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隱忍了一年多時間,正是為的這一刻!
其實不能全怪宋琪,當然宋琪也有部分責任。
如果宋九只是普通地說說,也不管用,但說了另一個真相,那就是李繼遷越敗越強,讓大家不得不重視。
然而此刻所有人不是想著李繼遷,而是看著宋琪與李昉的臉色,這是大朝會,雖然兩府九名宰相,可那個不知道宋九所說的兩庸相是誰?這個耳光打得太狠了。
“卿…”
“陛下,烽火漸成燎原之勢,陛下難道不著急嗎?”
趙匡義猶豫著。
“陛下不見渤海國乎?”
趙匡義終于醒悟。
宋九初去烏舍國,烏玄明屬下將士真的很可憐,連一萬人也不足,現在雖然重新打回到遼東深處,可今非昔比,連遼國名將耶律斜軫都感到忌憚。在宋九指導下,烏玄明讓他屬下發起游擊戰,耶律斜軫也沒閑著,派出密使誘惑烏玄明的屬下各部族,但不敢強行用兵遼東。
這還是烏玄明不聽宋九的話,否則當時耶律休哥偽退時,他不追擊,固守咸州城,再加上高麗人策應,可能都真的動搖遼國的遼東。
趙匡義便道:“宋李二卿家不知兵事,卿勿要指責,以失朝儀。”
但有許多大臣心里想,這是宋琪與李昉自找的。
不比歲數,只比資歷政績能力,宋九遠勝于李宋二人,但這段時間中書。特別是宋琪不斷地給西府下絆子,就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
況且宋九與曹光實關系一向不錯。
宋九暴怒雖失了朝儀,也情在合理之中。
趙匡義又道:“以卿何計?”
“陛下。國家將來必用兵于北方,若西方有變,后方受到嚴重牽制,臣以為十分不妥,然南河套地域廣大,兵力少,李繼遷東竄西逃,不易擒拿。固臣以為當派六七萬精兵,再詔府豐二州出兵相助。那么就能一舉掃蕩西北各部叛亂,讓西北永安,國家可以專心用兵于北方了,此乃百年之計也。”
“不妥,夏收在即…”李昉說著說著,聲音弱了下去。
如今宋朝禁兵并沒有擴張,依然是三十三四萬人左右,前些年陸續地有些戰斗,死了一些兵士。還有一些兵士自開國以來就加入禁兵,漸漸年老,陸續退役。
朝廷按照宋九制訂的制度,于廂兵里挑選身強力壯者。或者從河北河東陜西的一些壯丁弓箭手中挑選一些兵源,繼續補充。
總體兵力上下波動不大。
有人會可能拿北宋最高峰時八十萬禁兵與之比較,但還是不同的。那時北宋人口達到一千多萬戶,幾乎是現在的三倍有余。因此這時若再添加禁兵,朝廷負擔必然變得很沉重。
所以宋九增加鄉兵。還有一些大臣反對,他們不算是胡攪亂纏,國家承受能力比較有限的。
這三十多萬禁兵,河東河北駐扎了十來萬禁兵,另外還有西北從渭州到靈州到延州一線,也駐扎了近四萬兵馬,若無宋九提議,僅是勉強三萬兵馬。以及南方少量禁兵,主要是在荊湖地區,還有余下的近半兵馬散于京畿附近各地區。
對此,宋九那次兵制改革也做了調整,陸續從南方補充了一些新兵,南兵輪戍南方,北兵輪戍于北方,以防水土不服,無辜死了許多士兵。這也是一次具體積極意義的改革。
史上稱禁兵去荊湖輪戍,死者過半,雖夸大其詞,確實因水土不服,天氣炎熱,導致了一些兵士死于輪戍。
后方的近半兵士也不全部在鄉下屯田,京城還駐扎著數萬禁兵,大約十一二萬禁兵散于各地屯田。
一旦用兵于西北,馬上夏收到了,收割的人力會變得很緊張。
不過這個理由不充分。
還有辦法解決,如讓家屬代為搶收,或者雇民收割。畢竟兵士屯田僅是為了節約開支,上戰場打仗才是他們正業。
并且宋九挑明了,你們兩個庸相…
李昉心中苦笑,這個梁子看來是化解不開了。
宋九果然冷笑一聲,道:“陛下,此次用兵,臣還有一個想法。國家這幾年承平了,里面有近半新兵,他們根本就沒有上過戰場。西北就是最好的訓練場所,若不練,這些新兵到了戰場,會很不適應。西北派駐這么多兵馬,大約能解決了,可國家頭號敵人,不是西北,而是北邊…因此臣建議用兵于西北,一為后方安寧,二為練兵。請陛下三思。”
可是趙匡義仍猶豫不決。
若如宋九提議,向西北增派六七萬兵馬,西北本身大約可以抽出來兩萬兵馬可以參戰,再加上折王二家的兵力,那將會達到十萬大軍。一會用很多帛,二是用關云長青龍偃月刀去宰雞了。可是將兵力克扣,可能又如宋九所說的那樣,兵力少了,縱然將李繼遷打敗,但李繼遷仗持著南河套地形的復雜與廣大,到處逃竄,大軍一退,又能死灰復燃。
甚至張齊賢在西府開了一個玩笑:“宋公,你說的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烏玄明沒有執行好,李繼遷卻很好地執行,難道他在西北也聽到你這八字方策?”
爭議并沒有多久。
西北又傳來一個糟糕的消息。
李繼遷得到銀州,等于將宋九這張網生生撕開一個口子。再加上各個堡砦并沒有全部筑修成功,就是筑修成功,要商議屯兵與屯田,實際宋九也是有意地將屯兵屯田推遲。
所以各堡砦就是筑成了,還沒有完全派兵士入駐。
還有一個原因,雖然在筑堡砦,修路,構成一張鏈狀防御網絡,朝廷仍以宋琪思路為主,招安為主,殲滅為輔。宋九開始發威,李繼遷不知道的。
因此他帶著一支輕騎自銀州南下,跨過橫山防線,并且催毀了兩個堡砦,擄走數百民夫,又迅速南下,撕開環慶二州防線,跨過葫蘆川,直抵會州。僅是眨眼功夫,便將不設防的會州拿下。后來秦州宋軍迅速趕來營救,李繼遷考慮到離銀州與地斤澤太遠,于是一把火將會州城燒得一干二凈,城中數千吏民未來得及逃走,全部活活燒死。
趙匡義大怒,將幾個宰相全部召集。
宋九說道:“陛下想制家俱,是用臣來制,還是有木工來制?東府兩相如果寫詩作賦,縱是臣也遠遠不及。但軍事,非他們所長也。臣也不行,然而自信比他們更有遠見。”
又打臉了。
李宋二人是首相唉,善長是寫詩作賦,難道首相只會寫詩作賦?
不但打臉了,說得還十分地粗暴,術有專攻,你們不懂軍事,整天亂叫什么?
呂蒙正問道:“宋公,會州離銀州那么遠,為何李賊用兵會州?”
“靈州也。”
“靈州?”連趙匡義也是不大明白了。
“去向靈州,慶州道,環州道,延州道,可必須翻越橫山。拓跋李家在定難經營一百多年,不僅是四州八縣,包括周邊地區皆有威信,東北到地斤澤,東南到白馬川、樂山,甚至在靈州也有一定威信。若李繼遷再連連獲勝,諸羌會紛附其帳下。還有李繼捧看到朝廷態度偏軟,也變節了,李繼遷叛變,殺官兵,占銀州,李繼捧卻不顧事實,上書要求朝廷繼續招安。招安?招到何時?難不成招到李繼遷占據整個西北,尾大不掉時,朝廷不得不封一個西北王才為止?”
這句話趙匡義懂的。
國家無論是內政,或者是軍事,必須要軟硬兼施,恩威并用。
“因此李繼遷用兵于會州,如讓他得逞,慶環延三道皆被封鎖,朝廷想援救靈州,只有兩道,一是渭州葫蘆川道,二是會州屈吳山道。不過這次用兵,可是李繼遷過于倉促,拿下會州后感到不好,于是焚燒城池,返回銀州。”
趙匡義臉色陰沉得怕人。
若是宋九所說的是正確的話,那么正在構畫一幅很不好的圖畫。
不用占據鹽州、靈州與屈吳山,那怕李繼遷重新擁有定難四州,也讓朝廷頭痛了。
翻看《楊家將》,有英雄,有jiān臣。
jiān臣是潘仁美,這就有些囧了。
還有一個人,王侁。
其實宋九也在注意著這個人,但結果讓他很困惑。
不說平江南時的宣州之功,就說以后,因其人文武皆有才干,朝廷曾經準備讓他討伐梅山蠻,后來到了西北,立即向朝廷奏了一件事。朝廷在西北設置了諸將,節管各族。
但不可能大小事務皆由各將負責。
實際有的主將戰功赫赫,可治理能力卻不行。
因此各將用身邊的牙兵協助,但時間長了,這些牙兵與邊人交結,桀黠難制。王侁請求朝廷對這些牙兵同樣要進行輪換。
趙匡義同意,可這些牙兵不樂意了,王侁挑選其中幾個帶頭鬧事的人,斬首示眾。
這是在西北,真正的拳頭為大,王侁這樣做需要何等的魄力?
所以宋九產生一個懷疑,難道這個王侁也是一個好人,也是被冤枉了。
但宋九卻忽視了一件事,所謂的jiān臣,那一個不是能臣?
王侁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