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死訊迅速傳開。
盡管在河北李繼隆已經兩次擊敗了他,但這個人仍不可小視,是宋朝的第一號心腹大患。
聞聽耶律休哥死了,京城就差一點來一個普天同慶。
傳來的還有耶律休哥的死因,主要就是尹繼倫那一刀砍狠了,隨后冒著嚴寒遠征遼東,又遭到石普伏擊,渤海國滅掉后,耶律休哥病重,不久前去世。
李繼隆調回京城述職。
但也不是解掉兵權,河東有了石普等重將,還有張齊賢,尹繼倫又是直接導致耶律休哥死因者,于是讓尹繼倫前赴定州,擔任河北防御重職。耶律休哥調到西北。
隨之還有一系列的調動。
但李繼隆的調動最為明顯。
無他故,他還有一個身份,乃是國家的國舅。
八月桂花香。
庭院深深。
張耆府上并不奢侈,但相對于他的官職來說,這個宅子算是比較華麗,四進四出的院落,前后一大一小兩個花園,風景幽美。但這不算什么,關健是后宅還有一個很大的書房,里面藏書幾達萬卷。這才是一筆可怕的財富…
張耆地位太低,否則趙匡義來看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憑借這個宅子,這個書房,若無兒子支持,張家能治得起嗎?那樣,劉娥會很慘。
劉娥靜靜地聽著張耆的稟報。
然后皺眉說道:“不好,皇子危矣。”
“娘子…”
“指使。你想一想啊,李將軍乃是李皇后的兄弟…”
這中間又有很多彎彎繞繞。
趙元佐“發瘋”了兩三年,一直沒有廢,關健是有一個人,李處耘之女李皇后。
李皇后喜歡趙元佐有好幾個原因,趙元佐機jǐng,懂禮儀,仁愛。
從他同情堂兄叔叔就能看出來。對李皇后更是尊重有加。
趙元佐與趙元侃之母也姓李,符氏未死之前,一直無子,趙匡義納了數名小妾,就包括趙元佐兄弟的母親。
一樣的姓李,可能會更親近一點。
搞趙廷美的人是趙普,李皇后的父親就是趙普陷害弄下去的,郁郁寡歡之下去世。趙元佐痛恨趙普,這一條能讓李皇后與趙元佐走得更近。
可是后來趙元僖用計。刺激趙元佐燒王宮,終于弄下去了。
因此宮中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支持趙元侃上位。這一派系就是李皇后派系。畢竟趙元侃與趙元佐的同母兄弟。
還有一派系便是支持趙元杰的。
至于趙元份,誰去管。
并且李皇后曾有一子,可惜夭折,以后便無孩子了,于是將趙元佐的長子趙允升抱到宮中收養。
不然為什么姚坦進諫,就迅速傳到了宮中。
這中間李皇后功不可沒。
官家。看看,這就是你要選擇的接班人。還沒有上位呢,若是上位了,還不知道怎么奢侈,剝削天下百姓。
但現在李繼隆從河北調到西北去。難免讓劉娥想入非非。
劉娥一提醒,張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喃喃道:“怎么辦?”
劉娥也在想。
大半天后,“張指使,只有一個人。”
“誰?”
“宋公。”
“不行啊。”張耆立即搖頭。
宋九雖不是首相,但地位超然,其影響力絕對可以與當初的趙普相當。
只要他出面,不要說是趙元侃了,就是撫持老四,都可能將老四趙元份扶上來。
然而宋九不yù生事,不要說趙元侃,當初趙元僖坐鎮開封,人稱賢王,其妻邀請潘憐兒前去做客,都讓潘憐兒拒絕了。
張耆是誰啊,劉娥是誰啊?
“張指使,你讓奴家想一想。”劉娥走來走去。
“娘子,勿要異想天開,不要說服宋公了,即便見,你都見不到宋公。”
“也未必!”
劉娥提起筆,寫下一行字:宋公忠公愛國,一生任勞任怨,妾身敬仰之。然智者百密一疏,今宋公同爾也,令妾身憂之。可否勞尊駕而屈貴體,容妾身一見而敘乎?
然后將它封好,說道:“張指使,你派親信將它送給宋公。”
“管用?”
“試一試。”
張耆派家中管事將此函送到宋九府上。
不久管事回來稟報:“大郎,大娘子,宋公將信函退回來了。”
“我就說嘛。”
劉娥也失望,盯著信函說道:“他說了什么?”
“什么也沒說。”
“算了,你下去。”
管事下去,劉娥拿下信函準備放在油燈上燒掉它,但忽然停下來,臉上露出驚喜。
“娘子,為何高興?”
“看。”
張耆盯著信看,上面除了用他名義的落款外,什么也沒有。
“你看封口啊。”
“封口怎么啦?”
封口上又讓宋九用火漆封上了,但其他的還是什么也沒有。
“火漆。”
“娘子,屬下不懂。”
“宋公為何用火漆重新封起它。”
“也許未看。”
“我在指使府上,當真宋公不知道,不管妾身身份如何卑微,總得過殿下的寵幸,宋公傲慢如此,看都不看?”
“也是,但可能他怕泄密。”
“若是怕泄密,燒掉它,讓大管事帶一句話回來,我們能怪罪他?”
“難道…”
“不管這點,再說我們送信過去,就是拒絕了,難道一句話都不回?”
“讓屬下打開它。”
張耆小心打開火漆。
信還是那個信,不過后面又加了一句話:某不知疏于何處。娘子若賜,某聞開封寺塔東有伏牛峰,峰峭陡撥,罕有人跡,然別具風景,后rì某值假,當于峰頂一敘。
“這個字真不怎的…”
“娘子,人家才華非是字啊。”張耆說話聲音都顫抖起來。
這意味著什么。
有戲了。
“官人。你當真會這個賤婢!”潘憐兒說道。
非是她看不起劉娥曾經的伎子身份,主要是替她死去妹妹打抱不平的。當初趙元侃在迎娶小潘氏之前,還藏污納垢,若非趙匡義下令,說不定妹妹還要“退居二線”。
后來趙元侃將劉娥送給了張耆,沒有人管她了,劉娥終是妾婢身份。送給了張耆,那就成了張耆的小妾,從此再與趙元侃有關系。
“憐兒。你不懂,當真這個劉氏成了張耆的人?”
“難道不是嗎?”
“不是,不但不是。這些年劉氏藏于張耆家中。一直在讀書寫字,至少那筆字寫得比我還要好了。至于在張耆府上,張耆明為收留,實際將她當成了主母。”
但宋九也好奇啊。
平時趙匡義盯得緊,趙元侃也不敢再與劉娥相會。這么年下來,這個小娥娥生理需要怎么解決的?
“就象宋寶。我若不讓他下去磨礪,他與其他人家二世祖有何區別?昔年此女膽大包天,居然能迫使龔美放棄其妻,與其出逃到京城,不僅是美麗了。還有房中術,以及心術。”
“那更要不得。”
“又錯了。你以為個個都是武則天嗎?武則天心狠手辣,乃是身世使然,從小隨其母漂泊到四川,然后遭到兄長壓迫。母妹先后故去。然后得唐高宗寵愛后,又與宮中蕭妃王皇后惡斗。在冊立皇后時,又遭到群臣反對。她一直在斗,與天斗,與地斗,與兄長斗,與大臣斗,與后宮斗。因此對權利渴望,手段毒辣。但此女非是。雖膽大包天,到京城也經歷了一段時間苦難,然讓殿下看中,到了張耆府上,張耆對她尊敬有加。因此經歷的不同,不會造就第二個武則天。但這些經歷,將會成為她最寶貴的一段經驗,然后在張府上苦讀近十載,知識又帶給她智慧。”
“妾身懂了,但是…”
“你是指我不當與她相見嗎?”
潘憐兒點頭。
以宋九身份,何必與此女相見。
不見,就算此女如丈夫所說,有了實行的社會經驗,有了知識智慧,若是三皇子得掌大位,還會得寵。可有這個必要尊重她嗎?反而相見后,若傳出去,會對丈夫很不利。
“憐兒,你又不懂。以前我與趙元佐不來往,那是他在與趙普隱形惡斗,并且他那些做法,我也看不好。二皇子上位后,我仍不相互來往,是未定也。二皇子帶著幾個殿下與大皇子說了什么,你知道嗎?”
潘憐兒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說了什么話,能將大皇子激怒到那種地步?背后有沒有人唆使?再比如二皇子,當真一個小妾敢將主母毒死?并且李娘子等于是太子妃。”
最后趙匡義處死了張氏,就沒有再查了,也無法查下去,越查麻煩越多。
“陛下這次調動李繼隆,大約有了決定。為什么有這個決定,要知道前段時間因為上書,要求陛下扶立東宮人選,陛下還處罰過數名大臣。這意味著陛下的身體…”
“龍體欠安,這回無論誰上來,變動可能性極小。我可以置身事外,不過隨著新君登基,我又有威信,打壓是避免不了的。大不了我致仕,不過那樣終是不美。因此我這一回要站隊了。”
“站隊?”
“干嘛不站隊?”宋九道。
劉娥他還是知道的。
應當還是不錯,甚至若無這個女子,丁謂等權臣在位,可能被世人稱為中國歷史上最仁愛的那個小皇帝連帝位也未必能保住。
所以他出了一道思考題。
猜出來,那么現在就可以直接投資。猜不出來,無意中看到了,也是她的氣運。
無論那兩條,也值得去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