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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花癡

  柏湖舟拿到解藥,就想問柳今今這藥如何服用。誰知那位眼波傳春,半嬌半嗔對他眨了眨眼。他年輕時風流,又一直憐香惜玉得很,卻反而因此見多識廣,更非急色男人,對那一眼兒的媚,直覺不敢受用。再看柳今今又對小掃拋媚,更肯定其中有問題了。

  于是他悄問蘭生,“她怎么突然這樣?”

  蘭生要笑不笑,“受節氣影響,傷春了。”

  古人這詞用得多美,不像馬蚤包悶馬蚤想男人之類的大白話,俗得不好意思說。同樣的意思,前者不但讓人一聽就明,還超有意境情懷。

  她幽默的敷衍讓柏湖舟好笑,“今早還沒傷,看到你就傷了?還有那個柳妹妹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朝你撒粉,結果卻都撲到她自己臉上去了。”

  蘭生聳聳肩,表示不清楚,“這對姐妹花很會惹事生非,柏叔叔最好任她們去,不然保準讓你寢食難安。其中,這美色勾人就是那位十分擅用的。”

  柳今今簡直快氣瘋了。她當然不記得自己對在場兩個男的拋了媚眼,卻知道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她對蘭生懷著惡意,想讓對方頭腦清明之下感受恥辱卻無法自控的無奈,沒想到居然還到自己身上。剛才,看著柏湖舟驚訝的神情,還有小掃嘻嘻眨眼的回應,想死的心都有了。雖然她很少用自身之能,但用藥卻毫無顧忌,心情大好或特別糟糕時會隨便找人來取樂子。這些被她操控過的人中不乏有事后緩過神來的,對她恨之入骨。而直到此時,她方感同身受。

  “南月蘭生,你做的好事!還不快給我解開!”解鈴還須系鈴人,只有施術者才能取消指令。

  從柳今今開始甩媚,蘭生終于反應過來這是惡有惡報,而且還報得及時。雖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但真是很痛快。既然痛快。當然不會到此為止。

  蘭生咦了一聲,“柳大小姐怎么總說我聽不懂的話?我做了什么,又要解開什么?”

  柏湖舟看出一點點跡象,“莫非柳姑娘像自己的妹妹一般。害人不成反害…己,呵呵。”又接收一枚嫵媚之極的眼波,美人如斯,風景如幻啊。

  “…”柳今今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咬牙切齒道,“你們統統滾開!”今天一天不見男人就行了吧。

  其實,她也不知怎么解開反噬的心術,爹沒教。柳氏心術的很多秘訣她都還沒開始學,她娘常說她還小。還有很長的今后。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柏叔叔,今日怎么沒瞧見車非微?”蘭生看不到柳今今的心情,只看到她的惡劣態度。

  車非微?

  柳今今全身細胞都對這三個字有電流反應,笑得像朵美麗的白花,以嗲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飄忽嬌柔之聲。“車非微在哪兒?我要去見他。車非微,哦,我的微——”

  蘭生起先憋著笑,到柳今今哦一聲的少女呼喚跑出來,就大笑起來,笑得站不直,捂著肚子繼續。

  柏湖舟看傻了眼。讓那種不正常的無腦嗲音激麻了頭皮,但有一點他是明白的,對蘭生道,“本來你會變成這樣?”逢人拋媚眼,聽車非微就發癡?

  蘭生狹細的鳳眼無辜睜大,點了點頭。表情刁得那叫可愛,“柏叔叔,你看這兩人多壞,我都沒惹她們,她們又沖我灑毒粉。又想我丟人而死。還好,老天有眼,好人好報。”

  柏湖舟身在其中卻越看越迷糊,但覺柳今今比較可憐,就道,“算了,大家等著我們回去開席,走吧。”想滿足柳今今的愿望,就此“滾開”。

  蘭生是女人,又跟柳今今對手了幾回,知她不受足教訓不會服軟,“對啊,車非微肯定也等著我們呢,走吧。”

  一轉身,忽如其來一陣香風,她的身體對氣流變化的敏感是超常的,立刻往旁邊一讓。一道急沖沖的身影從邊上過去,又嘎然停住。果然是柳今今。

  “車非微一定也在等我呢,走吧,走吧。”小女兒嬌嗔,要見心上人的雀躍,面頰緋紅,雙目含春。

  蘭生心想,和喜歡大個子殿下泫勝的朵蜜小郡主差不多,柳今今率真起來,還是不令人討厭的。

  “嗯,車非微一定很高興見到你,我帶你去。”蘭生任柳今今挽住自己的胳膊,很確定只要三句不離車非微,這位的腦容量只能存三個字,沒空去暗算別人。

  柏湖舟暗自抹把汗,想這丫頭才不是好人,沒好氣瞥她,“你以為我是同情這位柳姑娘么?我是同情車非微。”

  “有美女像蜜蜂一樣圍繞著他,還要投懷送抱,叔叔不是同情,是羨慕吧。”節日要有節目助興,蘭生不打算獨樂樂。

  一句里沒有車非微,柳今今就回神了,惡狠狠瞪著和自己并肩的蘭生,剛要掙脫——

  蘭生道,“車非微。”

  柳今今立刻乖巧。

  蘭生想,車非微比緊箍咒還靈,唐僧一念緊箍咒,孫悟空還要折騰半晌才聽話。她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柳今今點名車非微,而不是柏湖舟啦,遙空啦,甚至現成在眼前某個掃地的,也就極有可能是這位姑娘心里第一個想到的人名。說起來,柳今今在玲瓏水榭也提過車非微,說某某仙子花癡他,現在感覺是酸溜溜啊。莫非——

  蘭生脫口而出,“你真喜歡車非微?”

  柳今今想也不想就答道,“我當然喜歡車非微,從小就喜歡他。”

  心聲?或是催眠?很難判斷。不過不關她的事,她只想看看這位怎么投懷送抱,怎么黏著人,而且還得堅持到天亮。蘭生嘿嘿嘿得笑。

  落在柏湖舟眼里,一種這輩子都別得罪她的認知油然而生。

  “叔叔不是讓人請遙空大師去了么?怎么沒來?”蘭生想起來就問。

  “這莊子雖小,找人還是要花點工夫的。”柏湖舟其實也有點奇怪。

  他們邊走邊說,漸漸瞧不見之后,園門外的假山后無聲出來兩人。

  “你看見了嗎?”一人可不就是遙空?不是沒來,而是早來了,貓著。

  另一人柴鬼,入了天玄道仍堅持用奴名,“恕弟子眼拙,雖知柳氏姐妹分別用毒粉和心術暗算控制她,卻實在看不出她是如何化解的。”

  “掌門師兄說你非常努力,雖然起步比別人晚了些,未必不能成器。你不要有負擔,就憑直覺說吧。”天玄道封山,只能出不能入,由遙空代師兄傳授。

  “好像有肉眼看不見的屏障,護住了蘭生小姐,且將毒粉,甚至連柳今今的天能心術都反彈了回去。”柴鬼一直記著蘭生對他有恩,言語之間十分尊重。

  “屏障?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遙空接著問。

  “氣。”柴鬼答。

  “我也這么想,如劍氣,丹田之氣,可以心隨念轉。她雖是明月和東海的血脈,卻無天能。她娘怕她遇到諸如此類的麻煩,大概為她請了名師教護身之法。”遙空說到這兒似乎挺肯定,末了卻加兩字,“也許。”

  “師叔不確定?”柴鬼不但精通樂律,對各種聲音的微妙變化能即刻分辨,也是他的專屬長項。

  “確實還有一種可能…”然而,遙空沒有把話說完,“…這對姐妹也真是讓人頭疼,屢次在她手上吃虧,卻屢次冒犯,如今弄得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叫我如何從中調解。”

  東海北疆雖相隔萬里之遙,但都是能族,也都滅了族,后人若能聯手,或者可以抵擋更大的災難。大榮的星空異象頻頻,即便他花了半生觀天看星,自以為可以窺破一二,也已經沒有頭緒了。他只知要變,能者的變,皇朝的變,天下的變。

  兩人回到莊前水亭,只見柳今今追著車非微跑,車非微在橋上邊跳邊大喊救命,而眾人或驚或呆或笑。那位南月大小姐,六皇子妃娘娘,蘭大姑娘,笑得最歡。遙空不禁嘆氣,好好一盤打算,顯然不會有人給自己面子,硬搗散了。

  但除了杞人憂天的遙空大師,倒霉的車非微,格格不入的柴鬼,也就是除了天玄道的人,其他人在這日余下的時光里非常開心。

  “傷春”的主角柳今今,是以非常花癡的模樣登場的,但包括蘭生在內的每個人都對她追逐撒嬌的行為十分友善,沒有異樣輕視或貶低。單純到全透明的喜感,這樣風和日麗桃花十里的好時節,有什么不妥呢?

  而因為柳今今和車非微這么你追我逐的一場鬧劇,那或多或少存在女孩們心中的春思也很健康得發散了出去。

  寒食節的第一日過了。回府的路上,玉蕊流口水睡得香,皮球拿炭筆說要畫下來,還有金薇睜一眼閉一眼的淡笑面容,蘭生相信自己會記得很深刻。至于柳今今,第二日是羞得要上吊,還是火得要燒房子,她將之拋到了腦后,因為她一點也不怕柳氏姐妹再來報復。來一次打一次就是。

  第二日,景荻來信請蘭生去錦繡山莊,她美滋滋地想,“分贓”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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