏死蟋蟀、武氏兄弟打人之事,卻全瞞過了不說。
黃蓉聽罷,呆了半晌,見到女兒半邊臉頰紅腫,那一掌打得確是不輕,心下甚是憐惜,不住口的安慰。楊過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不屑解釋。
這時郭靖也奔了出來,見到武氏兄弟的狼狽情狀,問起情由,好生著惱,對著楊過道:“過兒,你可知錯?”
楊過道:“我沒錯!”
郭靖大怒道:“你…你仗著自己武功高便恣意妄為,難道你大哥教你武功就是用來欺負弱小的嗎?”
楊過在蕭天賜的調教下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見,當下便哼道:“我大哥從來沒教過我欺凌弱小,但卻教了我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
郭靖一愕,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楊過指著郭芙,壓在心中的憤怒終于爆發,吼道:“她只說我無理打他們三個,卻不說她如何嘲笑我的蟋蟀長的丑,而且在斗蟋蟀輸了后故意將我蟋蟀踩死。他們兩個卻是卑鄙無恥的偷襲,把我壓在身下毒打,若不是我武功高過他們,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你說,我有什么錯!”
郭靖沒想到事有隱情,可是見武氏兄弟的慘樣和郭芙紅腫的半邊臉,便嘆了口氣道:“過兒,是郭伯伯錯怪你了。先回去再說吧。”當下將武氏兄弟夾在腋下,將眾人帶回。
楊過也沒想到郭靖居然如此坦然的承認自己的錯誤,對這位郭伯伯的為人也大為佩服,當下也很配合的往回走去,不再使性子/
當晚,武氏兄弟和郭芙都受到了不輕的懲罰,而郭靖則獨自將楊過叫到書房。
郭靖問道:“過兒,你這一身武功都傳自你大哥,不知你是否有入他門下?”
楊過搞不清楚郭靖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搖搖頭道:“沒有。”
郭靖高興的點點頭,道:“那你愿不愿意拜在郭伯伯門下?”
因為蕭天賜傳給楊過的《無極純陽典》乃是這世上絕頂秘藉了,這世上除了有數的幾個人外,已經沒有人有資格做楊過的師父了,而楊過認為郭靖卻不在這數人之列。
于是,楊過欠意的道:“多謝郭伯伯的厚愛,可是我大哥所傳已夠過兒學一輩子了,所謂貪多嚼不爛,過兒若能把大哥所傳武功學好就不錯了。”
郭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聽到楊過拒絕,心里仍是頗為失望。畢竟蕭天賜的武功不在他之下,楊過所學又是當世絕世神功,不肯拜在他門下也是正常。同時,郭靖也為楊過的選擇感到欣慰,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體會至深。即使你學了無數的神功卻不精通,等于白學。
當下郭靖便消了收楊過為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