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撈上來幾根水草,連塊硬東西都沒打著,但水閣的頂啊——
聽到岸上傳來的笑,蘭生丟了棍子,重新站到絹布前。
“你畫得什么呀?”分不出喜笑和恥笑,南月凌也干脆背對,卻看蘭生鉆出來,來不及問她怎么在畫布后,但被絹上斑斑點點驚呆了。
“還沒畫完呢,你們接著唱。”她重生的時候,可能視覺出問題了。不得不再度歸為幻象,蘭生擔心“身體健康”,手里不閑著,揮灑自如。印象派這種畫風,近看沒名堂,遠看美如真。
“這哪里是唱!”但笑聲之中居然有一片清晰掌聲,南月凌回過頭看向岸邊,禁不住道,“這是給我們拍手叫好?”
“不論你念得如何,這鈴鼓打得真是好。”說唱這東西,估計叫好的少,覺得好玩有趣的多,她自己都花了很長時間接受,更別說古人了。
三人不知,柏湖舟那邊已經笑倒了一個。
“我明明一朵花——”老夫人嗆了,但笑不停,直抹笑淚,“我要減肥——小子是那么念得吧?那詞太好玩了!舟子,你記得叫人抄一份!哈哈!哎喲,我的天,今晚還好來了,多少年我沒笑出過眼淚。”
朵夫人也笑道,“還有那個敲鈴鼓的,一出來就光著膀子流著汗,您卻聽聽,旁邊有人叫好看的哥哥呢。”
“是好看!每年中規中矩的唱戲聽曲,多沒意思。年輕人打鈴鼓十分出色,這鼓點也與眾不同。”老夫人到此時心情愉快。
柏湖舟連忙邀功,“打鼓的是我家奴,平時老悶的一人。老奶奶,我這玲瓏水榭向來與眾不同,今日以為您不來。讓小姑娘小媳婦們吃個痛快酒。”
老夫人呸他,“我老太婆不來你就給小丫頭們找得好樂子。老婆子怎么了?老婆子就看不得這些好玩有趣的?我年輕那會兒女扮男裝逛妓院,你小子還在吃奶呢。去。我也肚子突然餓,面前一大堆人怎么有酒喝!”
柏湖舟哈笑。摸摸鼻子,“早知如此,我讓一群漢子光膀子扎猛子。”
老夫人道聲大好,“明年記得了,不過南月蘭生似乎才疏學淺,一幅畫亂七八糟。我看,要輸就輸在她這畫上。”
因蘭生三人組引起了好一陣沸沸揚揚。看客群情激奮。
船到達水閣,有丫頭上來取了畫,岸邊笑鬧仍在持續。而南月凌聽著水閣里其他隊的嘻嘻哈哈,頭皮發麻。自覺上去會被嘲笑,就賴在船上不肯下。橫豎也是東線最后一隊,不等船用,水閣管事同意他們三人待在船上。
蘭生交待熄了船燈,讓船夫將船撐到西階。她那時只想看看西線最后一隊的表現而已。
水閣上不少目光隨她的船轉,她一眼不望,沉靜似水。凡事做到自己認為的十分,結果她并不看重,始終心平。無論如何。自己不管愿不愿意,生活還要繼續。然而越是在意現在失去的,今后就會連著失去,沉在不幸的怪圈里。所以,每件事心平氣和的全新開始,勝負輸贏還有一半一半的機會。
悠揚清寞,笛聲起。晚紅燈一盞,照在船頭,虛了船中紅影。琵琶弦上撥斷水錚錚,凄美哀愁。笛聲卻是主宰,時而婉轉,時而直擊,吹靜一座水榭。
風都輕了,蘭生視線模糊,不知琵琶已停,不知一抹火影跳起奪人心魂之舞,眼里風吹進了白蓮,金燦盛放。那么陰狠乖戾的性子,怎能吹奏出這么純凈的笛音?
看不清那個人,她卻肯定是他。
七歲的她有一支心愛的玉笛,只不過她學起來很慢,五歲的他笑她笨,她一生氣就把玉笛砸了,發誓再也不學。很奇怪,這事突然猶如親歷,記得他說過這樣的話。
“不學就不學了吧,你喜歡聽笛子,將來我吹給你聽。”
音猶在耳,吹笛的,聽笛的,卻隔世陌生。
蘭生回神,突覺勁風砍脖后,急忙轉身,帶船搖了搖。
南月凌差點沒站穩,沒好氣道,“瞧瞧那舞那笛聲,才是真才藝呢。你又怎么了?”她驚乍肯定沒好事。
“有風!”蘭生撫過脖子,心里突突跳狂。
“當然有風啊,秋夜風冷,我還哆嗦呢。”廢話!南月凌翻著白眼,順便往水閣上看,卻頓時張大了嘴。
幾十個全身濕漉的漢子手持大刀竄上水閣,并聲聲大喝,“天無道,我滅天!泫皇昏庸,絕子絕孫!殺!殺!殺!”
就聽三皇子殺豬的叫喚,“刺客!刺客!快來人保護本殿下!”
女人們的連聲尖叫,驚動了岸邊。立刻,燈影憧憧,人影亂晃,橋上腳步跺動,不少燈撞落水中,湖面都慌蕩起來。
南月凌不由捉了蘭生的衣袖,卻站在她前面。
蘭生笑,“想不到你還是小君子。”人人慌,她反而不慌了。
南月凌哼了哼,發覺船正離開,“船夫倒是機靈。”這么一來至少不用擔心被牽連。
蘭生張望一下,“不是船夫,是柴鬼機靈。”船夫已不知去向,撐船的是柴鬼。
忽然有人跑下石階,踏水就往船上跳。南月凌以為是刺客,定睛一看卻是個女子,烏發披面,手上有血,大眼睛驚慌亂轉。
“你是誰?”小胖子也機靈。
大眼睛透過亂發找到蘭生,女子忙跑兩步上前喊道,“這位小姐可還記得貞宛?”
貞宛一跳上來,蘭生就認出了她,此時卻裝詫異,“梨冷庵中的道姑么?怎么穿成舞姬的模樣?”
貞宛撥開頭發,神情有絲尷尬,“此事說來話長,還請小姐捎貞宛上岸。”
“這是當然,水閣里有刺客,我不會對道姑你見死不救。”其實是貞宛自己跑得快,蘭生壓根不存救人之心。
“多謝小姐,此恩此德——”貞宛終于松了口氣。那群漢子見人就砍,自己差點讓三皇子拿來擋刀,好在她也不傻,直接裝昏倒地,然后偷跑出來。
蘭生不等貞宛說完,只道,“舉手之勞,道姑不必放在心上。”突然,雙眼一睜,直望水閣珍寶頂。
貞宛絞著袖邊,“貞宛已還俗,小姐叫貞宛的名字即可。”
蘭生卻沒聽見,對柴鬼輕喝,“咱們快去六皇子的船那兒,他有危險!”
貞宛一怔,垂了頭不知想什么。
南月凌則道,“南月蘭生,這時候誰沒危險?而且,咱們去六皇子那兒也幫不上忙,先上岸,告訴柏老板。他是主人,他會想辦法。”
“來不及的。”可以說她解開了青風箭的謎嗎?剛才亂拍胡打沒揪出一絲可疑,卻觀察到水閣珍寶頂的高度不尋常,現在想來,分明藏了暗閣。“水閣頂上可能也藏了殺手,人人護著三皇子的駕,那人大概只要一箭就能被穿了心。”
到頭來,風色第六感什么的都不可靠,最可靠還是技術。
南月凌嚇一跳,“真的假的?”
“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她不能置之不理!媽媽的,她不是那么好心的,就當和泫瑾楓清帳!“柴鬼,快!”
柴鬼力氣大得驚人,一撐船就前進一丈多,眼看六皇子的船離蘭生不過三撐兩撐,已能看清對方的臉。
“南月蘭生,滾上岸去。”六皇子黯眸冷凝。
“水閣有刺客,六殿下為何還朝那兒去?”蘭生也沒好臉色,心里糾結得要死,既希望是自己視力不好,又希望自己接下來的話不是危言聳聽。
貞宛往船頭慢慢移動,沒人在意她。
“本殿下的兩個兄弟遭遇刺客,本殿下自然要去救人。”他們兄弟友愛啊!他吐字如冰,“讓開你的船。”
蘭生冷冷看著他,“刺客要殺皇子,殿下船上只有兩三人,有腦子的都知道這么去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金蓮花在他的白袍上輕搖,妖面異樣華麗,毫不掩飾的殘酷眼神,“你這是擔心本殿下么?可怎么辦?我一點不喜歡你自以為是。滾!
“水閣——”蘭生張口。
“六殿下,水閣頂上藏有殺手,會用箭射殿下于死地!請殿下速速離開!”貞宛大喊,同時跳上了六皇子的船。
被當成跳板了!蘭生心中大怒。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
咻——咻咻——
風已吹亂蘭生的發,她回頭瞪著夜空,見殺氣厲魄而來,再去看泫瑾楓,只見貞宛英勇無畏雙臂張開擋在他前面。
泫瑾楓和蘭生目光相對,視而不見奪命的飛箭,雙手握住貞宛的肩,真拿來擋著,卻對蘭生一笑。
蘭生趴下了,讓柴鬼拉趴的。
箭風從蘭生剛剛站立的地方穿過,射進貞宛的肩膀,引她發出凄厲的慘叫聲。而第二箭從泫瑾楓手臂擦過,第三箭讓紅影女以劍揮開。
紅影女又對水閣高聲道,“閣頂上還有刺客!”
水閣立刻飛起數道影子,上屋頂捉人。
蘭生瞧見,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