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問題不能看表面。
可能趙匡義對自己十分器重,然而除了器重外,恐怕還有另一層原因,那就是潘美。
趙匡義先后對幾名重臣賞賜,這個賞賜名單中還有其他人,例如,賜殿前都指揮使楊信、馬軍都指揮使黨進銀各六百斤,殿前都虞候李重勛、馬軍都虞候李漢瓊、步軍都虞候劉遇、神衛左右廂都指揮使楊美銀各三百斤。
有人不服氣趙匡義對曹彬的賞賜。
但皆沒有深想過,黨進與潘美將大部禁兵帶到太原,可京城還是有禁兵的,如果曹彬振臂高呼,楊信與李重勛,李漢瓊,劉遇,楊光美這幾名掌管禁兵的重將響應,那怕只有一半人響應,那么那一天就會重新改天換地,做皇帝的不是趙匡義,而是趙德芳了。
這份功勞是看不到的,但它又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所以才先后給予大肆賞賜。
然而這時禁兵一起回到京城,趙匡義地位并不能算是特別的穩定,趙匡深信的禁兵總管楊信一直裝啞巴,黨進是馬屁精,最會見風使舵。這些重將中兩個最牛的人物,一是曹彬,二是潘美,潘美的功勞才是實打實打出來的,在禁軍中威信并不亞于曹彬。
可能給潘美什么賞賜?
拉攏了自己,就等于拉攏了潘美。
余下的還有一些人,例如郭進,李漢瓊等人,曹潘黨三人安定了。余下 名重將或拉攏或打壓,問題也不難解決。
這一想有點兒悲催。
他想得過于悲觀,趙匡義用他并不僅是看中他與潘美關系,最主要的還是宋九的才干,以及宋九也能算是他的心腹,僅是宋九本人就能鞏固他的地位,至少用宋九比用盧多遜要放心得多。
同時宋九對地位與權利看得不是太重,用起來也放心。
算是忠言。趙匡義額首。
宋九回到家。
窅娘忐忑不安的等待。
宋九將她喊過來,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我將你還是送給李煜,同時還讓你帶五千兩銀子給他。”
這幾年因為宋九的折騰,金銀的走勢能持平了,只能說是持平,還不能保持盈余。想要盈余,那最少宋朝得有幾千艘大型海船。并且船主會自發以輸出為主,政策也要鼓勵出口,才能實現。
再加上火藥使用。以及南唐拿下。南唐占有福建的部分地區出產銀子,因此銀價走勢略略偏低。所以說宋朝最富,清朝按銀子計,比宋朝 ,再加上趙匡義陸續的賞賜,前段時間又給了五千緡錢,至少這段時間李煜不會為經濟發愁。
當然,李煜若是象在金陵城那么地花費。不要說是五千兩銀子,五萬兩銀子也不夠花。
其次李煜的魅力。
李煜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完全就是一個另類的蘇東坡,而且長相俊美,李煜不上朝,可有的大型朝會或祭典,李煜也會露面的,宋九看過他好幾次。
這樣的人對女子會有致命的吸引力。
若是窅娘不死心,宋九仍讓窅娘回去,至少這段時間他是成人之美。
“第二個選擇那就是徹底地離開李煜,我還會讓你送五千兩銀子,然后我會將你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如果你想嫁人,我也同意,如果你能吃了這個苦,過幾年我再將你接回來,納為小妾。”
“宋公將奴婢送到哪里?”
“很遠很遠…”
“奴婢愿意。”
窅娘帶著銀子去李家,潘憐兒問:“官人,你打算將她送到哪里?”
宋九低聲說了一句。
“哪里?”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次錢俶與陳洪進進京后,再也回不去了。”
“妾身不大明白。”
“想一想,幾個至京的國王,活著的比例是多少?”
“朝廷是善待他們的家人,例如孟喆,高繼沖的幾個叔叔。他們問題不大,畢竟名不正,可是國主本身卻擁有大義之名。一旦朝廷收回吳越與閩國,那么這些國主作用就很微妙了,若是李煜學習劉鋹會好一點,可他心中不甘心,將這些牢騷放于小令當中,若是小令寫得丑陋,無人傳揚也罷了,可這些小令寫得越來越開闊,前面一出,后面就傳揚全國各地,更傳向江南。你說陛下不會不會容忍?”
后面的宋九就未解釋了。
趙匡義要對李煜下手,窅娘是李煜曾經寵愛的宮娥,趙普遲早要回來,他能不用此做文章?
送到哪里,趙普就沒有辦法做文章了。
過了幾年后,這件事影響不大,再將窅娘接回來,趙普就是做文章也翻不出風浪。
“死了的諸葛亮,還能嚇走司馬懿啊。”
“論權謀心機,諸葛亮哪里能及上趙普?當年若非趙普大意自滿,陛下也未必打敗他。至于其他人,更不能與趙普相提并論。”
宋九說完,擰眉深思。
他在奏呈上批注,樊知古,你文學上不行,可官做得不錯,那就行了。你是做官的,不是研究學問的。勿要棄長追短。
自己也犯了這個毛病,權謀術上自己無論如何謀劃,也不及趙普。
然而自己長處在哪里?
不用他想,趙匡義對趙普出手了。
趙匡義前面一上臺,后面就讓高繼沖的叔叔高保寅前去懷州任知州。懷州在孟州的北面。屬于河陽節度使管轄范圍。
這是趙普的地盤,他一上臺,趙普便給高保寅下馬威。
高保寅不服,你丫的得罪了皇上,還這樣囂張啊。
并且他們以前就有過一些矛盾,趙匡義讓他來到趙普的地盤擔任知州,難道還不明白嗎?
于是兩人沖突不斷,高保寅便學習宋九。用彼之矛,攻彼之盾。他在懷州上書,說自己一上任,連懷州的衙門在哪兒還沒有摸清楚呢,趙普便派人抑制他。自己出身名門,還是皇上親命,若是中書擬定的知州那還了得?各節度使權利過重,請求朝廷罷節度使領支郡之權。
這一招恰恰是趙普以前提議過的,于是趙普上書。我要進京,給趙匡發喪送行。
趙匡義看到他的奏折大喜,那你就來吧。我在京城磨刀霍霍。
趙普于是赴京。但來京的速度那個慢啊,孟州就在開封的西邊,他卻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到達京城。
正發朝廷詔安遠節度使向拱,武勝節度使張永德,橫海節度使張美,鎮寧節度使劉廷回京敘職。
這時候趙匡義不能將屠刀向他頭上砍的。
趙匡義無輒。只好以向拱、張永德為左衛上將軍,張美為左驍衛上將軍,劉廷讓為右驍衛上將軍,趙普為太子太保。
太子太保是從一品官,但不能當真。況且這時候那有太子。眾目睽睽,趙普臉色慘淡。大家幸災樂禍。誰讓你丫的不知好歹,欲壑難填,但沒想到會有今天的下場吧!
五月開封的清晨,晨曦彌漫,晨風清涼。
晨風從窗紗吹來,讓待漏院充滿了清新之氣。
趙普看著宋九說道:“九郎啊,你終于展翅高飛了,恭賀恭賀。”
“趙公,無所謂,陛下信任,我當效死忠君愛民,然我才干卻不足,只望晉燕收復,我就會退出所有職位,專心研究物格學,那才是我的所長。”宋九淡淡說道。
實際他恨不能弄死趙普,趙普也恨不能弄死他。
“易安方為國家良吏,退也無憂,進也無喜,非象某些人,弄權專政,欲所欲為。”盧多遜譏嘲道。
“劍外忽傳收薊,初聞涕淚滿衣。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杜子美于是乘舟出峽。可是因為生活困難,不但不能北歸,反而被迫漂向潭州,于一艘小船上去世了。”
“趙公之意,官兵擊敗安史不是好事?”
趙普冷哼一聲。
宋九看了看盧多遜,又看了看趙普。
員宰相,無論盧多遜,或者楚昭輔,沈義倫,對趙普十分排斥,可也有不排斥的人,薛居正,曹彬。
曹彬做人低調,那怕他做了西府宰相,看到士大夫,也要引車避之,省得這些筆桿子羅嗦。
薛居正在趙匡朝就是充門面的,不能當真,最有實權的還是盧多遜。
趙普第一天上早朝,兩人就發生了沖突。
薛居正嘴角嚅嚅欲動,最后一句沒有說出來。沈義倫雖不喜趙普,但他是一個膽小怕事之輩,閉眼就當沒有聽到。曹彬同樣如此,然而正襟危坐。楚昭輔則不然,也冷哼一聲。
再看看其他人,有對趙普同情的,也有譏諷的,后者更多。
似趙普是…虎落平川被犬欺。
不過宋九視力好,他終于看到趙普眼中閃過一絲嘲笑。
宋九忽然意會,趙普進京對他很有利,在地方上有理說不清,何為對錯,只要趙匡義源源不斷地將趙普得罪過的大臣調向懷孟,在這些小鬼的惡咬下,趙普反而不會有好下場。
到了京城,一切放在大家面前。正好乘四個節度使進京之時,他慢騰騰地來到京城,趙匡義不好下手,給了太子太保虛職。是虛職,就不會讓人挑剔。趙匡義以后同樣不好下手。
或者趙普此時心中在想一句話,俺胡漢三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