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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詛咒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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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美抱著外孫女,哭笑不得。讓他郁悶地還不能將表情放在臉上,以免女兒看到。又將福娘交給女兒,乘女兒不注意時,輕聲對宋九說:“小九,你說你行么?”

  “丈人,讓我如何?”

  潘美語塞。

  “丈人,女兒不好嗎?”。

  在這時代,女兒未必很好,一是人家的人,二有臉面的人家還要補貼大量嫁妝。潘憐兒第三個孩子出世,未出世之前,直接取了一個男xìng化的名字,宋福。

  不夸張,為宋九一家祈福平安的百姓太多了。

  張婆與李婆又過來接生。

  結果還是一個女孩子。

  邪的是潘憐兒生下的三個女兒一個比一個健康。但再健康也沒有用啊,那是超超級賠錢貨。與宋九交好的一群衙內樂得不行,曹璨直接跑過來,要替他兒子曹儀求親,被潘憐兒打了出去。

  女孩子不能再叫宋福,只好改成福娘。

  要對南唐動手了,潘美被召回來,他在信中也知道女兒將要臨盆,于是晝夜不停急趕回,誰承想還是一個外孫女。

  但賠錢那是宋家的事,潘美的女兒不能算是賠錢,不但不賠,賺得太多了,前面回來,后面召入皇宮,趙匡指著他說:“你在南方有功,朕想賞你一些錢帛…”

  潘美撓頭,賞錢干嘛,家中難道缺錢用嗎?要么賞官,自己都是節度使了,如何賞官?連連擺手,拒賞了。問題不止于此。皇上說在南方有功,有功有過看怎么去想。若是為了錢帛,那不算有功。想一想王全斌將巴蜀毀成那樣,還大船小船運了無數錢帛到了京城。潘美平南,與宋九王明等副將配合,成了一場可以銘載于史冊的仁政之伐。然而錢帛呢?不錯,嶺南在一天天變好,以后一年會比一年交的稅務多,若是宋九學生那個蔗糖技術研究成功,朝廷得的利更大。可無論怎么算,要多少年才能彌補回來?

  若是這樣想。潘美會很悲催,要知道他在南方呆了多少年!

  乾德元年就下去的,這一呆就是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但他不敢問。

  然而宋九認為潘美夠幸運了,能平南的將領不要太多,就是未必能有潘美這么牛法,打得會不會很順利而已。

  宋九說他家女兒不賠,那不是虛言,潘憐兒未必是他女兒中嫁得最好的一個,但那是將來。可能那時潘美都死去了。他也不能說出口。潘美不能回答,換了話題,問:“陛下授你三司副使,為何不答應?”

  下面的話就不大好說了。朝廷與三司副使相當的官職有很多,中書里有,樞密院也有。其他職能部門中同樣有,然而女婿做了這么多仁政。好事,僅提了一回。后面沒消息了。

  若是趙普在,還能理解,然而趙普下去一年時間,為何也不提撥女婿?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確實也不是一個好兆頭。

  讓宋九選擇,紡織、冶銅、鋼鐵,這三樣皆重要,難分彼此,鋼鐵作用勿用質疑,特別是冷兵器時代。紡織是民生,一旦紡織機械進步,與棉花配合,穿衣難的問題也會漸漸解決。好幾年下來,棉花種子在漸漸適應北方的天氣,同樣也出現過近七十斤皮棉的高產田,普遍產量不高,那是沒有jīng耕細作,是缺少肥料,非是種不起來,并且它還有一些上升的空間。這就準備等著紡織機械的改進,棉布就會出現在千家萬戶中。難道它比鋼鐵差了?衣食住行,為何衣服排在第一位,因為在古代布料一直是老大難,特別是保暖的布料,故將它列在食之上。冶銅同樣如此,銅本身也許就那么一回事,可是它現在就是貨幣,沒有充足的貨幣,就無法讓整個國家進入商品流通時間,經濟就不能盤活,甚至沒有充足貨幣,即便金鋪開始,說不定交子與宋朝交子一樣,還會出事情。

  只能說蔗糖要稍次一點,有它更好,沒有它也行。

  然而幾人能看透。

  他承諾必須將鋼鐵弄好,不是好鋼,好鋼他弄不明白了,那個轉爐似乎更復雜。就是不復雜,他未看到過,不懂就是復雜。

  然而鐵的問題肯定基本解決。

  朝廷仍然沒有動靜。

  這讓他想不明白。

  雖無所謂,甚至歡迎之,這樣一來,不會卷入將來的那場yīn謀當中,可心中免不了還是有些怏怏不樂。并且久不升官,會讓其他人產生一些誤會。君子無罪,懷璧有罪。幸好宋九反應快,將財富放在大海上。今年投入的錢不多,契股漲上來一些,明年后年還會漲,可那個不要緊,他交的稅越來越重,不僅承諾趙匡的租地稅,還有河洲龐大產業的商稅。實際每年所得并不多,大肆研發的費用,一半是海外十艘船謀來的,不然久不升官,自己壓制諸衙內契股,可能河洲自己就造反了。

  同樣還有一個兆頭,花蕊夫人以前不知趣地偶爾還來一兩次,但見到他久不升官,這大半年來再也沒有來回。潘美又說:“難道是史珪這貨弄的鬼?”

  “不是,他現在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那有這膽量?”

  “難道還在為那些宮殿府庫…”潘美喃喃道。

  “也不是,就是燒了府庫宮殿,偽南漢那些錢帛也有限的,雖巨大,一個鋼鐵再加上一個發展迅速的廣南,五年十年能彌補回來?”

  “還有誰?”潘美凝眉在想,趙匡義雖站班首,不能處理兩府事務,真正的兩府相公,薛居正,沈義倫,楚昭輔,盧多遜,這是星光最黯淡的兩府。沈義倫雖清廉,主掌兩府能力卻是嚴重不足。不要說不及趙普,也不及李崇矩。唯獨的就是他清廉,不貪,與多方勢力沒有任何聯系,能讓趙匡放心,薛居正雖班居首相,他是前周的人,有能力也不敢大動作,也許他文章做得好,有才學。德cāo也好,可這種經歷限制他才干的發揮。

  楚昭輔不用說了,趙匡用楚昭輔,明顯是想與趙匡義配合,利用他與趙普的一些怨懟,聯手抹去趙普的影響力,來給未來的皇子鋪下平安的金光大道。

  而且此人與宋九關系一直很好。

  剩下的是盧多遜,他名為參知政事,實際反成了有實權的副相。許多事務就是他在處理。若無盧多遜,中書準得出大亂子。潘美看到了,宋九也看到了,他同樣也不大明白。為何盧多遜后來在宋史上那么丑陋,難道以后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是能相啊。有時候想想他自己所看到的,再想想他腦海里一些可憐的歷史知識。不由感慨一句,何謂真。何謂假?何謂對,何謂錯?

  這個人與宋九交接不大,但肯定沒有矛盾,并且他與趙普有怨懟,宋九也有,兩人是同一陣壕的。也就是說,這幾個大佬對宋九皆沒有惡念,不是錢帛,不是頭號錦衣衛史珪,那還能有誰,當然,還有其他大臣,例如御史臺的劉溫叟去世后,邊光范接手,邊光范去世后,由馮炳接手,但馮炳不是御史大夫,而是以侍御史知雜的身份判御史臺事。在宋初言官并不活躍,這與宋九記憶也有所不同。不活躍當然也無權了。劉邊二人都沒有多大實權,況且馮炳?

  或者其他人,還有那一個新進大臣受到趙匡重用?似乎也沒有。

  潘美想不明白,別的不說,論是大治嶺南之功,自己這個女婿也當得到重用,而且女婿做事越來越沉穩,早不是當初讓人啼笑皆非的毛頭小子。或者說忌憚,宋九不是大將,就是治理政務理財上有所善長,這能忌憚嗎?相反的,不但不需要忌憚,象這樣的人才好任用。

  潘美不平,宋九卻不是太在意。

  他看到丈人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宋朝要對南唐動手,趙匡下了詔書,先讓曹翰領兵赴荊南,曹彬、李漢瓊領兵繼之。又以潘美、劉遇、梁迥同領兵荊南,荊湖轉運使許仲宣兼南面隨軍轉運使。第一撥走的人只是曹翰,其他人還沒有動身,這三道詔書只是一個任命與準備,并且有的大將還在外面,例如潘美。但之前,趙匡還是想招降李煜。在選使時趙匡看重了盧多遜的同門師兄弟李穆,心中有疑慮,說了一句:“李穆xìng至善,但除了起草詔書外并沒有做過其他事,朕害怕他不能勝任。”

  盧多遜道:“李穆cāo德端直,臨事不以生死易節,仁而有勇者也。”

  趙匡默然了,因為他想到另一個不要命的“仁者”。李穆到了江南后,差不多快說動了李煜。但這時南唐大臣陳喬出來阻止,說:“臣與陛下俱受元宗(中主李璟)顧命,今往,必見留,你的社稷怎么辦?臣雖死,無以見元宗于九泉矣。”

  張洎也反對。

  李煜看到兩大心腹反對,又隨即改口,對李穆說道:“我委屈求全討好大國者,是讓大國放我們一條生路。今至此,只好拼命了。”

  李穆只好最后勸了一句:“入不入朝是國主自己的決定,然而我朝兵甲jīng銳,物力雄富,非是你們能擋其鋒的,我勸你想清楚,不要將來后悔。”

  說完,李穆騎馬回來,來回不足一月時間。

  趙匡認為李穆辦得很好,沒有逼,沒有壓,只是講道理,但李煜沒有聽。這次出使也是宋朝最后一次出使,李煜投降更好,李煜不降也沒有事,趙匡讓李穆出使,一是為降,二是為師出正名!

  江南兩大國主,錢俶無條件的投降,也沒有做錯,那叫識時務,雖后來死了,可錢家在宋朝很貴,繼續延續了錢家的輝煌,甚至到南宋。李煜也沒有做錯,難道孫權反抗曹cāo做錯了嗎?但李煜做錯的,既然反抗,就要做好反抗的準備,可他做了什么一些事?但站在宋九角度,不是很喜歡,因為又要死很多人。

  宋九對這件事不是太在意,此時的南唐非是李璟的南唐,李煜的南唐用什么來抵擋宋朝的jīng兵猛將?他看到的是曹彬終于走向舞臺。原先也沒有多想,與他無關。頂多曹家幾個小子與他關系不錯。若不是女兒才出世,將來又不知如何,兩家結親他也歡迎的。直到潘美來到宋家,宋九才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那就是北宋的厄運。

  不說契丹與女真,西夏成了北宋的惡夢,僅說宋朝開國的諸將命運,李處耕貶到山東郁郁而死,王全斌也不大高興,剛剛去世。曹彬不說軍事能力,且說德cāo還在潘美之上,在高梁河蒙受奇恥大辱。潘美做得也不差,無論在湖南或在嶺南,沒有做什么惡事,甚至在自己帶動下,實施了許多善政,但在史上因楊業之死悲催了,又讓一個文人編了楊家將無限的丑化。

  這是滅國之功臣的下場。

  再到皇帝,趙匡將會死得不明不白,趙匡義中了箭傷而死,宋真宗是一個中庸之君,雖得善終,還有一個澶淵之盟。宋仁宗是好皇帝,但一生數子早夭。直到宋英宗,中庸之君,弄一個濮儀之爭出來就死了。宋神宗雄姿英發,也沒有得好死。宋哲宗同樣不差,死得卻更早。若論皇帝之優秀,幾個朝代無一朝能及北宋這六君,除了滅國前的徽欽二宗外,就沒有一個皇帝算是差的。但是命運如何呢?

  對史書宋九記得不大清楚,實際真算起來,只能說是五個皇帝不錯,宋英宗不算,他當政除了濮儀之爭再無什么良政,相反的,他在與大臣們吵,韓琦與歐陽修一正一副兩個宰相,將宋朝財政捅了一個天大的黑窟窿,這才逼得趙頊急得上蹦下跳,與王安石強行變法。不過趙曙當政時間不長,僅幾年時光。

  另外就是對宋真宗的低估,此人雄才大略遠非宋九所能想像的。后來不行了,那是因為一個許多人想像不到的真相,疾變!還是嚴重的神經病!否則早年的宋真宗,即便宋太宗也未必及之!

  若是宋九壽命長便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宋真宗,一個不一樣的寇準!

  但宋九這樣想亦無不可。

  往宿心論上想,北宋不是皇帝不努力,大臣雖有錯有對,也算努力了,然而這個國家似乎被上蒼詛咒了似的,無論君臣如何努力,卻是多災多難。

  但若真是這樣,宋九所做的努力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為宋九又想到了一個傳說,李世民時,民間傳言當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李世民找到李淳風,李淳風奏道,后宮之中有天子氣。李世民yù盡誅后宮女子,李淳風說了一句話,不可,陛下若留,雖皇祚暫缺,而社稷延長,陛下若殺之,當變為男子,即損滅皇族無遺類矣。

  在封建史上,北宋內治幾乎達到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高度,甚至可以說,若沒有北宋,整個江東還是一片湖蕩子,但災難之多,難以想像。自己出現,使北宋錦上添花,會變得更加地好,那么這個災難是否要化為一個更可怕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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