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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鶴舞

  蘭生不肯,冷眼抱臂。

  泊老三要過來,卻被褐老四拉住湊耳說了什么,就重新坐下了。

  “蘭姑娘還是跟去得好,西平王府的二殿下怎么也不會為難一個姑娘。”弱音鳴耳鼓,景荻開口,“府上可有人需要景某知會?”

  蘭生眼梢飛起,目光與那位坐著的,明明虛弱的,卻兩面圓滑的男子對視,片刻后神色輕緩說道,“不必了,如景少東所言,這位勝殿下為人還是不錯的,一時有些氣盛罷了。”

  左一個不為難,右一個還不錯,泫勝氣也出不來,干咳一聲,“姑奶奶,大小姐,大姑娘,煩請你跟我走一趟,行不行?”

  “行,不過你騎馬而行,我坐車而行,怎么也不能跟你共乘一騎。”蘭生叫上無果,把蹦過來的南月凌拍停,多半不是帶皮球的場合,吩咐泊老三送回家去。

  又與景荻頷首,“少東家這頓飯看來得下回請我了,如今你知龗道我家在哪兒,我等著收請帖,粗茶淡飯我是不去的。”

  景荻淡笑,“好。”

  到了街上,無果去駕車,泫勝才問,“那個景少東是什么人?居然知龗道我身份。”

  蘭生本不想理會,卻因見過景荻的圓融而收了刺,“他是錦繡山莊少東家,錦繡山莊——”

  她還沒說完,泫勝就搶道,“景胖子還有兒子?”

  蘭生當然知龗道景胖子所指何人,“是侄子。勝殿下竟知龗道錦繡山莊。出乎我意料。”以為再富也不過是商。

  “帝都之中有兩位富貴人。官非官。當官的,不當官的,都知龗道他倆。貴非貴。出身貴的,出身平的,他倆都能結交。一位是玲瓏水榭柏老板,還有一位就是錦繡山莊景老板。”泫勝道。

  蘭生已知柏湖舟和太后是一家親,就問,“景老板是何來歷?”

  “沒什么來歷,只是這人一張嘴能說會道,一雙手能翻錦繡也能掀陋丑。聽人說。與他為敵不如為友。看似不顯山露水,傳聞富可敵國。不過,也聽說他沒家里人,怎么冒出來個侄子?”泫勝雖聽說過景氏。并沒打過交道。

  “個個都是聽說。就算家里有七姑八婆的親戚可能就傳沒了。”也許是景老板保護侄子?

  泫勝不置可否。在蘭生上車前追問一句,“你跟他又是什么關系?”

  “買家賣家的關系,同桌吃飯的關系。欠債收債的關系,暫時就這些。”簾子合密,她暫時不想再說話。

  泫勝嘟噥一句厲害丫頭,將馬車引向玲瓏水榭。

  蘭生下車,見到別具一格的水橋水亭,心想昨天才來今天又來,不知龗道柏叔叔有沒有類似貴賓卡會員制的優惠待遇,讓她辦一個可以免費吃喝。

  “蘭大姑娘,真不巧,老板出門會客,和車非小先生一塊兒去的,今晚大概能回來。小的幫您捎個話?”上前來招呼的管事是花王會那晚領她上船,把柴鬼拉進來充數卻歪打正著的那位,昨晚待她特別殷勤,今天就成自己人了。

  管事和掌事之區別,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柏湖舟把玲瓏水榭當成了家,所以管理級就稱作管事。這位姓何。

  “什么眼神?沒看到人是本殿下帶來的?”泫勝今日火氣真旺,“就算你家老板回來了,也不用你積極報告。”

  何管事哪里敢得罪西平王府,低著腦袋直道是,在經過蘭生身邊時擦過她的袖子。蘭生立刻感覺自己手里多了樣東西,偷眼瞧一下,是個小紙包。泫勝在前面走,她趁此機會回頭看,見何管事作了個喝水的手勢。

  蘭生瞪眼,意思是:啥意思啊?讓她喝?讓別人喝?毒藥?迷藥?解藥?一個手勢完啦?

  她不知龗道自己光瞪眼還不如別人一個手勢,好歹能看出那么多意思來。

  何管事踉蹌一下,手扶額,閉目,突然呵呵笑,“勝殿下還有何吩咐?”

  泫勝沒理他,但叫蘭生,“走啊,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

  蘭生轉回頭,一對鳳眸挑到最刻薄,面上結霜一般白冷,卻是一言不發。此時此刻,她想起梨冷庵外被護衛和泫冉硬帶去娛樂眾貴族的場景。半年了,是她沒長進,還是對方沒長進?反正,死都別想她唱歌了!

  “我說你真有本事,比帝都第一美婀姬還本事,泫氏我輩里最出色的兩兄弟爭搶你。”泫勝長得高,高瞻而遠矚,眼皮底下容易疏忽,沒注意蘭生神情不屑。

  她又不是青樓女子,為龗什么拿婀姬比她?最出色的兩兄弟?最出色的狼兄弟吧!再說哪里爭搶了?兩個都是請長輩出面,拼爹媽呢。蘭生不多話,就是心里活動照常多,自娛自樂,不要自憋自虐。

  “我是真看不出來你哪兒好,長得跟刁狐貍一樣壞,不丑也不特別漂亮。說你不多話吧,一開口能把死人氣活;說你會說話吧,悶聲不吭會把活人憋成死人。就像現在我口干舌燥了,你低頭裝可憐媳婦。”哪里有討人喜歡的地方呢?

  “原來勝殿下對我也有意思。”這些殿下真是欠得,她不找碴,他們一個個還不舒服。

  泫勝跳開,差點撞廊柱上去,“誰…誰…誰對你有意思?你…你…你別胡說八道!”

  “你說我是可憐媳婦啊,你又走在我旁邊,不就是暗示夫妻之意?”她一個現代女,這種程度的玩笑算是小意思了。“勝殿下今年多大?小三歲以內我能接受。”

  “夫…夫妻?!你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泫勝不敢相信她竟能若無其事說出這樣的話,指著她大喊一聲,“妖女!”

  蘭生撇撇嘴,問道,“你到底帶我去哪兒?”

  “鶴舞——”泉字未出。

  “我自己去行了,你本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她知龗道鶴舞泉那里有誰,這時候最出色的兩兄弟只有一個活蹦亂跳。

  泫勝眼睜睜看蘭生走過去,要跟,沒跟。他承認自己不夠聰明,對付不了刁壞狐貍千年妖女,離得遠一點比較安全。但他決定了,他媳婦必須是乖巧聽話的,若有一點點與那位相像的地方,立即淘汰!

  鶴舞泉,蘭生來過兩次,失望兩次,卻到今日方見不同。

  山壁流金釀,獅口吐醇香,原本干涸的陋敝之相竟是因為缺了至關重要的泉水。幾十只白鶴展翅,羽絨似雪,以泉池為圓心優美起舞。

  只不過泉水其實是酒水,至好龗的,香氣四溢,熏入嗅覺中身體就輕飄起來。白鶴其實是人鶴,鑲得恰到好處的羽毛,令白紗裙黑袖邊似鶴身一般,舞姬將鶴姿演繹得無比唯美。

  近晚時才變天,云浸了墨汁往下欲滴。適時,兩列小婢徐徐走來,手掌玉蘭燈盞,金光映鶴衣,酒色醇艷。這般令人驚嘆了奢侈,但躍于視覺中一切景象如幻如仙,不由自主跟著享受。

  蘭生驚嘆之余,更想研究酒泉如何能一直流不停,但一群美人扮得白鶴到處晃上晃下,擋住她的視線,單一的美侖美奐就有些膩煩了。仙境里也不能整日看舞喝酒吧,那樣的話,養出得不是天仙,而是一群胖子。再者,看客呢?

  欞欄闕下,三席,卻無一人。

  無視鶴美人們打量的目光,蘭生正要走,忽然聽到幾聲放肆嬉笑,讓鶴舞羽衣圍模糊了的酒池濺起滟亮水珠,一人突現在池中。

  或者本來躺在里面,現在起來換氣?

  燈光織現那人濕貼上身的絲袍龍鱗紋,雪白色,衣襟半敞,讓左右兩只白鶴翅膀遮去放揚不羈。雙美鶴攀著寬大肩膀,氣息吐香,嬌笑不停。

  那人摟著倆“鶴腰”縱意大龗笑,一鶴賞一香。即便如此荒誕不經,他陽光的魄美仍未減半分,居然惹不起她半絲厭惡。上天真是獨厚這個男人,分明與其他皇子一樣好美色,他名聲明燦。

  冉殿下之本性?或是男人之本性?蘭生不能忿然,就覺好笑,這片天空下,烏鴉一般黑。笑著,轉身就走。跟著來,本也不知為龗什么,現在知龗道了,來找答案的。

  心動不?心不動。不心動?不動心。

  不爭否?沒法爭。即使要爭,也不是為他。

  腳步追她而來,她卻沒有回頭。

  她不信他對自己的感情,疑惑著對她出手,大概避免不了悲劇下場。

  她是孤兒,她是缺愛,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愛。一旦愛上了對方才改變心意,她怕自己變成徹頭徹尾的傻女人,那種自己最不屑的,死纏爛打求男人的女人。那么,既然逃脫不了必須成親的大時代,寧可嫁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的人。

  換言之,她今日如能肯定泫冉對她是愛龗情,她也許會跟著他冒險一次,側妃也罷,能鼓起勇氣去面對。她不是冷心冷肺,她只是不依賴一眼鐘情的悸動。如果泫冉這樣一個男人深愛了她,她會愛回去。直到有一天,一定會比他愛她,還多。

  然而,就在瞬間,她清楚地知龗道,自己的愛龗情不在泫冉這里。一個挫敗就抱了別的女人的家伙,負擔不起兩人不平坦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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