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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對策

  所有的消息聯系在一起,商會眾人隱隱的明白這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成心要跟他們作對了。

  周邊糧價的異常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但蘇記糧鋪三天前便掛上了歇業的牌子,很顯然他們早就知道這個消息,廬州城里搶購風潮若是跟蘇記沒有絲毫關系,那可真是見鬼了。

  “速速將鋪面關張,掛上售罄的牌子,咱們有可能被這這小兔崽子耍了。”唐東家氣急敗壞的吼道。

  由于排隊購糧的百姓太多,所以天黑到現在鋪子里都在出貨,一想到倉庫里的糧食被搶購大半,諸位商會東家的心就一陣陣的痛,若是真像消息所言糧價已經飆升至一貫二一石,那么這一天下來商會至少損失了近十萬貫的收入。

  “唐東家,依我看,咱們需連夜派人去南方摸摸情況,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咱們不能信蘇記的一面之辭,而且蘇記派了三位大掌柜去南方,無論如何老朽也不信他們空手而回。”副會長黃東家沉吟道。

  “老黃說的對,這事你去辦,情況要摸細;同時帶上足夠的資金,若是情況屬實,無論如何也要購些糧食回來,南方大旱,米價暴漲,即便是一貫二三一石,到了災荒之年莫說是一貫二三,便是一貫五、兩貫,難道還不吃飯了不成,利潤照樣有!”

  “對,不管價格如何,這回也許是我們發大財的機會,進價高咱們賣價更高,吃虧總不能吃虧到我們頭上。”眾人萎靡的精神振奮起來,紛紛附和道。

  忽然坐在一邊久久沒說話的劉副會長忽然開口道:“諸位,我覺得此事還是慎重考慮一番為妙,老夫總覺得這里邊蹊蹺的很。”

  唐會長道:“老劉,說出來看看。”

  劉副會長緩緩道:“諸位都是商界泰斗,也都明白一個道理,市價混亂或許是我等商賈大謀其利之時,但一個不好也可能是翻船之局;剛才言道,蘇記并未從南方采購米糧,難道蘇記便不懂明年米價暴漲的道理么?他們難道不知道一旦明年開春他們的糧鋪無米可賣,廬州府的糧油鋪蘇記何以為繼?豈不是白白丟了蘇家的份額。”

  “或許…或許蘇記根本就沒那個眼光和財力在此事上做文章也未可知,蘇記布莊內存貨萬貫,蘇記這幾年慘淡經營,我就不信那蘇錦敢拿老夫人的養老之資來冒險。”說話的是郎少東,他的聲音尖細,不看人也辨別的出。

  唐會長道:“郎少東說的不無道理啊,那蘇錦今年才剛剛十六,聽說以前一直在宅中讀書,傳言就是個書呆子,他接手蘇記恐怕也是蘇家的無奈之舉;雖然這段時間這個書呆子在廬州城鬧得挺歡,但據老夫看,沒一件事是靠譜的,錢沒賺到,幾篇酸溜溜的唱詞倒是在那些窮措大和婊子們中間博了些名氣,真是正事不足閑事有余。”

  眾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眼光中頗為不屑,文人看不起商人,商人也同樣看不起文人,婊子看的起文人卻看不起商人,商人既看不起文人又看不起婊子,真是亂成一大套。

  “諸位既然都這么認為,老朽自然沒什么好擔心的,還有一事需搞明白方能安心動手,如果南方大旱,糧價飛漲之下,朝廷會不會開倉抑價,難道朝廷放任不管么?萬一朝廷將存糧放出,我等高價購進糧食豈不是虧得吐血么?”劉副會長拋出了第二個擔心。

  眾人嬉笑的臉上頓時嚴肅起來,朝廷平抑市價這可不是妄言,本朝立朝以來歷遭大旱大澇,朝廷皆有賑濟平抑的舉動。

  天圣六年,京東路大旱,京東西路和東路數十州府米糧衣物短缺,價格飛漲,朝廷一面開倉濟民,一名從江浙一帶調運大批糧食布匹平抑物價,當時已有人囤積私糧,但血本無歸,淪為同行笑柄。

  明道元年,江浙兩湖罹遭洪澇,朝廷同樣用存糧平抑物價,渡過難關,并沒有給投機倒把的商人賺到什么便宜。

  景佑年間和寶元年間也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所以劉副會長這一個疑問問到了點子上,別這邊剛剛高價進了糧食,那邊朝廷呼啦啦運來大批的糧食,那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一虧下來,幾十萬貫是最少的事。

  眾人默然無語,在這事上誰也不敢發表意見,此事唯一有發言權的只有唐會長一人,唐會長跟官府過從甚密,不僅是廬州知府朱世庸,聽說汴梁城里也說的上話。

  唐會長呵呵一笑,轉動瘦長的手指上碧綠戒指掃視全場,神態甚是倨傲,眾人絲毫沒有不滿之意,唐會長有這個資格鄙視他們,因為人家路子廣馬力大,所有人都靜靜等著他的解釋。

  “老劉考慮的很周全,老夫最欣賞的便是老劉這一點,事無巨細,謀定而后動,諸位在這一點上便不及他。”唐會長笑道。

  “那是,那是,劉副會長是咱們商會出了名的小諸葛,我等自然比不上。”眾人紛紛笑道,劉副會長面無表情,既不推辭,也不露喜。

  “只不過,老劉這一次謹慎過頭了,不妨透露一個大秘密給諸位聽聽,但誰也不許傳出去,說出去后果自負;那日我在京城和樞密使大人閑坐之時,樞密使大人談及西北戰事,宋軍和西夏賊兵膠著四年時間,雙方陳兵十數萬于邊境,互有勝敗;諸位由此可聯想出什么來了么?”

  “唐翁是說…軍糧消耗么?”劉副會長雙目一亮道。

  “不愧是小諸葛,老劉一猜即中,近四年時間,人吃馬嚼的邊境軍餉耗糧近千萬石,這些糧食從哪來?這幾年糧食并不是大豐之年,每年所產糧食自保尚且不足,都是在吃老本啊。更何況,戰事的消耗何止是軍隊耗糧,河東、永興、秦風三路處于戰事之中,雖不至民生涂炭,但早已入不敷出,靠朝廷的救濟方能讓三路近兩百萬百姓求的溫飽,這些消耗從哪里來?還是國庫。諸位想想,現在朝廷還有糧食來平抑物價么?或許明年春天,朝廷都要高價向我等購糧也未可知呢,總之,這一次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眾人喜動顏開,唐會長這番分析絲絲入扣,這些都是平時他們根本得不到的信息,也只有唐會長能從閑聊中得知朝廷狀況,這也難怪唐家這幾年如日中天,在廬州城中一家獨大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基本上所有的問題都不成為問題,黃副會長分赴各家收攏錢財連夜南下,商會這邊也沒閑著,蘇記這一次知情不報,甚至有可能散布消息造成搶購之風,讓諸商家平白損失十幾萬石存糧,這口惡氣如何咽得下去。

  商會準備了很久的針對蘇記的攻擊終于要發動了,這一次郎少東自告奮勇領銜,郎少東想的很清楚,在商會中多一些功勞,未來便可以多分一杯羹,在這種一邊倒的爭斗中不積極,豈不是憨大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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