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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預言

  腳下粘連著匆匆的影子,被第一棵樹擋暗的時候,南月蘭生方才松了口氣。營地樂聲又起,聽上去很引人入勝,但她知道那其實是多么荒誕的奢靡欲流。她能逃過,有命大的僥幸,也有精心的算計。或多或少,南月這個姓氏起了些作用。

  可是,六皇子為何認得她?

  “無果沒用,讓小姐受驚了。”

  今夜無果動了兩次。第一次對方人多勢眾,南月蘭生不讓他動手。第二次卻連對方的臉都沒看見,居然被架了脖子。他自小學武,師出無名,而瑤鎮沒有用武之地,迄今也不知自己武功深淺。好不容易有了較量的機會,他很想痛快打一場,但連番受到壓制,心里十分憋悶。

  “我不驚。”已經驚不起了,驚過了頭,就剩滿心的煙熏火燎,外嫩里焦。更準確來形容,巖漿咕嚕咕嚕冒泡,濺出來一點就滋滋燒疼。火山,還得裝成見鬼的死火山。

  無果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南月蘭生看出來了。

  “小姐走路——”無果吞吞吐吐,“同手同腳。”

  南月蘭生頓時不動,低頭一看,果然——“從什么時候我開始同手同腳的?”

  無果張口要說。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南月蘭生甩甩雙手。

  僵直,發汗,心跳咚咚,后遺癥比她想象得厲害。她膽子其實不小,才有心要整治小霸王。只是事與愿違,小霸王沒治到,她就遭遇蒙面人的死亡要挾,短短一個月后又遇到了大榮朝最有權勢的一群人,受全面壓打,忍著不說話還不令那些家伙滿意。既然這樣,實在不必再知道自己多沒出息。

  “無果為小姐高興,小姐終于顯了預言之能。”無果看南月蘭生重新走起來,連忙跟住,但覺她火氣比之前更旺。

  “預言?”南月蘭生哈笑,“我哪來這種玄乎的能力?”

  “小姐為何讓三皇子多騎馬少坐車?”不是天能是什么?

  “因為我看他那輛馬車的頂快塌了。”銅管導熱,又用金翅雀的尾羽撐重贅烏鐵頂,結果就是尾羽變形彎裂,八角攢尖非滑下來不可,完全純好看的花架子。

  “…小姐看到的?難道不是感到的?”無果小時候和有花一起接受鄔梅的測能教導,后定為根骨不錯,專從武技,所以他知道天能大概是什么。

  “我看到的,你別對我娘多說,免得她白高興一場。”雖然還沒發生,但鐵一般的事實再加技術流的數據分析,這是她現有的“視力”。

  “…是。”無果一聲沉默后的答應竟含惋惜。

  南月蘭生道,“我聽到現在,精通易經且能活用這種能力的人帶給別人的好處多多,但自己又是短命又是家里斷子絕孫的,真不知你幫我可惜什么。”

  “夫人說并非都如此,只是一部分濫用的人才會遭到反噬。”無果難得分辯。

  “是啊,恰巧這部分人天能天感特別強,達官貴人爭相找上門去請教,你敢不幫他們算吉兇未來,他們就讓你腦袋掉地。你算了,算得太準讓人怕,算得不準讓人罵,最后還是不死不行。話說,真有這么厲害強術的人嗎?我們一路上一個沒瞧見。”說過了,十個算命的,九個騙子,一個運氣佳。

  “夫人她就是大巫。”最強的就在身邊,不是嗎?

  “我娘?那些神鬼道的東西,都是跟神通跟鬼通,我卻肉眼凡胎看不見她的本事。有花扎小人,迄今也沒真扎死過誰,不足以論。”易經至少還是一門高深學問,真遇到大師,她會尊重。

  無果啞言。他本不擅于言辭,辯不過任何人。

  片刻之后來到庵前,馬車還在。今夜風波似乎已過去,但南月蘭生一點借宿的意愿都沒有,讓無果趕車回南月陵地。

  “三哥在想什么?”五皇子問。對南月蘭生而言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遭劫,對出來玩樂的他們不過一笑而過的小插曲。

  “讓我多騎馬少坐車。”三皇子心不在焉看著場中歌舞,“我怎么想不明白呢?”

  “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三哥近日出行改為騎馬么?”泫勝想得簡單,是個起哄好玩的。

  “她先說自己是常人,再說了這句話,難免有應付敷衍的意思。我想她可能聽說前些日子半途有刁民擾我滋事,借此誆我。只是如此一來,就該讓我多坐車而不是多騎馬了。”心里盤旋著南月蘭生的話,越覺是似模似樣的預言說。

  “也是。”泫勝遂皺眉,“莫非她說反了?”

  泫冉笑道,“以她無視我們的態度來看,很有可能是故意說倒的。”

  三皇子目光陡冷,“一個庶出的女兒,即便南月家當寶,父王當寶,本殿下眼中卻不過爾爾。她若真像冉弟你所說輕忽了我,我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五皇子打哈哈,“三哥何必同女人計較?六弟剛才與她親密無間,別奪他心頭好啊。”

  “六弟一向只愛絕色,那女子中等之姿,他怎會放在眼里?”三皇子瞥向六皇子,嘴角勾歪了。

  “女人多無腦,要是一張臉都不能看,我要她們有何用處。”琥珀淡金,妖異陰冷的神情,六皇子語氣卻相當自在,“三哥不用想太多,等太平過了這幾日,直接上門將那南月氏揪出來教訓一頓就是,順帶給南月家大小姐二小姐提個醒,讓她們別孔雀開屏太久,忘了靠誰才有今天。”

  “聽聽六弟怨氣多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上南月家的誰,吃不到才這么上火。”三皇子越笑越歪膩。

  “我不愛天女圣女,只愛——妖女。”六皇子給不遠處的小太監使個眼色,立刻有人幫他從營帳里帶出一個女子來。

  蓮足點水,白裙織云,曼妙身姿不舞似舞,面如玉眸如星,雙頰飛霞烏發瀑下,朱唇天生微噘,等人眷寵。換去了道姑袍,穿上貴女裝的貞宛,比天空明月還亮,點燃了多數男人的眼睛,赤現狼心。但那曾在南月蘭生面前羞怯怯的姑子,眾目之下風情萬千,香氣盛美,落入六皇子懷中,如妖精一般無辜打量四周。

  妖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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