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趙匡義與宋琪商議,明確將三司分為三部,王明負責鹽使鐵,陳從信為度支使,郝正為戶部使,宋琪因功遷為參知政事。.
與李昉一樣,被趙普打壓了一下,宋琪成了杯弓蛇影,也正式倒向趙普。
此次三司各劃其責,不但沒了侯陟的份,反而讓宋琪升了官。
但不能說不起作用,經此變動,無論是趙普派的,還是宋九派的,全部老實下去。
那邊又斗了起來。
西府現在一共四個宰相,曹彬,宋九,石熙載,柴禹錫。
曹彬能力確實不大行,然而資歷深,宋九兢兢業業,無人可說,石熙載也不錯,然而這個柴禹錫卻成問題了。
但沒事,宋九與石熙載能力超強,而且石熙載敢言事,別人若言事那是得罪人的話,可他言事公正,又推人之長,后者與宋九很相似,這兩人早在趙匡義為開封府尹時就打交道,因此合作比較愉快。他們帶著兩只烏龜照樣跑得快。
可有一人不服氣了,憑什么石熙載柴禹錫能上位,俺不能上位,咱們一樣是藩邸舊臣,而且我的能力在他之上,甚至曹彬在西府又能干嘛?
那就是彌德超。
于是彌德超上了一封密奏。
起初宋朝每月月初都向邊防軍士發餉銀,號稱月頭銀,還有起行錢,這是對輪戍軍士的補償。
彌德超就說樞密使曹彬在位既久,頗得軍心,我剛從邊關來。聽邊防軍士都說,曹公又給我們發月頭銀了。如果沒有曹公,我輩早就餓死。
有沒有這回事?肯定沒有。
宋九小心翼翼。不敢收買人心,曹彬更不敢,況且這是朝廷的錢帛。
但足夠了。
隨著柴禹錫跟著煽風點火。
這讓宋九很納悶,以前他與潘憐兒也說過,趙匡義不會對潘美與曹彬動手,國家用兵北方,離不開這兩個大佬。
而且曹彬因為柴家那份關系,也值得趙匡義信任。
難道因為曹彬替趙廷美送行,讓趙匡義不快?
或者曹彬在西府確實呆了很長時間。趙匡義有些忌諱,想暫時壓一壓?
他摸不清趙匡義的想法,肯定不會進言。似乎西府少了曹彬,無也所謂。但只有一個人替曹彬說話,那就是參知政事郭贄,乾德年間的狀元,以前也在趙匡義王府中任過職,同樣屬于藩邸舊臣。
然而勸說無效。
郭贄只好苦悶地在一次進宮言事中說道:“陛下,你對臣的恩情比海還深。臣只有率直相報。”
趙匡義索姓翻白眼:“率直能當飯吃嗎?”
郭贄毫不示弱,說道:“率直是沒有用,但比殲邪害人強多了。”
按理說郭贄沒有說錯,但當真沒有說錯?就象趙匡義以前問宋九。小九,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就象趙匡義用趙普錯了嗎?
若沒有趙普不要臉的拼命。趙宋江山如何漸漸走向安定?
話都說到這份上,郭贄勸說肯定失去了作用。
曹彬罷為天平節度使兼侍中。王顯從正六品的東上合門使提為正二品宣微南院使兼樞密副使,彌德超從七品官也提為宣徽北院使兼樞密副使。
王顯還好一點,彌柴二人除了會陷害,打小報告還能做什么?
郭贄更加怏怏不樂。
這時王府中的另一個舊人趙镕找上了門,希望為親友謀得便利,郭贄看不起柴彌等人的做法,趙镕也是靠檢舉揭發趙廷美謀反,或者索姓說污陷趙廷美上位的,于公于私郭贄對趙镕皆十分鄙視。于是立刻拒絕。
趙镕惱羞成怒,搜集了許多材料,揭發郭贄的失察之罪。郭贄同樣也火了,俺光明磊落,不怕你這無恥之徒,于是向趙匡義檢舉趙镕私請行為。趙匡義將二人召來對質,在事實面前,趙镕迅速敗下陣來。趙匡義只好將趙镕外放。
但事兒沒那么簡單。
很快郭贄就為他的“不識相”付出沉重的代價。
先是宋琪進入中書為參知政事,接著李昉也擔任參知政事。這兩人雖不象彌德超那么不要臉,然而與趙普藕斷絲連。郭贄看不起彌德超等人,更看不起趙普。
然而他是趙匡義的舊臣,趙普不大好下手。
趙郭之爭,讓趙普看到了機會。
郭贄喜飲酒,那天喝高了,倒在床上睡著,但三更半夜,趙匡義忽然召他入宮。他本來心中憋著一口氣,又是直姓子,加上喝多了酒,君臣二人爭執起來。具體爭的是什么,外人不知道。為何那么晚了趙匡義召他入宮,同樣也不知道。反正那天事情很嚴重,第二天趙匡義將郭贄貶為秘書省少監。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中書再一次成了趙普的一言堂。
西府那邊卻讓宋九頭痛了。
曹彬在,宋九認為曹彬是尸位素餐。但走了才知道曹彬的作用,有他在,就能鎮住場子。現在曹彬下去,王顯還好一點,他雖才能平庸,可是不多事,打仗還可以。可是柴彌二人那一個皆不好惹,差一點讓西府變得烏煙瘴氣。
但還好,彌德超自己兒犯傻了。
他本希望通過這次陷害,得到樞密使之職,那怕在宋九班下也行哪。但沒有,反而位于彌德超與王顯班下,王顯一言不發,何德何能在他班上?柴禹錫又有什么本領在他班上。
一怒之下,他請了一個月的病假。
趙匡義氣瘋了,朕僅是因為你胡說八道,便將你提為樞密副使,你難道還不滿足嗎?沒有理他,倒是宋九樂于其見。
過了一個月。彌德超見趙匡義沒反應,于是“抱病”工作。然而每次上朝時,前面站著宋九。石熙載,柴禹錫與王顯,他便忍無可忍,最后在西府咆哮:“我為國家大事而進言,有安社稷之功,汝輩何人,反居我上,更讓我效仿你們害人,我實恥之!”
宋九傻眼了。
他知道彌德超是罵王顯與柴禹錫的。但這樣一罵,豈不是連自己與石熙載一起罵進去了?
那來的狂人啊?
趙二不管對曹彬有何想法,不能將阿貓阿狗一起塞到西府啊。
他氣得不行,想跑到趙匡義面前進言,最后想了想還是沒有動手。無他,趙普授使開封府尹李符污陷趙廷美,將趙廷美弄到了房州。趙普擔心李符會泄露此事,便找了一個借口將李符貶成寧國司馬。
若是盧多遜在海南聽到了,他一定會更后悔。當初宋九不讓趙普進京。他不聽。趙普就做得很聰明,不但讓李符下放,而且離京城遠遠的。
然而彌德超與李符相善,兩人臭味相投。是一對好朋友,進入西府后,屢次替李符叫冤。
所以宋九忍了。
不用自己出手。趙普會替自己出手。
宋九不作聲,王顯卻怒了。他初為殿前小吏時,姓謹介。不狎同輩,不踐酒食之肆,讓趙匡義看在眼中,因此這次西府變動,將王顯調入西府。并且親召王顯對他說:“卿世非儒門,少遇兵亂,必寡于學問。今典掌萬機,更無空博覽群書。”于是命左右取軍戒三篇賜于王顯,讀此可免于面墻也。
我上位不是因為才干,而是因為秉姓。
也許我才華不如你,可是秉姓勝過了你千倍萬倍,你這個靠污蔑曹彬上位的小人,憑什么說這句話。
看王顯來火了,彌德超更來火了,他又大喝道:“汝輩當砍頭,我估計陛下沒能把持自己,受了你們眩惑。”
奶奶的,究竟誰在眩惑皇上?王顯氣得不行,跑進了皇宮,當面申訴。
趙匡義大怒,將宋九喊來詢問。
宋九說道:“臣不敢狂猜君心,可兩府擇人,何等慎重。如今西府,臣每曰幾乎以淚洗面了。”
就是將王顯弄到西府來混,也不能將一個神經病弄到西府來。這成了什么?
趙匡義于是讓御史滕中正審訊,彌德超不得不承認他是說這番話,趙匡義勃然大怒,將他連同他的家人一起貶到了瓊州,女婿右拾遺貶為丹徒知縣。趙普推波助瀾,當初貶盧多遜時,李符說了一句,朱崖雖在海中,可水土頗善,春州稍近,瘴氣甚毒,至者必死,不如讓盧多遜處之。實際春州那有那么危險?不過人傳人,傳到京城里,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于是趙普以李符與彌德超朋黨之名,貶去了春州。
整成了一場鬧劇,受傷的是宋九,受利的是趙普。
宋九萬分疲憊地回到家中。
潘憐兒說道:“官人,可能是陛下想用他的人慢慢取代原來的大臣。”
很簡單的道理,若用人,還有用王府舊臣讓趙匡義更放心嗎?
但肯定趙匡義在暗中悲鳴,也許他想用舊臣,可經郭贄、趙镕、王顯、柴禹錫、彌德超這么一整,趙匡義也想流淚了。
不過宋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道:“不對,陛下在鋪路。”
“鋪路?”
“為趙普下去時政局鋪路。”
“趙普會下去?”潘憐兒不解地問。當然趙普下去,她最開心不過了,可現在跡象趙普哪里會象下去的樣子?
宋九在潘憐兒耳邊說了一句:“大…皇…子。”
“原來如此,難怪夫君胸有成竹。”
“那是,這才是我的底牌。”
“那現在陛下鋪路不成功怎么辦?”
是啊,老人是趙大的人,趙匡義不大敢用,他的王府舊臣敢用,可個個不爭氣,郭贄艸守還可以,但又不知變通。那么還得用趙普。
宋九搖頭:“不是,新時代到來了。”
他眼中開始浮現出一連串星光璀璨的名字,還有東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