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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章 一卷書來照日月(下)

  到了客廳,就見得方信迎接上來,說著:“哎呀,原來是嚴先生,快請上樓去。”

  嚴敏卻是先一拱手,就欲跪下,說著:“拜見爵爺。”

  朝廷法度,沒有功名者,見到六品官就要拜下,見到貴族更是如此,違者以不敬之罪,可杖五十,不知不覺之中,兩人身份已有非常大的懸殊了,真是世事無常。

  方信連忙伸出手來相扶:“不敢不敢,嚴先生何必多禮,此間又無外人。”

  有外人自然要真跪了,嚴敏聽了,心中不知作何而想,只得一笑,上得樓來,分了賓主坐了,嚴敏一邊打量,一邊就欠身把魯侯的意思說了。

  方信這時,穿著一身月白色紗衣,沒有戴著金冠,但是那年輕的臉上,瞳仁之中,既顧盼生輝,黑幽幽又深不可測,舉動瀟灑飄逸,又不知其心思,雖含著笑,卻一點也沒有看出虛實來,聽完了,就笑的說:“魯侯之意,我也明白,下官真是惶恐,然長者有賜,不可不從,學生唯有跪謝——就如此回話吧!”

  “那好,我就如此回去稟告侯爺!”早些日子,還能看得深淺,現在真正是溫潤如玉,卻又不動聲色,難以明之,外表看不出,再用靈眼,卻只見一片白光籠罩方信,里面光明浩瀚磅礴,又隱隱有股紫氣上升,心中就是凜然。新年前見他一次,還沒有這氣像,還想著此子根基不穩,雖有富貴而不可長久。現在看來,卻已經根基深厚不見底了。

  但是這事,卻無論怎么樣羨慕不得,誰都知道能作書立傳,就可大得天地人之佑,但是世上又有幾人能如此洞察道統,得了真意?這不是投機取巧所能得到的。

  “別慌,嚴先生何必焦急,現在天黑了。總不成連夜趕回去?那時,城門也關了,來來,就在府中住上一夜就可。”方信挽留著的說著。

  嚴敏正想看看府中虛實,稍微推辭,就也受了。方信露出喜悅的神色,就立刻命人整治酒席,并且又笑地說著:“離宴還有些時光,不如我們就在亭前喝茶,如何,而且。還有兩位,也一起見見面?”

  “煮茶論詩,一大快也,敢不從命?”嚴敏欣然應著。

  當下,二人就穿堂過室。向后花園走去。就到了一處湖泊,這人工湖泊,有五畝見方,繞池遍栽各色樹木,又有走廊其上,中間設有一亭。亭皆用原木。

  這時。夕陽還在,竹林、臥石、假山之類。淋浴在陽光中,盡得自然之意。在亭中,已經有兩人,上有一小幾,一個童子正就著紅泥小爐烹茶。

  從走廊而過,又見走廊兩側盡是爬藤,又有小花點綴在其中,真是香氣暗流。

  到了亭中,就見二人起身拱手為禮,方信就笑的說著:“嚴先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鄒利興,從江府治下三春縣教諭。”

  “這是本家府之內的教席白留,恩,兩位,這是魯侯府的嚴先生!”

  這兩人,嚴敏都是知道。

  首先是鄒利興,上次考進士失敗,就去補了三春縣教諭。

  三春縣教諭是正九品,大楚立學,縣級就有學官,教諭管理縣中學子的學習,也是童生考試的主持,從屬禮部。

  鄒利興是舉人,一府之中,少者六七縣,多者十數縣,因此補上這九品縣教諭并不難,這人教導學生細致,誠懇認真,這幾年暗中評價不錯,可惜的是學官不易升遷,要想升上一品到府中當正七品府學正,沒有二十年,不用想了,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至于白留,今年三十四歲,李睿沒有發家前的鄰居,和李睿關系不錯,半師半友,卻一直沒有中得秀才,李睿因此記得他地恩情,自中舉之后就開始照顧,現在掛著李睿長子李凝文的啟蒙師傅的名義,而受禮遇,但是今年秀才郡試,很有希望,不但是他文章火候考取秀才已經足夠,而且也是受了李府的恩澤的原因  這些人事,都有記錄檔案,嚴敏是從江府主持人,自然知道,李睿這人,直到現在,對君忠,對母孝,對師恭,對同僚友,對屬下威而仁,對友義,竟然是知行合一,找不出半點毛病來,真要,也就是遣仆經商,稍有愛財之嫌。

  當下,人人見禮,四人就各自坐下,這時,早有童子煮茶完畢,端上茶來,嚴敏端起細細品評,只覺入口雖有清香,但是火候禮節,到底不及魯府——說的也是,要真貴族,處處細節都見奢侈學問,非三代以上不可。

  當下諸人,迎著池塘清風,就著水氣,一時間大爽,淡淡地茶香飄蕩在空間中,再論得詩文,連嚴敏都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似塵念消沉,不過,他立刻醒了過來,就聽見鄒利興說著:“當日,李兄中進士,我還有些不服氣,現在讀了這本仁禮之論,卻再也難興嫉妒之情了,真是聞君一言,勝讀十年書啊!”

  “是啊,讀來感慨不己,大人叫我授其子,我私下卻經常冷汗而出,惟恐誤人子弟,那就真正是罪過了。”白留一身儒衣,說著,他這幾年,生活改善了,但是格局反而沒有當年苦讀時大了,這也是一得一失。

  鄒利興又說著:“聽嚴先生說,那就不必再去買下印書坊了?”

  “印書坊還是有買的,不過既然侯爺愿印一萬,我就印上一千好了。”方信淡淡的笑的說著,其實這本仁禮之論,還不能說是開大道,只是窮盡了“仁”“禮”二字,并且進行辨證。指明這兩者,一陰一陽,不可分離,若是分離,就非儒家圣賢正統之說。

  而且,方信著重提出,人就要先立人道根基,對天地鬼神,先不論。這不是狹窄,反而是方信純粹道統,扎實根基之說,畢竟天地人,任何一個都有莫測之道,一下子想全部包容。只是博而不精,反而誤了大道,折了根基,所以仁禮之說中,不論天地人,只道一個“善之所向。人生無悔”。

  “天地之氣,集散無常、流轉百域,然持人道居其間,俯仰之間,天地蒼茫。人事轉眼已為陳跡。不能不以之興其敬畏,然死生雖可言大,功業雖有沉浮,持道而行,終其九死其猶未悔,尚不足讓君子畏也!”——這句話實是得了“無悔”。就得了人道之最高之意。

  意思就是。世界之大,萬物之多。社會之宏大,一人就如渺小的塵土,那我們推行善道正道,肯定會遇到困難,又怎么樣來對待這個問題呢?

  回答,也就是無論遇到什么,無論功業有沒有成,都是九死而不悔,這就是人道積極上進的最大原動力,也是所謂地浩然正氣地本質,至大至剛,充滿宇宙,等于開出了儒家真正修煉上的入手道路。

  就是因為點出這條,才可以稱得上是推演到儒家本意上的顛峰,論純粹,已是儒家之至道了,但是還沒有繼往開來,如果僅僅局限于這個,就只是繼了儒家真道統。

  所以,書成之日,一下子只獲得了一千份功德,頓時就使玉如意達到了一千五百份功德的數目,打開第八顆星辰,已經有余,而且,隨著影響擴大,還可以不斷增加功德,折算下來,竟然高達主位面一天十份功德,超過了目前所有功德數!

  而且,方信查看過了,書一成,自己家地陰德數,數目龐大到連方信自己也咋舌地地步,如果沒有什么大折損的話,這世界的李家,至少七代之內,不用擔心氣數上的問題了。

  這就是對待外族和百姓,特別是對待外族地態度,在地球上,原本儒家,是教而不化,特別是唐朝李世民的政策,導致了技術和學問向異族傳播,又沒有納入統一地秩序中,結果反而是武裝了異族,導致他們迅速強盛,并且確定了以后胡人入鼎中原地根基。

  因此,入者,出者四夷,自然是對的,也最大程度地具備覆蓋一切種族和國家地器量,但是,“教”是必須,更必須“化”,教而不化,就要成為大罪孽,而化而不教,又顯的太過暴虐了,這就解決了儒家文化對外擴張的問題,也從理論上解決了封建國家對外族的問題——這個不單是繼承了,而在正本清源的基礎上,繼往開來,解決了儒家生命力的問題——這就更是千秋功德了!

  不過,凡事有個過程,第一篇就足夠自己聲名而起,奠定了在這世界士林界地地位,這如美酒一樣,越是沉淀越見香醇,所以這第二篇,不必著急,就聽見鄒利興問著:“李兄,你不但文章好,經學深,詩篇也好,可有什么詩詞作來?”

嚴敏也記得了當日兩篇,精神一震,說著:“的確如此,還真要記得一篇新詩新詞回去,大人也不必賀禮了,就拿此來回禮,我相信侯爺會非常高  方信也自一下,這時,說來話來,就見得黃昏已落,月光已出,一叢竹林之前,隱見林中有女子閃過,穿著綠裙,知道是艾貝爾,當下就笑著:“是作了一詞,記途中某女所作,一夜風流啊,不太對景,不過也可說說了。”

  當下吟著:“春山煙欲收,天淡稀星小。殘月瞼邊明,別淚臨清曉。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此首寫別情。上片別時景,下片別時情。起寫煙收星小,是黎明景色。“殘月”兩句,寫曉景尤真切。殘月映臉,別淚晶瑩,并當時人之愁情,都已寫出。換頭,記別時言語,悱惻溫厚。著末,揭出別后難忘之情,以虛處芳草之綠,而聯想人羅裙之綠,設想似疑,而情則極摯。

  三人聽了,頓時喊好,嘆著:“果是少年風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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