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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 刺客(下)

  “小姐,慈元殿那邊好像出事了,說是有刺客!”楚云落的小丫鬟到現在都沒能轉變稱呼,尤其是當她緊張的時候:“小姐,咱們…咱們去哪里躲躲吧!”

  上次的事把她嚇慘了,她現在就像個驚弓之鳥一樣,一有風吹草動就緊張的不行。

  “你又說胡話,我們這里院落偏遠,都是些不受寵的小女子。便是真有刺客,也不會來刺殺我們這些毫無價值之人。”說到這里,楚云落不由自嘲失笑。脫下小姐衣衫,換上嬪妃裝束,自己卻反而“毫無價值”起來了,真是可笑又可悲。

  脫下華彩戲服,你還剩下什么?

  忽然,那個白發魔頭的話語再次冒出,帶著魔性在心湖中蕩起漣漪。

  楚云落一怔,然后用力甩甩腦袋,強迫自己無視它。她忽然不想一個人呆著,因為寂靜時心中的聲音會格外清晰,于是她起身道:“不過刺殺之事的確鬧的人心惶惶,想來不少人會受些驚擾。走,備上些禮物,隨我去對面姐姐處坐坐。”

  “是!”

  楚云落所住的是個類似四合院一樣的院落,她正對面是另一個嬪妃,同樣是今年新入宮的。那嬪妃無甚特別之處,性格不冷也不熱,挑不出毛病也看不到亮點。放在普通人之中自然很漂亮,但在嬪妃之中卻毫不顯眼,平時沒有誰和她有太多交流。連住的地方都偏僻冷清,下人也沒幾個。

  但今天,楚云落決定去敲開友誼的大門。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動身出發時,在那屋子里卻忽然光影一閃,一個灰衣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中。那灰衣人來到屋里后腳下一個踉蹌,好似受了傷。那人快速的在床下暗格里找出一粒丹藥吞入口中,但依然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

  “可惡,那劉安竟然如此強橫?!”灰衣人人高馬大,一看外形便知是一個壯漢。但聲音卻清冷悅耳,乃是很好聽的女聲。咔咔嚓嚓的響聲中,“他”渾身微微震顫著,衣袍這里鼓起那里凹陷。動個不停。片刻后喀拉一聲格外大聲的機括聲后,一雙白嫩的手忽然自“他”的胸膛處穿了出來。

  這一幕,很有點恐怖片的感覺了。

  白嫩的手在灰衣人胸腹上下摸索一陣,抓住了關鍵處用力一撕一撐。啪啦,灰衣人眨眼間被“開膛破肚”。原來是一個用機關做成的外殼。而一個相對來說嬌小很多的身影自里面拔身而出,赫然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正是方慧。

  “呼…”方慧坐在床上,累的直喘氣。

  因為解開了很多原本閉鎖在一起的卡扣,被掩蓋的損傷也爆發開來。只見那機關外殼肋下部位嘩啦啦的剝落下很多連桿和護片,剛剛楊綺彈出的一劍便是砸在了此處,僅僅是劍柄便砸斷了很多裝置。若非有這么一個機關外殼做護甲,她毫無疑問得栽在那里。

  她俏臉微寒,然后又趕緊自機關外殼里拿出了一塊風雨石。風雨石被她握在手中,發出微微的光芒。顯然她也是萬念加身之人。但這光芒有點蔫巴巴的,就像被人兜頭打了一棍子一樣,一點都不精神。

  看到這一幕,方慧的表情愈發冰寒起來,她一邊調息療傷一邊暗恨:“可惜我重改教名大損了積累,否則又怎會讓那劉安如此逞兇?”

  嗖,另一個身影閃進了屋子。此人一身太監服飾,但卻用各種辦法把頭臉遮蓋的嚴嚴實實。而這人比方慧傷的重得多,剛進屋便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方慧趕緊又摸出一枚丹藥,閃身過去給那人喂了一粒。摘下他的面罩一看。正是南海仙翁曹宏。

  他就是那個聲東擊西的聲東,假裝刺殺皇后而為方慧的行動打掩護。承擔了最大程度的風險,遭受了最大力度的圍剿,他使盡渾身解數甩脫追兵。來到這里時已經傷的快爬不起來了。

  但他依然掙扎著努力看向方慧,雙眼中全是期待:“圣女…”

  而方慧卻無言的搖了搖頭。

  曹宏失望的閉上眼睛,但一息之后他又收斂了情緒恢復了冷靜:“圣女,依照昨日圣火令穿出訊息,允諾之地提前開啟。原先的計劃被全部打亂,不容許我們徐徐圖紙。所以今日才鋌而走險。劉安本是最好的突破口,今日也本是最好的機會。可既然此路也走不通,我們只有放棄了…”

  “不行,絕對不行。其余候選圣女必有后手準備,我無論如何也必須找到第二塊圣火令方有勝算!”

  “但是圣女…”曹宏還待再勸,方慧卻忽然制止了他:“噤聲,有人來了!”

  方慧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楚云落的聲音:“姐姐,小妹來看你了。”

  聽那聲音距離頗近,無需幾步便能進屋。時間緊迫,方慧卻雖驚不亂。她伸腳一掃,將機關外殼掃進床底。床底滿了,那便搭手一拋把曹宏拋上房梁。同時她自懷中取出一張面具,一邊應著“姐姐稍等,妹妹這就來”,一邊把面具像敷面膜一樣貼在了臉上。

  她雙手如同幻影一般拿出各種瑣碎東西在臉上涂涂抹抹,幾個呼吸的功夫,已然完成了易容。當方慧迎進外間時,已變成了另一幅模樣,正是在慈元殿見禮時多看了楊綺兩眼的那個妃嬪。她隱秘的對著曹宏比了個“忍耐”的手勢,便與楚云落寒暄起來。

  計劃遭受重創,但她仍能迅速調整心態。她舉止溫雅不過不失,不拙劣也不優秀,極其平凡。

  這正是刺客之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慈元殿刺殺事件在宮中鬧出了滿城風雨,就連賈似道都被驚動。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過度解讀,更別說刺殺皇后這等大事。但這一切與楊公公又有啥關系呢?啥關系都沒有。她反而忽然自繁忙的日常中脫身出來,每天都有時間去做點別的。

  她經常出宮,去臨安城內周游。她會經常遙感,讓精神降臨在萬歲圣胎上,借此與小的們隔空對話下達指令。更多時候,她會溜回妙貴妃的地盤,每日與嬌娘、三妙探討武學。

  她快要突破了、三妙快要突破了,就連煉卵化氣的全新神功都有了曙光,也快要突破了。在這個時候,多與各種高手溝通、交流,最是有幫助。每過一日,她心中的利劍便會鋒利一份、堅韌一份。每過一天,她便會向著目的地靠近一步。

  同時,陰陽錄也引起了三人的極大興趣和熱烈探討,在你來我往的頭腦風暴之中,某種全新的思路在漸漸成型。

  就在這段時間里,在千里之外,舉辦了一燈大師的葬禮。

  這個葬禮的參與者并不多,也沒有撒紙錢摔瓷盆、吹拉彈唱作法事等復雜的流程,與段智興一國之君的身份實在不符。不過,葬禮雖然簡單,卻十分的嚴肅、鄭重。

  漆黑的天幕下,人們堆起一個巨大的木柴葬架。一燈便躺在木架上,他身穿一襲普通僧衣,雙手在胸前合十,安詳的表情中甚至帶著一絲心愿已了的欣悅。楊過、小龍女、郭襄、段興勇,四人各拿了一根火把,從四個方向同時引燃了木柴。

  火焰騰起、熊熊燃燒,火焰中的一燈看起來宛如睡著了一般。

  虛竹在斷情絕念大法中說,人生一場大夢,一端入滅一端醒。如果這三界真的有無窮業火在熾燃不息,如果這世界真的是火宅,一燈自此處入滅,也算是解脫了。

  郭襄怔怔的看著火焰,伸手摸了摸小毛孩的腦袋幽幽問道:“小毛孩,你說,這世上到底有轉世嗎?”

  這個問題困擾的絕對不止一個人,在面對生死之事時,每個人都想問這個問題。

  而作為金輪轉世靈童的小毛孩竟然也怔怔的瞧著那團火,這場景似乎觸動了他心底的什么深刻的情緒,立刻神色復雜道:“我原本以為我是我,后來我以為我是轉世靈童,現在——我也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有轉世也好,無轉世也罷,人活一世便要一世瀟灑。來,大和尚,我敬你一碗!”何棄療看起來落拓撂倒,仿佛一個深受打擊的落榜書生。但他此時卻豪邁的端起一個大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干,然后啪的一下將酒碗在地上砸的粉碎。

  他一抹嘴,挎劍抱琴轉身便走。

  段興勇立刻追上兩步喝問道:“你要去哪?”

  “我去臨安!”落魄之意盡褪,何棄療雙目中射出了利劍一般的鋒芒:“她可以看不上我,她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幸福,但她絕對不可以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好色老頭子!”

  段興勇神色復雜的注視著何棄療的背影,他忽然揮起手來雙掌連擊不停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啪啪的拍擊聲中,段興勇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吼過之后,他卻豁然挺直身軀邁開大步,竟與何棄療同行而去。

  他決定,不再窩囊下去。

  “你跟來干什么?別礙手礙腳的。”

  “腿長在我身上,我樂意往哪走你管得著嗎?”

  一路爭辯,兩人漸行漸遠。他們本就不是天下無人的下屬,來也自由,去也自由。

  楊過欣賞的看著他們,此二人破關可期。

  如此這般,平淡而充實,時間一天天溜走。

  當眾人自各自的事情中回過神、抬起頭時,忽然發現宮里張燈結彩,人人喜氣洋洋。

  中秋時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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