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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南方有風

  王禹偁大嘴巴有資格的,文才好,有思想,有才干。才德兼備,難得的官員。

  然而才德兼備就能上位嗎?

  錯也,官員想上位,最重要的不是才德兼備,而是手腕,也就是所謂的權謀術。

  權謀不足,只能被人所馭。于是王才子立即被王沔利用,不知道他說了什么,王沔信以為真,想想也不錯,因此上書道:“請自今群官詣宰相及樞密使,必須朝罷于都堂請見,不得于末廳延揖賓客,以防請托。”

  趙匡義開始未想到,想想也不錯啊,反正自宋開國以來,這條規矩也在漸漸形成,不如將它制度化,于是同意。

  但是不是如此呢?

  就象宋九曾經提出,鼓勵大戶人家多做善事,這個肯定能明文規訂的,是鼓勵,非是強求,實際北宋在這方面做得還是比較可以的,與任何時代一樣,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不能一概論之。

  但其他的就不行了,平等征收商稅,禁止豪強非法兼并,反對高利貸。是不好,也可以下詔震懾,甚至動援大家怦擊。

  然而真的去執行,國家等著亂吧,宋九等著死吧。

  這個利益圈太大,大到趙匡義趙普與宋九三人聯手起來,都未必兜得起的地步。

  還有一個比喻,趙構開始收回四大節度使之兵權,岳飛急了,上書說皇上,不對啊,俺們替你拼死拼活,就不講這些都是我們訓練的私家兵了,就講家人,家人一起留在杭州做了人質,這樣你還不放心啊。

  岳飛說的是實際話,然而它不能說。就象人到了夏天不穿衣服不會死人,反而會涼快,但必須得穿。

  有這回事。然而這件遮羞布不能捅破。

  現在道理一樣,是有這項隱形的規則在,但不能明文規訂。

  有事最好放在明處解決,但有一些特殊情況,或者時間緊急,就必須立即喊到家中商議了。或者有的家人親戚同時為官,難道就因為都做了官,然后老死不相見?

  況且想要請托,到了兩府就不能請托?

  趙匡義詔書一下,所有人面面相覷。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王沔大喜。這一回好辦了。咱先在東府,一切放在東府來,看你們怎么辦。

  然而有人有辦法,謝泌便上書到。如此,是懷疑大臣一個個品行不端正。就象陛下有輔臣輔助,是不是不接見群官呢,還得要見,不然何以知外事!如果都讓群臣于都堂候見,則群官請見,次事無時,兩府宰相也不要做事了,恐怕連解衣的功夫都沒有了。昔孔光不言溫室中木。顧雍封侯三rì,家人不知,謝安石對客圍碁,捷書至而客不覺,大臣當謹密如此。雖妻子猶不得聞,況他人乎!

  趙匡義不是笨蛋,謝泌也不能直接說,說得很委婉,不過趙匡義也明白過來,于是追還前詔。

  宋九搖了搖頭。

  爭吧。

  然而這些小手段用出來未必是好事,人君不是宋徽宗,而是宋太宗,弄不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宋九心思也不在于此。

  隨著蝗災下去,趙匡義等不及了。

  侯莫陳利用讓趙普斬了,趙匡義腿上金瘡越來越嚴重,侯莫陳利用不是大夫,可他起的就象信徒眼里的符水。有侯莫陳利用那些幻術的安慰,趙匡義便有了心理安慰,腿傷便有效的阻止了惡化。然而沒有侯莫陳利用,便沒有了這個暗示,腿傷再化惡化。

  于是看了三司,又看了看內藏庫,這一看不由喜出望外。

  蕭燕燕第二次南征時,那一年國家財政仍很苦,然而耶律休哥兵敗唐河,宋朝百姓受害面積不大,兵士傷亡也不重,因此所用撫恤并不多。算是熬過來了吧。以至宋九都不敢免稅。

  到了第二年趙普起用,那一年宋九與趙匡義說好的,準備寬免河南河東河běijīng東地區的稅務,但真寬免了,接著旱災來了,不好收回寬免稅務的詔書,所以那年經濟還是十分吃緊。但問題還是不大,災荒最頭的糧食問題在那一年不存在,所以手頭緊一緊也熬過來了。再到去年,這一年冰火兩重天,旱的旱,澇的澇,但只是局部地區。

  要知道這些年宋九可不是鬧著玩的,僅是各種作坊,或者將各種經營不善的作坊拍賣給私人承包,又疏理了一些低效的與浪費嚴重的環節,節約養兵費用,這幾項最少就為宋朝增加了兩三千萬緡的收入。當然,有一部分是化成輕稅,惠于百姓身上了,但與史上的相比,肯定收入激增。

  去年買糧食是花了一些錢,可實際國家財政還出現了節余。今年有蝗災,不過及時結束了。

  這讓趙匡義心動。

  實際這個錢真的很重要。

  在另一個時空,正是因為這個錢,宋遼兩國都無力作戰了,當然,主要是李繼隆打出的和平,南下失敗的可能xìng增大,增大就擄掠不了財物,靠遼國自己的出產,一次次用兵,遼國能吃得消么?

  但宋朝更難過。

  因為這個財政以及趙普的以夷制夷,沒有對李繼遷動手,然而李繼遷又叛亂時,那邊王順李小波又無意中與西夏遼國遙相呼應。邊境重要,可巴蜀更重要。于是只好去解決巴蜀。等巴蜀解決了,國家財政整就一個爛攤子,更無力對付李繼遷。等到有力氣對付李繼行時,李繼遷早就茁壯,再有遼國暗中的援手,宋朝望洋興嘆。

  然后悲劇發生,不然就如宋九所說的,耗我也將遼國耗死了。

  現在這個錢,將會使遼國悲催。

  遼國這兩年稍稍恢復,便將眼睛盯著遼東那片黑土地。

  可能有些難打,但打下來,哪里這些年治理得不錯,有糧有馬有牲畜有城池,幾乎與遼南差不多相齊。

  但就在他們想動手時,宋朝的計劃發動。

  南方來風…

  趙匡義親自坐在西府,下面還有參謀司的幾個老將,西府的幾個宰執。三司與內藏庫的幾個主要官員。至于胥吏,替這些人沏上茶后,全部滾蛋吧。

  趙匡義便說:“諸位,這便是國庫與內庫的節余。”

  再聰明的人也會多少受到其他人的影響,例如張齊賢受宋九影響,雖說江山難改,本xìng難移,依然是一個小嘴巴,但做事更細心,他是一個江湖豪客。貧賤時能讓強盜折服的猛人哥。讓他細心何其不易。

  趙匡義在史上受一群士大夫與趙普影響。但在這里,受宋九影響深遠。因此到現在開拓進取jīng神不滅。實際宋九也記錯了,非是史上的趙匡義不進取,而是那種環境太苦逼。當真不顧國家與百姓的根本,一味窮兵黜武?

  有錢了,趙匡義就想嘗試一番,他不想再等!

  因此找到宋九,宋九想了大半天,一旦發動,就不易收住,但他也不想繼續坐等,最后同意。

  大家在翻看。寇準忽然譏諷道:“陛下,你用這內藏庫錢帛修了好多廟哦。”

  宋九現在看出來寇準大包大攬,權利心重。還沒有看出寇準的最大的兩個缺點。寇準人生中有兩大準則,一天大地大皇帝大,但不及俺老寇大。俺才是最大,才是天下的真理。

  二老寇說的一定就是對的,與老寇意見不一的,就一定是錯的。

  宋九不知道啊,寇準,名相,一定要細心載培。

  實際趙匡義為了讓大家同意配合,將內藏庫賬冊拿出來,何其不易。這份賬冊可以是趙匡成立內庫有史以來,第一次亮給大臣們看的。

  兩個君王應當做得還可以,花銷皆不大。

  諸多錢帛多用于救災,民生,賞賜大臣,或者支援軍事上。

  真正用于后宮的少之又少,就是建一些寺觀在這上面花銷的比例也并不是太嚴重。

  但立即讓小寇咬住不放。

  宋九道:“平仲,今天之事十分重要,勿得胡鬧。”

  寇準撇撇嘴,這也就是宋九,換別人,小寇早就跳腳了,什么,俺在胡鬧,讓君王不得亂花錢是胡鬧嗎?難道這不是民脂民膏嗎?

  兩套賬冊有些亂,所謂的積余不是錢,有緡錢,有糧食,糧食有米麥豆粟菽,有布,布又分棉,絲綢,葛布,麻布,甚至塞衣服的棉花,木綿花絨,各種金銀銅鐵鉛錫貢,藥材,香料,藤,珠寶珍玩…若是計算它們的值價,恐怕派幾十名胥吏,要花費幾十天時間才能大約統計出來。

  不過有心算好的,在心中開始估價了。

  可能它的價值不會低于五千多萬緡錢,但有的不易估價,真正能挪用的不足六成。

  這就是國家兩庫所有積余的財富。

  不算多。

  然而對于錢財趙匡義不是太看重。

  有這些錢大約能發起一場戰爭。

  除非象岐溝關那樣的超級慘敗,然后國家有災害,那是天亡大宋了,非是人力之過。

  相信這兩種可能同時出現的比例很低。

  最少得讓大家支持,這才是趙匡義亮出內藏庫賬冊的用意。

  趙匡義讓三司與內藏庫官員退下,用嘴向宋九努了努。

  宋九說道:“諸位,今天陛下請你們來,有的人可能知道,有的還不知道,但不管你們那一個人,今天看到的,與即將商議的勿得對任何人泄露,那怕是你們的妻子兒女,否則耽擱國家百年大計,你們仕途也徹底結束了。那怕是參謀司的諸位功勛老將,不僅是你們,連你們子女也會在以后牽到牽連。即便不處罰,因為要保密,這個計劃自崔彥進將軍發起之時,參與的也只有參謀司諸位老將與西府宰執,與東府無關,與三司無關,與兩制無關,與五寺三監無關,與臺閣無關,成功了是你們的功勞,失敗了也是你們的過失,到時候你們必須要承擔各部司官員的怒火。”

  新來的不多,張永德,小寇小溫,以及提為副宰的張遜。

  四人面面相覷。

  宋九從后面拿出一疊厚厚的文書,外面是厚麻紙,上面打著火漆,火漆封口上蓋著一排排樞密院的官印以及趙匡義的御璽。

  就這個架勢,也足以能唬住任何人。

  事實它非同小可,也可以說是這時代,甚至是史上最完備的討伐計劃。從中國出現文明印記后,就從來沒有這么詳細的攻伐草案,足足有一尺多厚,五百多張草案與地圖。

  宋九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未拆開,新來的幾位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能看到上面有三個大字:南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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