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暮色沉沉,襄陽作為臨戰城市城實行宵禁,入夜之后街上便再無閑雜人等。在宵禁的城市中,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嫖娼也得白天去。現在又沒什么夜間生活,民眾普遍早早就安歇了,城市漸漸陷入沉眠。但英雄大會卻反而越發熱鬧起來,喊殺聲不絕于耳,慘叫聲此起彼伏。
但所謂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這些喧囂聲離得遠了,卻反倒顯得縹緲虛幻。夜風中,一個嬌小的身影坐在最高的屋宇房檐上。白衣飄動,黑發如絲,武爭鋒靜靜地看著遠近四處。
南帝段智興如今就在襄陽城中,一陽指名動天下,怎么高估都不為過。前幾日見周伯通,便給她敲向了警鐘。五絕就是五絕,不能輕慢。一燈便是不如老頑童,恐怕也差之不遠。同理,黃藥師、楊過、郭靖,也差不到哪里去。
上次某人與周伯通的比試,與其說是比武,不如說是玩鬧。真功夫倒是都用了真功夫,的確是自己的真實水平。但兩邊又都沒用全力,沒有故意發揮自己的長處去碾壓對方的短處。某人的豪力沒有使出來,周伯通的內功也沒有全數發揮。到底哪邊藏的多一些,就很難說了。若某人不動用真功夫只是一味胡鬧亂玩的話,一個郭靖尚且難以應付,若再來一個一燈的話恐怕就要手忙腳亂的了。
所以,武爭鋒此刻坐在這這里。大眼睛倒映著天上的月光,晶瑩透亮,她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者,為某個胡鬧的家伙保駕護航。
“嘶——”武爭鋒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又緩緩吐出。空氣清涼,夜風柔和,一燈一直沒有出現。她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圓很亮,這才發覺今日是月中。再看看英雄大會那邊,武爭鋒又忍不住搖頭失笑:“雖然是胡鬧。但倒也的確是別出心裁、獨具匠心。唉,這個人啊,真不知道該說她什么好…”
在武嬌娘的注視中,英雄大會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各路群雄發揚了“不要慫。就是干”的光混精神,天上地下圍追堵截賈騰鷹。不過非但沒有取得應有的戰果,反而被兜著屁股揍了個爽。
的確挺爽的,因為揍人的家伙已經唱上了。沒錯,那家伙一激動起來就放聲高歌。外人看起來簡直像個神經病一樣,但她越是唱的嗨,狀態就越好、越強、越勢不可擋。現在,那家伙又唱又跳,已經全面進入狀態了。
“嘿、厚、嘿厚嘿厚、嘿、厚”鷹爺抓著三妙夫人,如同一個紫色的龍卷一般刮過全場。四面八方的刀光劍影、無窮無盡的掌風指力,都被她利用起來。迸濺的火花,翻倒的痛呼,全都似在給她伴奏、打節拍一樣。鷹爺伸手一拉三妙,領舞全場:“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這歌節奏并不快,鷹爺的行動的絕對速度也并不快,但兩人手牽手,移步轉身卻節奏感十足。絕對動作并不快,但臨敵反應卻快的要命。簡單的一抬手,就能閃過刀光,平凡的一晃肩,就砸飛劍影。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兩人的螺旋,不在任何一個地方停頓超過一秒鐘。那六個道士、十余和尚。還有追擊不斷的耶律齊,竟然只能跟在后邊吃灰。
“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聚散終有時。”
手一抖,分,三妙飛入群豪最無法防御的位置。大耳瓜子抽飛好多。臂一拉,合,三妙又飛回鷹爺懷中,半路上飛裙扇翻了不下十個。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
腳下一轉,鷹爺將三妙自背后牢牢抱住。雙手握著雙手。鷹爺帶她旋起迷幻的狂潮。三妙夫人覺得自己就像楊綺手中的一把奇門兵刃,被對方運轉自如,極大地延展了楊綺的攻擊覆蓋。
“我拿青春賭明天”
紫光飛掠,尼姑們自前方圍堵上來紛紛出招。子彈時間中,鷹爺抓著她的手,在每個尼姑身上都摸了幾把。俏尼姑就抓抓胸口,丑尼姑就拍拍屁股。三妙玩心大起,夾帶私貨的點了幾個她自己研究出來的特殊穴道。交錯的一瞬之后,尼姑們驚聲尖叫、踉蹌倒地,潰不成軍。
“你用真情換、此、生!”
浮光掠影,前面又出現了一群和尚。精神力勃發,子彈時間再現,鷹爺再次抓著三妙的手,在每個和尚身上也都摸了幾把。帥和尚就戳戳雙眼,挫和尚就錘錘胯下,反正不用自己的手,鷹爺一樣沒負擔。在三妙的私貨之下,帥和尚捂著眼大呼小叫,但挫和尚已經捧著褲襠打滾了,聲音都像是尖細了不少。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點子扎手,大伙并肩子上,幾十個人同時撲來。有運著輕功飛著來的,有使著刀法滾著地來的,飛刀、鐵釘、金鏢、袖箭,無數攻擊如同大碗一樣全方位籠罩過來。鷹爺卻哈哈一笑,雙臂一纏,環住了三妙的腰身。發力一絞一拋,同時不落下唱歌的事:
“何不瀟灑走一回——!”
唰,三妙如同一個飛天仙女一樣,旋轉著升上半空。內力運轉至極限,紫色的煙霞隨著飛揚的裙裾一環環的擴散,如同自空中震蕩而出的紫色漣漪。擊飛了所有空中飛來的敵人、掃落了所有來勢洶洶的暗器。三妙戰果不凡,她卻沒有關注那些。她抬頭定定的看著天上的月亮,美目映著溶溶月色,三妙的心也都要酥了。
她忽然記起,當初那怪異的男人,便是如此與繡玉公主一道擊敗了自己。從那天起,自己就恨繡玉、恨那男人,恨他們讓自己痛不欲生、奇病纏身。
但最恨的,同時也是最羨慕的,就是他們之間那一份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堅定,那種在面對自己開出的條件時毫不猶豫的拒絕,那種無法描述的東西。羨慕,但又得不到的東西,讓她恨、讓她瘋狂,所以她千方百計的想要毀掉那東西。三妙夫人。也并非一開始就是三妙夫人的,她有她自己的遭遇。
可是在今天,在這夢幻一般的月色之下,她忽然發現。自己的確是個妖女。妖女,不要去羨慕良家。對那些小橋流水、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白日夢的時候隨便想想就好了,因為妖女有自己的妖女路。
霸主,征服不了我。大俠。征服不了我。富商、權貴,統統征服不了我。只有那荒誕莫測、如雷似火,難以捉摸又自成一體,談笑無忌生殺由心,與天底下任何其他人都不同的蓋世魔王,才能讓妖女俯首。
魔王,才是妖女的歸宿。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的功力瓶頸又松動了些,曾經的暗傷又好了不少。飄逸的旋轉正下方,魔王某鷹猖狂的哈哈大笑。面對八方來風。魔王宛如化作了幻影。一龍力肉身的猛力太過醒目,但絕倫的速度卻不妨一用。精神力繼續爆,超級子彈時間中,魔王左抓、右扯,看我飛龍探云手!
三妙自半空中仰身而下,唰,剛好被鷹爺穩穩接住落入懷中,擺出了一個經典的舞蹈pose。同時,嘩啦啦,無數刀劍帶著嗡鳴聲飛射四面八方。那都是武林群豪的隨身兵刃。竟然都被賈騰鷹空手奪了下來擲了出去。更夸張的是,那些兵刃上都插著一根長長的布帶,凌空飛去的時候宛如禮花綻放、流星飛掠,極是好看。
哪來的布帶子?
“啊!”“混蛋!”“你這惡賊。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唰啦啦,武林群豪們的褲子忽然都掉了下來,那些飄帶不是別的,竟然是他們的褲腰帶。光著屁股的群豪一邊狼狽的抓著褲子,一邊憤怒的賭咒,但怒中有懼。若那賈騰鷹剛剛出手傷人。我等焉有命在?
遠處,武爭鋒輕輕的鼓了鼓掌,淡定的點評了一句:“何不瀟灑走一回?唱的倒是挺好聽。”
亂戰場中人卻沒有嬌娘的閑情逸致,紫光一閃,賈騰鷹攔著三妙飛向遠處的屋宇。
“哪里走!”六個道士、耶律齊,以及幾個還算堅挺的高手同樣運起輕功凌空攔截。但只見鷹爺抓起三妙夫人的雙手練練拍出,紫光爆發,比剛剛更強一截。嘭嘭聲中慘叫、悶哼聲接連響起,那首當其沖的六個道士立刻七零八落的被拍飛出去。耶律齊運起降龍掌多撐了兩招,然后也被一腳踹在腰眼上,如同一架墜毀的戰機一般栽到一邊去了。
“齊哥哥!”郭芙驚慌的撲上去扶起丈夫,發現耶律齊被揍得鼻青臉腫很是狼狽,但傷之不重,并無大礙。
唰,賈騰鷹摟著三妙的小蠻腰落在屋頂上,腳踩屋梁、俯視全場。夜風吹動,黑袍紫裙隨風而飛,說不出的高傲、邪異。
“鷹爺、等等我!”扈叔寶和安爾樂同樣騰身而上,求罩求大腿。
“鷹、鷹大爺,也救救小的吧!小的原唯鷹大爺馬首是瞻!”那陳忠良渾身是血,在賈騰鷹攪場的情況下,到現在都還勉強沒死,飛身躍上屋頂。但賈騰鷹卻膩歪的一哼,神色不快。扈叔寶和安爾樂立刻明白了老大的想法,二話不說一人一下把那陳忠良打了下去,同時大聲呵斥道:“就你這垃圾玩意兒也敢跟著鷹爺混?滾一邊去吧!”
“啊——!”陳忠良猝不及防,被揍得摔回場內。群豪抓住機會,手起刀落,終于斬了這個狗賊。陳忠良的人頭,成了滅惡聯盟的祭旗之物。
但面對上面的賈騰鷹,群豪卻遲疑了。他們依然看不穿三妙的虛實,覺得賈騰鷹只是抓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便玩鬧一般的把這邊打到落花流水,武功修為已然到了不可揣度的地步。這個年輕人不僅不是花瓶,反而是超級高手。單打、不是對手,群毆、傷亡慘重,怎樣都不好對付。
所以,高手只能用高手來對抗了。
萬眾矚目中,郭靖站了起來。
他抬頭看著賈騰鷹,沉聲道:“尊駕到底何意?”他看出來了,這賈騰鷹強則強矣、修為更是難以捉摸,但并無殺人之意。同時,對那些被通緝的惡賊也全無好感,并非一丘之貉。但反過來說,這也太過詭異了,根本不符合他的立場,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意思很簡單。”賈騰鷹開口了:“我賈騰鷹,天下第一采花大盜、淫民統一戰線的發起人、屠門滅派的魔王,不是來‘澄清’、‘解釋’什么的。你們不信,我也不屑,因為澄清和解釋是弱者面對強者時的行為。我今兒來此,只是為了‘宣告’!”
天龍道音、三妙音功、獅子吼、憐花秘譜,這些高端音功混溶為一,讓鷹爺的聲音聽起來狂傲中帶著不羈,邪異中又有魄力,一聽難忘。他一指所有人:“你們,給整個天下帶句話——是我做的,我絕不賴賬。不是我做的,我也絕不認賬。誰再膽敢造謠污蔑或者冒名扯旗,我就把他穿在棍子上吊到皇宮門口去,再一根一根的捏斷他的骨頭!都給老子記清楚了,老子,說到做到——!”
嘭,鷹爺腳下一跺,房頂整個轟然爆碎。飛濺的瓦片如同手雷的破片一樣席卷四面八方,附近群豪皆驚叫著避讓退散、出手格擋。當煙塵散去,賈騰鷹、扈叔寶四人已經不見蹤影。
“不好了,那些狗賊們也趁亂逃走了!”“追,趕緊追上去,一個都不要放過!”群豪們咋咋呼呼的追擊不放,但一時間都沒有誰再提追蹤賈騰鷹這根茬。雖然被收拾的人只是群豪中的一小部分,可也足以讓所有人認識賈騰鷹的強大。
沒有人注意到,佟七不見了。
所有人都只知道,郭靖不見了。
還有幾個掌門、奇俠級別的高人也不見了,這些人都是破關高手。
這漫漫長夜,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