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天上掉下個醉郎君 蘇錦獨自一人在街頭游蕩,一隊隊維持治安的廂兵從街頭巡邏而過,看見蘇錦均停步問好,揚州城中燈火燦爛,宛如獲得新生一般的嬰兒。\\\\
四面房舍之中傳來笑語歡聲,多少人家在今夜舉杯相慶,慶賀揚州的天空從此變成晴空。
蘇錦信馬由韁在街上緩緩策馬而行,清新的空氣讓他的心緒平穩了下來,米花的死帶來的憋悶感也稍有疏減,手頭還有那么多棘手的大事需要處理,實在不是頹唐的時候,身為這個時代的一員,沒有足夠強大的內心,是絕對不行的。
不經意間,蘇錦來到北街一處巷口,抬眼望去,不覺啞然失笑,自己居然不由自主的來到白牡丹等人棲身的那座客棧門口了。
馬漢和張龍還帶人在這盯著呢,蘇錦甩鐙下馬,將馬兒拴在客棧門口的拴馬石上,輕輕推開客棧虛掩的大門,里邊一豆橙黃的燈光射出來,大堂角落,馬漢和張龍兩人正對坐小飲,小桌上一盆炭火火鍋燉的熱氣翻滾,香味撲鼻。
蘇錦一樂,這兩貨倒還懂得享受,大半夜的在這吃夜宵喝酒,倒也自在,叫他們來守著這家客棧的時候還愁眉苦臉,現在恐怕是樂不思蜀了。
蘇錦用馬鞭輕輕敲打桌案,發出啪啪的響聲,馬漢張龍一驚,齊聲喝問:“誰?”順手便將旁邊的樸刀抄了起來。
蘇錦緩步走近,故意沉著臉道:“你們倒也逍遙自在,爺累死累活,你們倒在這里吃上喝上了。”
馬漢張龍趕緊放下刀子,訕笑著搓手上前,馬漢結巴著道:“這不…寒夜無聊,哥兩個弄些吃食暖暖身子么。”
張龍點頭哈腰接過蘇錦的披風,賠笑道:“爺,怎地這么晚來這里了,是尋白牡丹么?”
馬漢當頭給他一巴掌道:“嘴巴小心點,爺是那樣的人么?爺是來看咱們兄弟的。”
蘇錦翻翻白眼,一屁股坐到火鍋邊,伸手道:“拿筷子拿碗,這燉的是什么?”
馬漢忙拿了碗筷,幫蘇錦斟上一碗酒道:“爺,是牛肉。”
蘇錦把筷子一拍道:“你們連牛肉都吃?不知道現在牲口緊張么?開了春耕田的牲口都沒有了,你們還敢吃牛肉?”
馬漢忙道:“這是店掌柜弄來的,他說是城北鄉下的一頭耕牛產崽,結果折騰死了,埋了可惜,這才放了血將肉賣進城里,大災的年景,這些也是迫不得已不是?”
蘇錦這才拿起筷子道:“這還差不多,你們跟著爺一定要記住,有些東西不拿白不拿,有些東西碰也碰不得,特別是不能糟踐百姓,瞅瞅馮老虎現在的摸樣,你們便懂了。”
“懂了懂了,爺趁熱,這是塊牛里脊,好吃的緊,先暖暖身子。”馬漢言不由衷的連連答應,伸筷子夾了一大塊牛肉放進蘇錦碗里。
蘇錦也就那么道貌岸然的說一說,可不是老學究,于是就這烈酒和牛肉,西里呼嚕的跟兩人大吃特吃起來。
馬漢和張龍倒也體恤人,兩人原本帶著十幾個廂兵在此看守,天冷夜長,兩人索性命廂兵弟兄們全部去睡覺,自己兩人叫掌柜的弄了酒肉燉上,招呼掌柜的也去睡了,兩人在此喝酒守夜,倒也清閑自在。
“爺,明日我們還是回去跟著你吧,這里有廂兵弟兄們足夠了,我瞧那小隊長倒也沉穩老實,城里也漸漸平靜下來,應該不會有什么事。”馬漢敬了蘇錦一杯酒,趁機道。
蘇錦點頭道:“也好,該抓的抓了,該拿的拿了,我手邊也正缺人,那馮老虎還是死硬不肯說出屯糧之處,你們明日便回去,我們要在城中大肆尋找線索,指望馮老虎說出來怕是難了。”
張龍道:“這老狗,依著俺說,扒光衣服每天抽個三百鞭子,打得他爹娘不識,叫他還嘴硬。”
蘇錦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打,有的人可以打服了,有的人便是打死也不行,馮敬堯雖是個壞蛋,但是也不失為一條漢子,他若是走正路,未嘗不是個殺伐果斷的風云人物,一味的動刑逼供,倒顯得我們無能了。”
張龍道:“但是他不說,咱們在城里亂找能有結果么?爺您問過他的那些弟子了么?按說屯糧這樣的大事,他手下的徒弟必然知曉,您想啊,一百多萬石糧食的藏匿,豈是馮老狗一個人能安排得了的。”
蘇錦道:“問了,都說不知道,說此事是馮老虎親自安排的,并沒讓任何身邊的人插手,原本的屯糧之處就在跑馬場和柳條兒胡同,不過當得知我們剿滅土匪,奪回糧食之后,馮敬堯立刻便將糧食從這兩處轉移藏匿了。”
馬漢道:“爺,定然有人幫忙,否則他馮老虎有什么本事能藏匿糧食?那可是一百八十萬石,天大的一堆呢。”
蘇錦抿了一口酒道:“那是絕對的,而且此人不是揚州人,我分析,馮老虎是叫外鄉人帶了民夫來搬運糧食,搬完了,付了錢便打發走了,當然在城中查探不出來了。”
馬漢愕然道:“外地人?那如何查探?”
蘇錦想了想道:“認真的分析起來,其實也不難,你們想朝廷已經封了官道,糧食要想運出揚州沒有知府大人開出的路條斷然不可能,揚州左近的泰州、真州、泗州等州府和揚州之間的官道盡數被切斷,而水路又不通暢,更遠些的江寧府、常州、通州便更不可能了,唯一能夠自由往來轉運而無需官府路條的便只有揚州轄下的幾個縣。”
“白天運糧會惹人生疑,所以馮敬堯為了保證行事秘密,定然是一夜之間便將糧食轉運,這么短的時間內能將糧食運走藏匿,非最近的天長莫屬,很有可能便是從天長來人,連夜將糧食運離揚州城,藏匿在某處。”
馬漢道:“運出城?那么一大堆糧食,運出城門的時候,城門口的守軍難道不知道?”
蘇錦微笑道:“算你有了長進,這便是一處突破口,可從城門守軍處進行詢問,不過城門守軍已經調防,須得找有關人員查找當值記錄才是。”
馬漢道:“那有何難?總共就那么點廂兵,一問便知。”
蘇錦搖頭道:“怕是沒那么容易,我們能想到這一點,馮敬堯運糧的時候豈會不知道這一點,或許空手而歸也未可知,別忘了,那時候馮敬堯還不是階下之囚,揚州大小官員還都在他掌控之下。”
馬漢道:“但是城門守軍是廂軍駐守,爺不是說廂軍中并無他的人么?他又怎么有本事讓駐守的廂軍閉嘴呢?”
蘇錦皺眉想了想道:“那時候潘江和一千余名廂軍跟著我在八公山下,城里的廂兵人手不夠,說不定這正是馮敬堯的可乘之機。”
馬漢張龍腦子里一片漿糊,他們不懂蘇錦到底在說什么,不過有英明神武的公子爺在,兩人倒也懶得多操心,于是岔開話題,喝酒吃肉;三人談談說說居然將兩壇烈酒盡數喝干。
馬漢和張龍只是微醺,蘇錦可是受不住醉倒了,舌頭也大了,眼睛也直了,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張龍忙攙扶住蘇錦,道:“爺,我們送您去哪兒?衙門還是悅來客棧?”
蘇錦迷迷糊糊尚未作答,馬漢又一個巴掌甩上張龍的頭罵道:“現成的地方,往哪送?爺這樣子還能走么?”
說罷伸手朝客棧樓上指了指,做了個眼色。
張龍立馬會意,兩人扶著踉蹌難行的蘇錦一步步來到后面的客舍,敲了敲二樓的一間房門。
白牡丹和另一位叫紅玫瑰的女子同住一舍,兩人還沒有入睡,正靠在床頭聊天,猛聽外邊敲門聲響,兩名女子嚇了一跳。
“姐姐,難道是樓下的那些官兵欲行不軌么?”紅玫瑰小臉煞白,問道。
白牡丹想了想,給自己壯膽道:“應該不會,這些都是蘇公子的手下,斷然不至于胡來。”
“那半夜敲門,是何道理?”
白牡丹也無法回答,外邊敲門聲又起,白牡丹咬咬嘴唇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要真想闖進來,不開門也是無濟于事。”
于是穿衣下床,來到門前,輕輕將門打開一條縫,就見人影一閃,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一個沉重的身體迎面撲在自己的身上,緊接著樓梯聲響,顯然是有人遠去了。
白牡丹心里嚇得蹦蹦亂跳,伸手將靠在肩頭的人推開,借著燭火一看,不僅驚喜交加,那人閉目搖晃,雙頰酡紅,濃眉薄唇,一張白皙俊俏的臉龐,不是蘇公子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