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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趴在床上,一頭熱啊冷啊的汗,面泛潮紅,唇裂發白。緊閉雙眼,卻似半夢半醒之間,不時轉頭換手,一動就發出痛苦呻吟。
這頓打,是殺雞儆猴,打狗訓主,抵制外敵,討好阿諛的各方心意,自然不會輕了。或者說能留了命,已是有花的好運。
啪啪——嗒嗒——
一串讓睡不著覺的有花更清醒的惱音,吃力睜開眼,看到桌上坐著的人,就生出一股子力氣,“稀奇,你還能來瞧我?”
“說對了,確實不是來瞧你的。”那人端了一盤東西到有花面前晃過,又坐了回去,用筷子撥啊撥。
好香!身體全麻舌頭也不會麻,有花靠翻白眼才能完成咽口水的動作。
“這是我對你的報復。”人是不知良心為何物的蘭生,東西是歷經劫難暫時保住的螃蟹。答應了寧管事,她不吃剩菜,還被告知醉蟹加熱會吃病,但只求當道具一用。
有花想起自己在蘭生病榻前啃雞腿的事來,頓時哭笑不得,“好…好強的…報復心啊。你這么厲害,卻任我被打嗎?疼得是我,辱得是你,所以記得要報復。”
“疼得是你,辱得是我娘。而且你是借調到我身邊的,這要是香兒挨了打,我會記得。”她在這家里,大概已被冠上無能無害無知的三無產品。屬性:無用。拜她強大的娘所賜,她不動聲色的反擊被當成任性妄為的小姐脾氣,給人抓癢了。
明明高調了的說,人人卻只知要打壓梅夫人的威風。蘭生心笑。
“我是替你挨的。”身上原本火燒火燎,蘭生一來,那火都轉移到心里去了。
“為什么?”想說為毛,怕翻譯。
“你妹妹潑了你娘一頭一臉的水,如果你是疼娘的女兒,當然會教訓回去。”有花不滿蘭生的地方其實只有一處,對梅夫人無女兒之愛。
“明知我在場也肯定不會動上手,還說什么替我。不必找借口,你待我娘如親娘,脾氣比我這個小姐還小姐,出手是自我滿足,自討苦吃,自戀過頭。如此挨了打,我看是一點也不冤,好好受著吧。”螃蟹放桌上,蘭生起身要走。
“…”有花說不出話來。
“對了,你打我國寶妹妹哪兒了?我遠看近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花了一晝夜工夫等青腫淤紫,就差扒了她的衣領,結果完全找不到傷處。”蘭生回頭問。
“…我…想扇她臉的。”有花支支吾吾。
“嗯。”等著下句。
“讓南月金薇身后的一個丫頭捉了手,那丫頭肯定會功夫!”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到,自己反而挨了狠揍,難以啟齒,萬分丟人。
“你的毒針呢?”看她動不動亮針尖,蘭生企盼已久。
有花有氣無力,“廢話。”
“打你不冤,不過你是真夠窩囊的了。”蘭生沖有花一樂,刺激人神經,“也就敢扎我的本命小人。”
有花怒睜雙目,“你有本事拿她的八字來,一根頭發,有她的血就更好。”
“等著。”袖子甩得好不風流,興味正濃,刁壞刁壞的。
蘭生走后,無果進來,看看桌上的盤子,腳一拐就落了坐,拿起蟹螯啃得津津有味。
“臭無果,不準在我面前吃。”怎么感覺精神來了?
聽她才怪,他來照顧她是因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小姐擔心你。”嘎嘣嘎嘣。
“你耳力衰退啦?她來報復我的。”看他吃那么香,有花咬牙。
無果不置可否,“我也挺好奇的。”
“什么?”磨齒霍霍。
“在小姐床前啃雞腿的心情到底怎樣。”好奇這個。
有花皺皺鼻子,“看她好像沒氣了一樣,我心情好得要命,心想她再不會成為夫人的拖累了。”她說謊,但又如何?她心里憋著一股勁,想要和蘭生在夫人面前爭做好女兒。也知道癡心妄想,可是,不行么?
“你——行。”無果搖搖頭,抱著盤子出去。一緊張就會狂吃的人,如果不肯承認,他也沒轍。
有花深嗅醉香,反手將被子拉沒了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知是惱,還是饞。
蘭生廊下走,香兒在她身側打著燈,靜靜跟隨。這丫頭年紀小,但很懂事了,十分乖巧。然而,她沒當心腹來培養,倒不是因為她娘買進來的,只是希望身邊有這么一個小丫頭,悶頭干活,心里純凈些。拐過一角,迎面看到她娘,有霞無晚各捧茶點和棋盤。
鄔梅也看見了蘭生,淡然道,“聽說北院不能住人,我就暫時不過去了。你若也覺得不方便,我跟兩位妹妹說一聲,先跟萍兒或莎兒住,等北院修好再搬。”
“不用娘費心,我住得挺好。只不知肖總管何時找人開工?工人們來來去去的,我能否避出去?晝出夜歸,或找個客棧暫住也無妨。”蘭生也淡然。
“你無妨,別人有妨。”鄔梅豈能不懂蘭生?分明借機往外跑。“你嫌跟妹妹同住不自在,我也明白。你要是不抱怨修得慢,我會交待肖總管,讓工人們只做半日,盡緊要的地方趕工。”
“半日好打發,出去逛處景就過了。”無魚,蝦也好。
鄔梅笑起來,“就想著出門。可惜這是帝都,不是瑤鎮,這府里更不是我說了算,你愛跑出去的性子得收斂。你爹已經同我說好,從明日起,半日學禮半日學易,鐘氏和玉蕊都應了好。如今府里無大主母,而李氏鐘氏又與尋常人家的姬妾不同,她們娘家皆是朝廷大臣,你別再明著沖撞。”
蘭生挑挑眉,但道一聲是。
“我卻也知太過拘了你,你指不定要鬧出事來,所以費了一番工夫,終于讓你爹點頭答應,每學三日放你一日休息,我不會管你做什么。”鄔梅與蘭生相處,時而像東家,時而是朋友,時而又成對手。不檢討有什么不足,只管我行我素。
三日放一日,不錯了。蘭生讓到一旁。
鄔梅走過去,在不遠處敲了敲門。門開,南月涯出現,伸手扶了。兩人皆笑,親熱進屋去。
蘭生定定看一會兒聽一會兒,才轉身走了。
也許就是孤兒命,前世今生一人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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