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竅石!”
“它怎么跑我腦子里來了?”
寧風以手捂口,就怕自個兒一不留神,驚叫了出來。
在這一片混亂情況下,他的動作倒是半點不扎眼。
在魂境崩潰,奇光漩渦坍塌的一瞬間,寧風腦子里就憑空出現了一塊淡紫色,有九竅的石頭。
這塊石頭他再熟悉不過了,魂境中足足佩戴了十幾年,怎么丟也丟不掉的戀家貨。
“難道…”
“是了,一定是這樣!”
寧風恍然大悟,魂境中留下的最后疑云,豁然散盡。
“魂境中那些老家伙們,還有他們代表著的天意,想留下的怕未必是我吧?”
“而是——它!”
“九竅石在,魂境就在;九竅石隨我而去,魂境不存。”
“怪不得了。”
寧風這會兒身邊都是驚慌失措的少年們,畢竟上面那些高高在上神仙一樣的太陽神宮各峰山主都跟見了鬼似的,也怪不得他們如此。
看到他們,寧風又想起一事。
“對了,我的經歷,跟他們截然不同,定然也跟這塊九竅石有關。”
“當然不同了。他們是去經歷魂境考驗,我是去奪人根基,把人命根子都給打包帶走了,這待遇能一樣嗎?”
寧風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沒有讓笑容浮現出來。
“只是…,為什么選我?”
“萬年以降,進出魂境者不知凡幾,為什么會選我?”
“還有,這塊九竅石,它到底是什么?”
寧風又想起該死的九連環,感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疑云伸了一個懶腰,又重新籠罩下來。
“總會知道的。”
想不通,只好暫時放下,他想不放下也不成,宮殿之中,軒然大波!
“申不疑,拜見老祖!”
當代太陽神宮掌教,白袍老者申不疑,沖著上首塑像,行跪拜大禮。
申不疑后,剩下的八峰山主,同樣大禮參拜。
“咦?!”
寧風眼睛瞪大,驚訝地看著眼前一幕。
申不疑等人面前塑像羅列,無不高達數丈,整座宮殿周遭更是浮雕無數,或呈龍蛇,或顯神魔,皆是輝煌正大,堂堂之氣。
無論是塑像還是浮雕,在魂境消失,宮殿劇震的一瞬間,“刷”地一下,如太陽光在其中流淌,一一亮了起來。
亮起的不僅僅是光,還有神,恍若一瞬間,這些本當只是裝飾的東西,一下子有了生命,帶出了神韻。
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尊高大的塑像。
三尊塑像的頭部大放光明,仿佛各自擒拿下來一顆太陽,化作冠冕帶到了頭上一般。
申不疑等人,大禮參拜的,就是他們。
“讓開!”
三尊塑像中居左的那尊開口,宮殿劇震,申不疑等人慌忙退開。
“咔嚓咔嚓”
眾目睽睽之下,塑像動了。
它抬起一只腳,一步踏下,宮殿為之,不堪重負。
再抬起一腳,跟上,然后…
“轟”
高達數丈,通體赤銅,重達萬鈞的塑像,它推金山,倒玉柱——好吧,其實就是左腳絆右腳——轟然倒地。
“我去…”
寧風有整個世界都崩潰了的感覺。
太陽神宮掌教都要跪拜的存在,就這么絆倒了…絆倒了…
看到這一幕,申不疑等人反應迅捷,一個個抬頭望天,仿佛頭頂不是枯竭的宮殿穹頂,而是什么白云蒼狗壯美長空似的。
“哼!”
一聲冷哼炸開,偌大銅像四分五裂,每一塊碎裂開來的赤銅在空中就溶解、湮滅,化光而散。
下一刻,一個同樣高達數丈,通體純由太陽光凝成的巨人,一步邁出,伸手抓向魂境消失的地方。
“厲害!”
“這肯定是修煉到高深境界的太陽法。”
少年七嘴八舌,震驚羨慕,寧風屏住呼吸,雙手不由攥成了拳頭。
“刷刷刷”
凝光現身的太陽神宮老祖手掌間,有無數道光在來回穿梭,編織成了光的羅網,籠罩住一切,纖塵都不能逃。
“他會發現嗎?”
寧風忐忑,腦子里那塊九竅石要是被發現,他樂子就大了。
“掌教真人,諸峰山主,還有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神宮老祖…,這陣仗太大了,完全扛不住啊。”
“魂境竟然這么重要…”
神宮老祖的神光羅網探查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時間,寧風卻覺得一輩子都沒有這長。
好不容易神宮老祖收手了,寧風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他老人家竟然沉吟不語…
“…您老倒是說話啊。”
寧風嘴角抽搐,索性眼睛一閉,不去看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魂境萬年,神宮弟子,皆出磨礪,然世上終無亙古永恒,沒了,便就沒了吧。”
與之前那聲“讓開”如出一轍,當是老祖聲音。
“魂境,壽終了。”
寧風還是閉著眼睛,聽了這結論,松了口氣之余,腹誹道:“那倒未必。”
這個時候,申不疑的聲音響起:“老祖,那三年之后的魂境磨礪,洗神劫…”
“不疑!”
老祖聲音轉厲,“你是我太陽神宮,當代掌教。”
“是。”
“天下魂境,又不止一處。”
“嗯?”
寧風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了,睜開眼睛望過去。
“這好像話里有話啊。”
這么想的可不僅是他一人,申不疑若有所思,再問:“老祖,若對方不肯商榷,無法求取,如何?”
“盡可奪來!”
神宮老祖擺了擺手,好像在隨口說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
話說完,他純由太陽光凝成的身軀猛地向內坍塌,光芒萬丈,一輪太陽高懸而起,下一刻化光而散。
光風過處,偌大宮殿恍若春風吹拂,和煦溫暖。
“不疑謹尊老祖諭令。”
“恭送老祖。”
申不疑臉上似乎帶著笑容,其余諸峰山主,亦含笑行禮。
宮殿中的少年們,無論是寧風所在的這三十人,還是后續茫然清醒的七十個,盡數目瞪口呆,猶自沉浸在剛才所見一幕里。
“霸道。”
“太陽神宮,真是霸道的可以。”
“嘿,盡可奪來,這四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底氣不是一般的足。”
寧風放下擔心事后,開始與有榮焉,自家的確是進了一個了不得的宗門。
恭送了神宮老祖離去后,那些游走點亮整座宮殿的太陽光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悄然隱沒,申不疑等人低聲在商量著什么。
好一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申不疑向著少年人們擺了擺手,道:“通過洗神劫者,帶至偏殿,暫且安頓。”
“未過者,送去外門,去留兩便。”
掌教真人說完,自有人帶著寧風等人離開。
且不說那些未曾通過,又昏迷到最后弄不清楚情況者如喪考妣,就是寧風身邊那些人,臉色也大都不怎么好,一步三回頭,怎一個失望落寞了得。
一直到他們離開宮殿,申不疑等人都還在談著什么,沒有注意到少年們的殷切目光。
“哎,族里在神宮的老人說,往年掌教真人不是都會分別接見先行度過洗神劫的弟子,面授機宜,賞賜寶物的嗎?”
“是啊是啊,聽說不僅是掌教,還有各峰山主也會提點、賞賜準備收入門下的。”
“真倒霉,一定是魂境壽終,他們沒心思了…”
“倒霉…”
出了宮殿,沒了約束,那幾位當先出魂境者唉聲嘆氣,原本期待落空,同代領先的優越感更是不用提了。
“原來是這樣…”
寧風看著他們斗敗公雞的樣子很是想笑。
他倒是沒損失,反正表面看來,他就是一個吊車尾。
行至偏殿,一眾少年入內。
偏殿里倒是沒有什么裝飾,地上鋪陳著丈許見方的赤銅磚,零散數十個蒲團隨意地拜訪在上面。
偏殿的頂部還有四面,懸掛著十余個燈盞,每個燈盞上鑲嵌一塊光石,在不住地散發著陽光般的光亮。
沒了優越感的少年們也無心去論什么座次,大家隨便坐下,一開始還互相攀談,后面無不沉默下來,默默地消化魂境中經歷,先前震撼一幕。
寧風尋了一個角落座下,沒有特意往陳昔微那邊靠,腦子里的九竅石讓他心始終懸著,不知禍福。
剛一在蒲團上坐定,他兩手上翻,自然而然地就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這不是有意的,實在是外門三年鍛煉,身體已經形成本能。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寧風閉上眼睛,不住地想著九竅石的模樣,心聲發問。
他能感覺到,盤踞在其腦海中不可知之地的九竅石顫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應。
“嘿,把你掛在脖子上十幾年了,現在這樣還真冷不丁有些不習慣。”
寧風隨口說著,本也沒指望九竅石會做出什么回應,不曾想話音剛落,意外就出現了。
他掌心朝上擱在膝蓋上的手掌猛地一沉,好像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樣。
“…不是吧?!”
寧風心里面咯噔一下,連忙睜開眼睛。
只見得,一塊淡紫色的圓形石頭,上面布著九個孔竅,就這么靜靜地躺在他掌心上。
“慘了…”
寧風心臟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叫起了撞天屈,“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用這么聽話吧。”
他覺得脖子僵硬得跟落枕了一樣,艱難地抬起來。
隔著七八個蒲團位置,陳昔微也正好望過來,目光碰個正著。
然后,她下巴一挑,別過頭去。
附近,數個圍攏著陳昔微的少年察覺到他們目光交流,各種不善地沖著寧風瞪過來。
“呃”
寧風看看他們,再低頭看看掌心九竅石,瞬間無視了那些人。
“看他們的樣子,嗯,情緒穩定。”
“這么說,他們看不見你,對吧?”
九竅石默默不語,只有那溫潤的感覺,透過掌心傳遞過來。
寧風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心神集中到掌心,集中到九竅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