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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緣糞

  既然毒花粉末很可能在化糞池附近施放,蘭生就提議去那兒勘查。

  誰知剛出廬堂,俞燕歸就氣喘吁吁跑來,“太…太子帶都護軍到了山腳下!”

  蘭生正詫異,卻聽到泫瑾楓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就站在她身后。趁著俞老和大家商議得鬧哄哄,兩人開始說悄悄話。

  “金礦的傳言奏效,再加上圣女已能醫治的消息已經遍布坊間,比起屠圍盡失人心,不如大方進來挖山。渣玉山開礦,這些百姓一定要遷出,反民的處置暫時押后也無妨。”泫瑾楓知道太子嗜殺,不過太子有的是謀臣,應該看得出殺局已破,只能改變謀略。太子未登帝位之前,對那些謀臣的話還聽得進去。

  “這么一挖,你的金子還守得住?”蘭生奇道。

  “媳婦兒又忘了,不是我的金子。”泫瑾楓聲音帶笑,“放心,北關大營的軍餉沒人拿得走。我倒是對你的推據好奇。你認為化糞池附近有人施毒?”

  蘭生點頭,“極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抓到他們,太子就更不敢動手了。”

  “這樣吧。”泫瑾楓道明自己的意思,免得有人再隨便出頭,“你隨俞老下山,拖延太子一會兒,我和柳夏先去那附近查看,能抓出人來就最好。若抓不出來,你用點巧妙心思引太子去糞池。”

  “為什么引太子去?”問問清楚。

  “既入寶山,怎能空手而回?你這個弟妹好意思,我這個當弟弟的還不好意思呢。”泫瑾楓這話說得奧妙難懂。

  蘭生卻笑,“敢情你把黃金藏在糞池里了?”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好地方!誰能往那兒想?熏都熏死了!

  無人應她,人已悄走。

  于是,蘭生隨俞家父子下山,尚未到山口,卻見許多人在挖地。還有許多人往山上跑,個個眼放光,一臉興奮。若不與這場渣玉山風波聯想到一起,會感受眾人拾柴火焰高的美好。但渣玉山有三百多人臥病在床。還死了不少人,八坊差點慘遭屠戮,就在今天早上,人心惶惶得要恩將仇報捉圣女。再看這滿目的坑,遍地的洞,有種笑不動的悲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種無懼死亡的貪性,究竟是天生人性,還是后天逼就?她不愿深想。

  “上午來的人還不多,太子一進坊。屠圍的說法不攻自破,大概以為性命無憂,這會兒就都涌來了。”俞燕歸撇嘴冷嘲,“挖吧,讓我也開開眼。咱們的人原來全是瞎子,住在金山里卻以為是渣山里。”

  這時候,太子的淡金輦,東宮侍衛隊的銀龍旗,都護軍的麒麟旗,出現在蘭生的視線中。她不想應酬那樣的家伙,視人命為螻蟻。生殺予奪隨他一個心情變化。但她卻也不想在這種人面前顯得怯懦,眸光流轉,微笑迎上。

  且不說蘭生如何拖延,泫瑾楓四人步伐匆匆,趕到了化糞池那片平坦山地。山地無林,難得見一兩棵樹。土地多是疙瘩塊,豎立怪石嶙峋,褐冷苦寒。風勁異疾,如蘭生所說,發散開來。就在怪石褐土之間。糞池多達七八個,三四丈長寬。糞場不遠有幾間石頭屋子,除了停糞車之外,還有燒磚的窯窖。

  馬秀捏著鼻子,“沒錯,整座山都是這種臭糞味道,要不是你媳婦發現,這山遲早把整個帝都熏臭!”

  泫瑾楓看他一眼。

  “干嗎?”馬秀以為他對“你媳婦”這三個字有意見,“我決定了,只要你沒穿皇子袍,我就還叫你景風。你媳婦既是南月氏大女,那本風神冊就必定為明月流至寶。”

  泫瑾楓再看他一眼。

  “不過,我還聽說南月氏長女無天能無通感,又怎能拿著明月流至寶呢?”馬秀試圖松開鼻子,卻被臭味熏得差點背過氣去,“你總瞪我干什么?有不同意見就直說。”

  泫瑾楓仍沉默,直到停在石屋前,感覺風向順了,這才開口,“沒意見,就是不想張大口吞臭味而已。”

  馬秀猛咳。

  “而且,風神冊不是明月流至寶。明月流的寶是人,大國師南月涯,天女南月金薇,圣女南月玉蕊,三人。至于我媳婦,只是特別喜歡用風神命名,還制作一柄風神杖,測風八向,相當有意思。”泫瑾楓補充說明。

  柳夏突然使個眼色,手握拳堵在嘴前,馬秀立刻安靜了下來。同時,泫瑾楓和琴師閃身進屋。

  片刻后,馬秀開始踱步,聲音尖細,“不知道哪個倒霉鬼胡扯,說渣玉山有金礦,如今太子都進山來了。怎么辦?怎么辦?”

  “進山又如何?”柳夏的聲音卻粗嘎。

  “萬一跑糞池這兒來——”馬秀看似急得團團轉。

  “太子會到糞池來嗎?估計走到山口就被熏回去了,更別說臭不可聞的糞池。”柳夏聲音變了,語氣不變,酷得很。

  “也是。”幾乎冒煙的蹭步緩下,馬秀松口氣,“我們都聞著受不了。當初把東西藏這兒就對了,人人恨不得躲遠,誰想得到糞味里有香味道呢。嘻嘻!”

  “走吧。雖說一定妥當,不過這回讓朝廷盯上,渣玉山已經不安全了,要盡快轉移出去。”柳夏說著,跑起來。

  馬秀跟著跑,聲量不低,“不錯,得趕緊通知老大,不能再將掏糞的家伙們當成替死鬼。”

  兩人很快跑過蜿蜒的山道不見了。

  泫瑾楓從窗洞望出去,見石屋前多出三人,穿著破爛,像渣玉山百姓。

  一人道,“太子殿下怎么進山了?”

  “沒聽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家伙說嗎?渣玉山有金礦,太子殿下才進來的。”

  “可是,渣玉山怎么會有金礦呢?窮得幾個人穿一條褲子了都。”

  “這事先別管,咱們混進來的時候,上頭不是吩咐過了嗎?不僅要散花粉,還要找賊金。咱們找了一個月,沒找到賊金,光聞賊屁了,天天往糞池跑。還被上頭罵得狗血淋頭,說咱們沒用。可那倆家伙剛剛說有東西藏在這里了吧?”

  “欸?他們是說了,但沒說黃金啊。”

  “蠢貨!這都聽不出來?朝廷盯上渣玉山。又要盡快轉移出去。本來還想掏糞的家伙當替死鬼。說得不是黃金,難道還是這些臭糞水?趕緊。通知太子殿下去!”

  三人走起來,還能隱約聽到一人說話。

  “不過,還真是挺他娘能想的,居然藏在糞場里。會是糞場哪兒呢?千萬別是糞池底下,那就得把糞掏干…”

  泫瑾楓的冷笑就切換成好笑,他的媳婦果然聰明。

  對蘭生,他說得都是真話,保住黃金,蘭生只要管玉蕊安全離開,而那位太子三哥殺人也好。立功也好,他樂于看其扶搖直上。不管對方是用何種方式,血腥也無妨,他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一件一件逐步實現。

  渣玉山這回卻托他媳婦的大福。蘭生找出毒花粉。因此找出解藥,令太子不能再以瘟疫滅殺他們。既然如此,他就來個婦唱夫隨好了,貢獻出糞坑里的“秘密”,幫渣玉山的人洗白,順便欣賞一下太子的不痛快。

  可笑太子重兵布陣,卻不知六皇子夫婦在陣中。不僅是攪局,而是掌握了全局,他反而成了跳梁小丑。

  泫瑾楓開門出去,不一會兒就見柳夏和馬秀繞了回來,對他翹起大拇指。倒不是贊他,而是一切搞定的意思。他看著天色。夕陽只掛住了天邊一線,渣玉山上方沉暮,船快到了。來接他們的船。

  兩年相處下來,柳夏了解這位皇子殿下一點,和蘭生有關的一點。“我們還走嗎?”

  泫瑾楓食指用力按過眉頭。這個任務本來很直接,暗船進來,暗船出去,但他漏算了蘭生。而在昨夜之前,他準備以符合六皇子身份的方式歸來,百官出迎,百姓夾道,父皇親自為他洗塵,風光回嶄新落成的六皇子府,與他的愛妃斗嘴斗趣,正式開始過日子。

  “哦——有人舍不得媳婦。”馬秀終于找回往日的笑感,“以前離那么遠還罷了,如今就在咫尺之間,心癢…”

  泫瑾楓卻沒讓馬秀把話說完,“琴師,你留下,若有萬一,將蘭生一人救出就可。”

  馬秀潑冷水,“你確定讓他留下?昨夜里,他還對你媳婦說,擋他者死。”

  琴師但答,“我只負責保護雇主的命。你守信付金,我亦守信護全。”

  “我加銀子。”泫瑾楓一向掌握關鍵點。

  “多少?”琴師也真干脆。

  泫瑾楓立刻遞去一張銀票。

  琴師看過,收進懷里。

  “你承諾?”不能想當然以為對方應了。

  “我承諾。”一諾,千金。

  泫瑾楓轉身就走。

  馬秀雖說愛開玩笑,見泫瑾楓真走,“你要留下,我和柳夏絕不會跟隊長多說一個字。”

  “軍令如山。”泫瑾楓回他四個字。這不是一時興起的行動,城外有胡子隊長在等,出發和回去的時間都是定死的。他如果因私人理由延誤,會影響整個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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