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送上,另:最近紅票不見漲,黑票倒是很迅猛,不爽的可以在書評區說說,也便于我后文的改進,沒必要狂砸黑票,票票是個好東西啊,不要暴殄天物,個人覺得,紅票看著順眼些,呵呵。)
晏殊見蘇錦無言以對,表情微微不悅,他的話意自然是試探蘇錦是否真如晏碧云所說的玲瓏剔透,心有千竅;若說自家侄女傾心相愛之人,定然也會以同等的情意回報之,若眼前少年根本就是虛情假意之人,晏殊絕不肯在此事上再多加煩心,晏碧云的一腔柔情付之流水也罷,總比托付于一個口是心非的浪子好的多。
晏殊故意用蘇錦的詞句來試探他,就是要聽聽他對于男女之情是否真的心口如一,世間人往往說一套做一套,嘴上筆下寫出一朵花來,但一旦分離便會拋之腦后,所謂始亂終棄便是說的這些人;晏碧云與蘇錦之間的事情恐難以一時解決,自己可以腆著老臉去幫侄女兒爭取幸福,但爭取來的是否便是幸福呢?這是晏殊所擔心的。
蘇錦見晏殊的眼神中微有失望之意,低頭思索片刻道:“晏大人,填詞作詩雖是內心心志的反映,但也未必便詞如其人;大人既然問我是否能真如詞中所說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草民只是對七夕之夜牛郎織女相會鵲橋之事的一種慨嘆和希望,說白了,用意雖是寬慰,實際上乃是無奈之語也。”
蘇錦此言一出,眾人大嘩,自己寫的詞,自己卻不認同詞中觀點,這不是自相矛盾么?本來眾人一致認為詞中的精華所在便是這種豁達大度的對待愛情的態度,讓人耳目一新,沒想到蘇錦居然會推翻自己的觀點,這蘇錦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是教人琢磨不透。
“蘇學子,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唐介嘆息道。
“是啊,詞中之意本是極為豁達慷慨,此番又是這般說法,這簡直是…簡直是個笑話了。”官員們附和道。
晏殊也極為驚訝,他搞不清蘇錦所言是何用意,難道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抑或是故作驚人之語博人眼球么?晏殊對蘇錦的一腔期待徹底冷卻下來,搖頭不語。
蘇錦拱手道:“大人容稟,在下作詞喜歡站在詞中的意境中考慮,譬如這《鵲橋仙》一詞,在下曾想,織女受天條所制,本不能與牛郎終身廝守,而兩人均無力改變現狀,于是一年一度的相會實屬無奈之語,難道在下不應該表達這種無奈之情,反倒要為兩地分離一年才見一次的相會鼓掌歡慶么?如果說諸位大人是這般理解拙作的,在下只能攤手無語了。”
眾人聽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停止了議論,都側耳細聽起來。
蘇錦續道:“在下雖一介草民,但芥子之民亦有悲歡,我雖年少,也未真正經歷過生死離別之事,故而詞作中也有故作閑愁無病呻吟之弊,實屬難免;但這不代表在下便對人生悲歡情愛沒有自己的態度,既然晏大人問在下在現實之中遇到此事該如何?在下也坦誠相告,一年一度的恩寵相會在下絕不屑為之驚喜,既然兩情相悅,何不終身廝守,自由自在的相守三日,堪比天條制約下的一年一度;三日如一生,此生足矣,在下的本意是寧求剎那芳華,不愿終身悲苦之意”
眾人聳然動容,蘇錦的話不啻一道驚雷滾滾而下,他雖說的隱晦,但實際上清楚的表達了一種叛逆的態度;這一點眾人想也不敢想,大庭廣眾說出來怎不叫人心驚。
這話聽在屬官們的耳中是一番滋味,聽在晏殊的耳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了,晏殊聽出來的是蘇錦的一種態度,聯系到晏碧云和蘇錦身上,所謂的天條便是大宋女子頭上的三從四德尊儒守節之道,蘇錦的意思便是絕不肯為這些東西所制約,從而間接的表達了自己對晏碧云的態度,管他什么人言可畏,管他什么守節全義,喜歡便要在一起,絕不愿做一年一度的牛郎織女一生凄苦。
晏殊面色沉靜,喃喃道:“三日如一生,好一個三日如一生,少年人狀懷激烈,果然是頭角崢嶸不愿妥協之輩,也好也好。”
蘇錦跟晏殊之間打的啞謎,眾人哪里聽得懂,見晏大人居然話中有贊許之意,本想斥責一番的眾官也只能改口,講原則的沉默不語,不講原則的則出言附和起來。
晏殊起身走到蘇錦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很好,但性如天馬,難怪會有些是非在身,枉自逞強,可稱勇武,但換一個角度而言則是不智,修身未到境界啊,還需努力才是。”
蘇錦心知他在說給自己聽明白,有些制度是不可違背的,一概的猛沖盲打,是愚蠢的行為,要講究方式方法,話中隱含自己和晏碧云之間的事情,想解決此事,恐怕是要費一番周折了。
蘇錦知道他說的也是實情,自己也不可能去公然挑戰這個時代的道德底線,于是點頭道:“草民受教了,大人金玉良言,定當銘記在心。”
晏殊呵呵笑道:“那便好,明白便好。萬事均有解決之道,解決之道卻不一定便是打破天條,天威之下尚有人情,否則那王母又何必法外開恩允許牛郎織女七夕一會呢。”
蘇錦心頭雪亮,晏殊這是在告訴自己稍安勿躁,此事當有可為,一時間心情愉悅,快活的快要蹦起身來。
晏殊不理滿目喜悅的蘇錦,轉頭對坐在一旁的戚舜賓道:“戚翁,什么時辰了,是否要去給學子們說道說道了。”
戚舜賓一直聽著蘇錦跟晏大人的對話,他原本只是以為晏殊喜歡填詞賦詩,看到蘇錦有幾首出彩的詞作,所以才興師動眾的要見見此人,但聽著聽著,世事練達的戚翁越發的感覺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尋常。
原本情愛之事豈是能拿到大庭廣眾之下說的,晏大人不但說了,而且還和這位在書院中鬧了幾回事情的蘇錦一本正經的討論,話語中又有些諄諄教導告誡之意,彌漫著一種舔犢之情,戚舜賓越發的感到不尋常;但戚舜賓不會無聊到窮究兩人之間到底是何種關系,管他什么關系,晏大人對書院學子關注總是好事一件。
此時晏殊問起時間,他這才想起來,還有數百學子在隔壁的《致知堂》翹首以盼呢,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怕是未時過了吧,有勞大人前往大堂,書院學子怕是已經等的心焦了。”
晏殊哈哈笑道:“心焦便心焦,此乃‘動心忍性’第一課也。”
戚舜賓撫須點頭笑道:“晏大人無形中便給我書院學子上了一課,真乃舉手投足皆用意也,老朽服了。”
晏殊用手點著他笑道:“越老越會說話,這高帽子戴的我都無話可說了。”
眾人哈哈大笑,一行人紛紛起身跟著晏殊出了屋子,沿著回廊前往隔壁大廳。
蘇錦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跟著還是就此開溜,倒是應天府尹唐介看到蘇錦的樣子,笑瞇瞇上前來挽起蘇錦的胳膊道:“蘇賢弟,你我并行。”
蘇錦忙抽身行禮道:“豈敢豈敢,折殺蘇錦了。”
唐介輕笑道:“休出此言,蘇賢弟人中俊杰,先有滕王殿下盛贊,再有三司使大人青眼,本官都嫉妒的很呢。”
蘇錦皺了皺眉頭,他對這個唐介并無好感,見他說話的腔調總是一種皮里陽秋的味道,潛意識里便不愿跟他過多接觸,但是人家畢竟是應天府尹,論品級,廬州朱世庸雖也是州府之首,但跟應天府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龍潛之地應天府的一把手,品級直上正三品,除了開封府,便是這應天府了。
蘇錦堆上笑容謙遜道:“大人見笑了,滕王殿下謬贊,晏大人錯愛,草民受之有愧。”
唐介跟著笑了兩聲,看看離前面簇擁著晏殊的一群人隔了幾步距離,忽然湊到蘇錦耳邊道:“滕王殿下今日本要親來,但三司使大人在此,不好搶了風頭,于是便讓本官來此陪同,順便給蘇賢弟傳個話。”
蘇錦愕然道:“給我傳話?”
唐介道:“是啊,滕王殿下那日跟賢弟一別,念念不忘蘇公子風采,恰好下月初十滕王妃過十九生辰,向公子約詞一首,下月初十日那天群賢畢集,好在眾人面前絲竹唱響新詞,同時亦以之為王妃祝壽,豈不是美事一件?”
蘇錦張大嘴巴愕然道:“啊?寫詞祝壽?”
“怎地?不方便么?”
蘇錦郁悶的要死,這個滕王可真會纏人,馬勒戈壁的,把老子當什么了,當成湊趣拍馬的清客戲子么?為了他十九歲的妃子要老子填詞,我抄你大爺的。
‘不去’兩個字蘇錦幾乎脫口而出,但轉念一想,人人都說自己須得歷練,是個人都說自己性格如天馬收不住韁繩,此番推辭甚易,難保不得罪滕王,怎生想個兩全之策才是正理,于是苦苦思索一番道。
“滕王殿下相約乃是看得起草民,豈有不方便之說,但下月初十日恐怕在下不在廬州城中呢。”
“怎么,有他人相約了么?”唐介沒有見到意料中的欣喜若狂,倒有些詫異。
蘇錦道:“家母昨日來信,下月初十日乃是我父祭日,須得回鄉祭拜,孝道大于天,這可辜負了滕王的美意了,唐大人代為傳達草民歉意,他日有機會定登門請罪。”
唐介沉吟不語,弄不清蘇錦所說的話是否屬實,心里相當的憋悶:人家王妃八月初十的過生日,這么巧你家父親八月初十的便是祭日,這話都沒法向滕王回稟,這不是找晦氣么?
“不過唐大人無需擔心,草民這幾日晚上熬熬夜,連家父的祭文帶滕王妃的祝壽詞全部寫好,到時候派人送到王府中便是,也不枉滕王殿下對草民一番厚愛。”蘇錦笑嘻嘻的道。
唐介徹底無語,祭文和祝壽填詞一起寫,這叫什么話,此人若不是故意這么說,便是個十足的不通世故之人;唐介拂袖便走,他搞不明白滕王殿下為何對蘇錦如此看重,自己怎么看這小子怎么不順眼,真是白費口舌。
蘇錦在后邊叫道:“唐大人,詞還要不要作了?”
唐介頭也不回的甕聲甕氣的道:“本官話已帶到,如何為之你自行考慮。”
蘇錦笑了笑心道:“我也把話說到了,我只寫好詞一首送去王府,要不要是你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