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皇命,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實際未必,舉宋一朝許多官員因為不愿意吃苦,一再找理由拒詔前往艱苦地區為官。宋九更有理由拒詔,但宋九清楚,一旦拒詔的后果,自己在二趙心中印象大跌,以后自己做什么都很麻煩,包括河洲。于是換條件,問:“二大王,朝廷打算派多少侍衛與我同行?”
湖南未必讓他害怕,那時湖南平定了,北方人怕南方,一是濕熱,二是蠻子,三是瘴癘。但這三條都不用害怕,巴蜀那邊不同,再帶兩個侍衛前去,天知道在路上會出什么事。
“宋九,皇兄與本官說過這件事,打算讓高瓊指使率三十侍衛隨你一道西下,另外本官從藩邸里再挑一名壯士隨你前往,他叫葛霸。”
“高瓊與葛霸,還有呢?”
“這二人皆是難得的勇士,有萬夫不檔之勇,你還不夠?”
“夠了夠了,”宋九道。只是三十侍衛人數還是少了些,若是三百人,由這兩人指揮,估計能到中型戰場上都能溜達一回。高瓊宋九知道,葛霸不大清楚,名字很霸氣,而且是趙匡義推薦過來的,想來也不差。
“坐吧。”
“謝過。”
宋九坐下,趙匡義又問道:“那個蔬菜賺了多少錢?”
“是賺了一些錢,但沒有外人想的那么多,”宋九從頭到尾說了出來。
“你別繞,明年你還能有一年收成,后年又能賣琉璃賺錢。”
“二大王,到明年有收成也不多了,明年必然會有人求琉璃,最少會有十幾家種。后年能賣琉璃,這是民生,不能賺黑心錢,琉璃利潤必然降下去。過兩年高檔店鋪一開,琉璃就要納入河洲收入。再過幾年,琉璃技術同樣會慢慢放開。不過那時我朝大約會一統天下,至少南唐收復過來了。那時候要賺,賺大食人的錢。”
“琉璃就是從大食那邊傳過來的,你怎么賺?”
“二大王,琉璃技術也是物格學,我先生是挑筋教人,從遙遠西方一路訪問學問,到了天竺到了我朝,不停地吸取各國知識營養,物格學才大成。即便是大食,也不及微臣燒的琉璃。先生也許回到西方,必從大食過。不過他醉心于學問,不醉心于實用。我擔心哪,他一身所學除了傳給我,怕是無人能得到了。”
“那好啊,”趙匡義大喜。
“為什么好?”
“你先生這身學問只能在我朝發揚光大。”
“二大王,國家有疆界,學問無疆界。”宋九正色道。實際心中樂翻了天,能拿未來的太宗開刷,容易嗎?
趙匡義語塞,最后強橫地說道:“宋九,你是大宋子民。”
“此非夫子之道也。”
“你這個學問更不是夫子的學問。”趙匡義說完大樂,每天過著勾心斗角的生活,同樣很累的,但宋九來每次胡侃亂吹,讓他覺得很放松。就算是一個活寶,那也是有才氣的活寶。趙匡義產生這種心情,還有一個原因。趙普一枝獨大,趙匡需要有人來多少進行節制,別人都不行,只有讓老二來節制,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甚至鼓勵趙匡義發展一些屬于自己的勢力,比如他的藩邸多有能人奇士,這是一個公開只是人人都不敢說的秘密。宋九所做的事屬于開封府管轄,宋九不想沾邊也得沾,經常跑來跑去,皆以為宋九是趙匡義的人。趙匡義不排斥,宋九做他的人不丟人,雖憊懶一點,才思卻是第一流的。不僅是物格學了,比如南下種種,物格學重要,他的奇思妙想同樣也重要。這才有了種種治理湖南的策略。甚至趙匡義有時候想,說不定宋九練上兩三年,他那個先生真的不及宋九。
這不必要對宋九揭開的,廟還小,反引起不必要的負擔。
但看到宋九有時候精得象猴子一樣,有時候又懵懂讓人很想上去揍一頓,趙匡義啼笑皆非。可是宋九說會賺大食人琉璃錢,趙匡義仍然不會相信。
說正事,趙匡義道:“你去年南下時,我說過一句話,能想出最好不過,想不出也不怪你,今年還是這句話。而且你南下做得也不錯…”
“二大王,南下我寫了數策,那是先生給我的一些提示,這個流民真的沒辦法,若是百姓能安定下來,說不定我還能看一看,想出一些治理之策。不管是一縣一州或是一路,雖然幼稚。”
宋九只是隨便說說,他也沒有想到這句話代表著什么意義。繼續道:“就是因災害產生的流民,說不定我也能有一些安定策略,但這是戰亂引發的流民,戰火不休,流民如何回歸家園?前段時間我翻遍了史冊,有,例如曹艸將漢中無數百姓遷于關中,那是一場血淚史,我不屑之,皇上與二大王更不屑之。”
“是啊,所以曹劉相爭,曹艸失去漢中,民心之失也。”
“不是我反感西下,而是苦思良久,確實無良策,無良策西下有何用?”
“你不懂,若是這時兩川平定,恢復安定,朝廷可能不會讓你西下,正是亂蕩不休,一些不好的事繼續在發生,朝廷才讓你西下的。國家也有良吏,他們德高望重,西下不好啊,不好啊。”
宋九忽然想到韓重赟對他說的種種內幕,又想到孟知祥與鐘會,悚然一驚,道:“二大王,我懂了,但是這個擔子…”
“去吧,別人想挑這個擔子,還挑不到呢。你若是挑一回,下一回朝廷還想讓你挑,每次找挑擔子的人都能想到你,你不久就能飛黃騰達了。”
“飛是好啊,就怕沒有背降落傘…”
“別逗我。”趙匡義將宋九攆出去。
其實宋九早就有了準備。
今年離開不象去年離開,好多事的。
一年級的物格會計算術教義編寫好了,還有一套啟蒙版。這得在教習中再進行一次檢測,打算明年雕版印刷發行的六本書就是這六本教義,但在發行前還會進行一次修正。
有了教義,還有二年級學生教導,短時間離開三兩個月問題不大。關健是二年級學生,只能象去年那樣留下講義,讓他們繼續自學。
這幾十名學生管的事務還不少,一是五項工程,宋九提前請了許多畫師畫了實樣圖,自己畫了草圖,標注尺寸。就防止離開的,有了兩幅圖畫,再加上一些說明,工程就不會停下。
自己那幾項工程更復雜些,然而進度慢,自己下去反正是做一個樣子的,速度會很快,能及時返回。
最后是各種試驗,有的試驗危險,沒有自己指導,得停下來,不能做。
再派管事提前將各種材料采購過來,運到河洲上,讓七姐夫帶著人看守著。同時打著讓大家有錢過元旦的口號,提前將兩個月薪酬發放下去。家中錢帛太多,自己一走,委實不放心。得將錢迅速散掉,來次瘦身。然而錢帛還有不少,十二萬多緡錢。
玉蘋機靈,問:“九郎,你又要離開京城?”
“玉蘋,不要對外人說,恐怕不久朝廷要下旨,讓我去巴蜀。”
“你去巴蜀做什么?”玉蘋擔心地說。
“天知道,呂馀慶寫奏折,寫了兩回,說是戰亂引起許多流民,他束手無策,想讓我下去看一看,集思廣益,有沒有好辦法。”
“朝廷想要勘磨你…?”玉蘋不傻,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宋九更不傻,還能不明白嗎?似乎是好事,在這時代做官才是正途。他說一州一縣一路,也是他心中的渴望,若在朝堂上做什么京官,每隔幾天三更半夜起來去早朝,再去勾心斗角,他不大喜歡。若是做一個知縣知州的啥,這會讓他很開心。那是無數百姓的父母官,做一個現代人,能不想嗎?這想法同樣怪異,要知道官員那個不想做京官。
但他也搞不懂,就是朝廷勘磨自己,河洲怎么辦?書院怎么辦?難道趙匡有奇策將自己一變二?說道:“也未必是好事,這些任務一次比一次艱巨,做得好繼續勘磨,做得不好,下一回就不勘磨了,一輩子繼續當散官吧。”
“九郎,當散官也不錯,逍遙自在,再有數月時間,河洲那邊開動,一家子不愁生活來源,在這里,每天聽著學子讀書聲,奴家很喜歡。”
“玉蘋,這個時光不長久了,以后書院修起來,遷了過去,你想聽也聽不到。”
“在書院邊上留一棟房子,給我們自己住。”
“那也不行,院墻隔著,外人不會進入的。”
“聽不到,就守著九郎吧。”
“玉蘋,你不想守著都不行。”
玉蘋莞顏一笑。不是象外面傳言那樣,到現在兩人連手都沒有牽過一次,干凈得象塊白紙。
“九郎可有好策略?”
“我有屁…鬼的好策略。”宋九不由恨恨道。
“說不定九郎到了哪里就想到呢。”
“暈,連你都這么說,難道皇上與呂馀慶想讓我下去。”
“九郎,管他呢,呂相公是副宰相,都想不出好辦法,你若無良策,誰敢怪你?難道呂相公不是良吏嗎?不過妾身提前恭賀九郎,你又要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