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趕來四個官差,眼見江龍點頭承認,立即跪倒在地,口中道:“見過縣令大人!”
江龍先著打量了一個四人的相貌,接著又留意四人表情,發現并沒有什么虛假做作。
是真的對自己很恭敬。
“起來。”江龍伸手虛扶了一把。
“多謝大人!”當先那個官差起身后,就是頭前帶路,一行人徑直朝著縣衙所在的方向行去。
四眾有百姓商販看到,都是對著江龍的背影指指點點。
靈通縣的新縣令上任了,消息立刻在城內傳開,議論紛紛。
一路上并無波折,順利來到衙門口。
縣衙門上高懸一塊牌匾,上書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只是牌匾太過老舊早已經是脫了漆,再加上縣衙宅院破舊,門檻被踩低了好半截,顯得一點官家的威嚴與體面都沒有。
江龍一路上有詢問,四人分別道出姓名。
何道,郭鐵,糜良,鄭重。
聽完后,江龍還有曾不禁莞爾,河道,鍋鐵,米糧,真重…這名字起的還蠻講究諧音的。
四人都是皂班衙役。
縣衙名面上有三班衙役,第一便是皂班,由穿黑衣服的皂隸組成,供縣令使役。衙內值堂,衙外跟隨主官出巡,廓清道路,儀衛看守,出庭行杖,這些都是皂班負責的事情。
第二為快班,分為“馬快”、“步快”兩種,主要供州縣官奔走驅使,偵緝密探,平時巡夜,有事執行傳喚、拘捕,他們也經常被派往鄉下催征賦稅,因此與百姓接觸最多。
后來又從中分出“捕班”,役差被稱為“捕役”,俗稱“捕快”。快班多選精神機精,手足便捷的人充任。
第三是民壯,是從民間挑選的身體健壯的壯丁,用來守衛城堡,后來多用來守護倉庫、監獄,護送、押解過境銀餉、人犯等。多選用身體強壯,有膽藝的人充當。
除了名面上,如果是大的縣城,還會有看管門戶、儀門的門子,管米谷出入的斗級,管監獄的禁卒,協助驗尸的仵作,傳信的鋪兵,看管銀錢的庫子,以及茶夫、燈夫、伙夫、轎夫、膳夫、更夫、吹手等等。
這些知識是那三位文士在信中大體說給江龍知道的。
除了衙役,三位文士還介紹了一縣的權力機構。
不過三位文士也有說明,其它只要是比較安全穩定的地方,縣衙雖然像麻雀一般小,但五臟六腑俱全,不過靈通縣,卻就是不好說了。
侯江與三位文士走在前邊,至今沒有提及縣衙內有什么不對勁,看來此處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所以江龍徑直走進了縣衙大門。
穿過一條走廊,幾個身穿官服的官員就是迎了上來。
“下官周示,乃靈通縣丞,見過景大人。”當先一人身形高大,看上去頗為壯碩,上前自我介紹,然后客氣的對著江龍拱手施禮。
縣丞,正八品,典文書及倉獄,為縣令之輔佐,乃是一縣的二把手。
江龍沒有怠慢,客氣的拱手回禮,“周大人。”
接下來又有人上前自我介紹,江龍就是不用再回禮了,整個縣衙也只有周示算是有品階的官員,所以這些人問好后他只需要點頭應個是便行,這個年代階級森嚴,你太客氣反而顯得duli特行與眾不同。
分別是,主簿汪貴,吏房書吏胡籟,戶房書吏郝同,禮房書吏薛山。
朝中有六部,而縣衙原本應該有與之相對的六房,現在只有三人,看來另外三房無人任職。
江龍正思考間,一個留有長須的老者這是上前自我介紹。
說話間文縐縐的,之乎者也。
聽了半晌,江龍才曉得其身份,是縣內教諭。
教諭,負責教育生員,縣內設有縣學,是一縣之最高教育機關,內設教諭一人,另設訓導數人。
訓導是指輔助教諭的助手。
府學教諭多為進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
府學訓導以及縣學教諭、訓導,多為舉人、貢生出身,由藩司指派。
明白過來后,江龍就是有些納悶,靈通縣這種地方,居然還有縣學?
連六房書吏都不全,教諭還能有人擔當。
六房直接對縣令負責,算是大幫手,六房殘缺不健全,對于江龍掌控靈通縣很不利,甚至無法做到政令通達,很多事就得由江龍自己cāo心費力,而教諭只是負責教育生員,靈通縣如此偏僻,而且時常有異族來襲。
能有幾戶人家會把孩子送進縣學讀書?
老者自我介紹,名為潘文長,也不管江龍一直聽著沒有回應,就是開始請江龍做主,給其配上兩名訓導。
江龍剛剛來到此處,一點不了解實情,而且實在不覺得給縣學配上兩名訓導是多么緊要的事情,嘴里只是含含糊糊的答應,至于什么時候做到,那就是難說了。
潘文長其實自己也有找過,如果找到,他再推薦給上官,但是縣通縣內能讀書寫字的人太少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
但識字的人卻全是犯官或者罪臣之后。
被發配到此處。
這些人自然是不合適的。
眾位官員與江龍約好,晚上在酒樓聚會,就是陸續離開了。
江龍見有幾個人腳步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便是在暗中悄悄給荼都打了個眼色。
荼都跟了出去。
官員們離開,皂班的衙役還在。
這些人本就是歸江龍支使的。
帶著江龍在縣衙后邊的房間安置下,接著打掃,提水等,一個個做事都非常賣力。
江龍一邊看著他們干活,一邊打問縣衙里的情況。
這才得知,上一任縣令居然是被人暗殺的。
兇手早就抓到,砍了腦袋。
何道是皂班衙役的班頭,想要坐穩位置,自然是要不遺余力,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然惹得江龍生疑或者是不滿,他的班頭位置就是將別人的了。
“那兇手行刺楊大人不是沒有理由…”卻原來上任縣令楊大人是和教諭潘文長一起被派過來的,二人都是書生,刻板,死腦筋,不懂得變通,認不清楚現實。
嘴里滿是之乎者也,圣人言論。
來到靈通縣,就想要施行圣人教義,想要感化北疆異族。
結果害得本縣死了不少人,但楊縣令仍然不悔改。
最終兇手的大哥被楊縣令間接給害死,兇手一怒之下就是拔刀當街砍殺了楊縣令。
楊縣令一向主張親民,那天身邊沒有帶衙役。
只有一個少年隨從,也被殺紅眼的兇手給生生砍死。
楊縣令雖然想要親民,但卻是不得人心,許多路人看到都是沒有上前救助的意思。
北疆異族是那么好感化的么?
根本是榆木腦袋,認不清楚現實。
江龍聞聽完事情經過,不由的輕輕搖頭。
然后想及太子,如今鮮州最高的行政長官便是太子舉薦來的,也是講究行圣人之道,感化邊疆萬民。
說不得楊縣令就是鮮州知州委派而來。
這楊縣令還真是個無知,沖動,一腔熱血,書生意氣,無知者無畏的文弱書生啊。
太過理想化了,而且就算是邊疆武將,擁有一身好的武藝,也是沒人敢不帶護衛獨身外出的。
這里戰爭頻繁,是非恩怨多,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誰知道暗中有沒有盯著,時刻偷襲暗殺?
而且異族那邊也有來yin的,可能花錢雇傭殺手埋伏襲擊。
想來也只有楊縣令這般頭腦發熱,一根筋的書生才敢只帶一個年輕隨從獨自上街。
何道話語間,對于楊縣令頗多不屑,顯然看不上楊縣令這個書生。
當初相處的應該并不好。
江龍便是笑問,“本官同樣是一介清秀書生,你不怕詆毀楊縣令會惹得本官不高興么?”
何道突然正了正臉色,“景大人不一樣。”
“哦?”江龍被挑起一絲興趣。
“楊縣令來上任的時候身邊根本沒有一個護衛,只帶著兩名書童,手上沒有兵器,只有幾件換洗衣衫與一個書簍,據說在趕來的半途中,楊縣令也一直是手不釋卷。”何道認真道:“如果沒有上官派軍士護送,估計楊縣令根本就來不到靈通縣城。
而景大人不一樣,先不說您精神氣很好,不是文弱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單看您帶的那幾個護衛,就是個頂個的威猛兇悍。”
“也許只是看上去比較強壯呢?”江龍掃了眼秦羽,開口打趣。
“小的雖然只是衙役,卻也是曾被征調,上過戰場的,手上的功夫不敢拿出來在景大人面前吹噓,但論及眼力,卻也是有一些的,景大人這幾個護衛個個眼神銳利,應該都是殺過人的。”
“甚至,他們比很多老軍士還要殺氣重。”
“把他們投放到軍中,估計用不了幾年就應該能升職為將領。”
何道見江龍很好說話的樣子,他也想要湊近乎,于是滔滔不絕道:“小的心里還猜測,景大人是不是上京哪家勛貴世家的公子爺?不然身邊不能有這般強大的護衛隨從!”
“真若如你猜測,本官豈會到靈通縣當一縣令?”江龍湊趣。
“也可能是庶出的…”何道脫口而出。
聲音剛落地,就聽荼都鼻孔一聲冷哼。
何道就是嚇的縮了縮脖子,“小的不應該胡亂猜測,還請景大人饒小的這一次。”
不遠處的郭鐵,糜良,還有鄭重見到也是趕緊過來求情。
看來這四人關系很不錯。
江龍輕輕擺手,示意沒什么。
荼都才是收斂了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