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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墜井之人,陰燃之火【選】

  昔日因今日果,當日對尤里阿爾法的精神吸取,造成了今日的一劫。心靈沒有捷徑,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覺得沒事了、徹底煉化了,就好比把一個人的骨灰混在水泥里來建樓一樣。理論上來講無所謂,實際上來說還是有問題。這一次心魔來的如此猛烈,也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而直接吸取過他人的精神力也是原因之一。

  尤其是,尤里阿爾法還是一個心靈系大師。

  也幸虧那時楊奇并非主觀有意要吸收尤里阿爾法的心靈力量。當時的他處在無念狀態,所有外來的精神力都只能堆砌在表層,無法侵入內核。所以這些東西平日對他影響微乎其微,今日他發現這個隱患之后,花些功夫對精神力量仔細排查一遍,去蕪存菁排除雜志也就是了。

  只可惜,屋漏偏逢連陰雨,楊奇若不能掙脫心魔,則一切休提。

  他現在才體會到,大師兄催眠引導出來的心靈電梯是一種多么優秀的方式。這種方式最好的一點,在于可以一定程度的自行控制。電梯會響應使用者的意志,把控好下樓的進度,自覺二傻子狀態快蹦出來的時候還能先退出來緩口氣。

  但是現在,楊奇覺得自己就像落入了一口沒有底的深井,只能下沉、下沉、下沉。

  井水是黃色的,和電梯按鍵的顏色一樣。無窮無盡的記憶片段一股腦的涌過來,從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甚至周身的每一個毛孔鉆入他的意識。無法拒絕,無法擺脫。無法掙扎。

  他想起了,初秋的某日,男孩和女孩去看莫文蔚的演唱會。為了買兩張票,一貫儉省節約的他不惜豪邁一擲購入黃牛票。從那日起,本來對莫文蔚不感冒的他。開始喜歡莫文蔚的歌。

  他想起了,初冬的某日,男孩和女孩去薊縣滑雪場滑雪。一開始,從沒有滑過雪的兩人,即便在兒童級別的雪道上也狼狽的摔作一團,又坐在地上互相嘻哈大笑的丟雪球。

  他想起了。深秋的某日夜晚忽然彌漫起濃霧。男孩和女孩從超市買過東西一出門,看到的就是一副比寂靜嶺更晦澀的詭異街景。但是,那個時候兩人完全沒有任何害怕之類的想法,反而忽然興致勃勃的開始玩弄“可視距離”這個梗。

  “來,你站在這里別動。我一路走你一路拍照,試試最遠能看到幾米!”

  于是,在沒有一輛車還敢上路行駛的公路上,被路燈照的一片氤氳的橘黃色的濃霧中,女孩往后走三步,說一聲:“照一張!”再走三步,再說一聲:“照一張!”每一次都擺一個姿勢,千姿百態、典雅搞怪、各不相同。

  “好了。這個距離我已經看不見你了。”男孩叫了一聲——但卻沒聽到回應。他的理智告訴他十有八九是個惡作劇,但是當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濃霧深處的時候,他依然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抽。不知怎的。男孩有些慌了,一邊追上去一邊抬聲叫道:“呆子曦?呆子曦?!呆——”

  “哇!”奔過一個角落時,女孩忽然自角落中竄出來,打算嚇他一跳。但是男孩有一個優點,就是即便心中有波瀾,臉上卻依然能保持淡定。于是。女孩又略有失望道:“竟然沒嚇到你?真失敗。”

  “玩我是吧?當我傻啊,我才不上當!”男孩當時是這么說的。但是在這記憶中,為何還夾帶著揮之不去的酸楚?

  為什么會酸楚?

  有什么理由酸楚?

  是因為嫉妒嗎?——好像是的。

  他想起了。無數次夜不能寐時,躺在床上用手機搜星座知識所得到的結果。“獅子女,擁有張揚外放的性格,和期望被人、尤其是優秀男人矚目的本能。如果你的獅子女在對別人明眸善睞的施放魅力的話,不要擔心,這只是她下意識的本能而已…”

  這句話應該是用來安慰他的吧?但是記憶中的男孩在讀到這句話時,為何語調那么寂寥?

  他想起了,呆子曦是一個交友廣闊的人,她總會很快融入新環境,很快和新朋友打成一片。在她與那些新朋友們一起玩耍,而她家里人又恰好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會對著電話說:“我正和人吃飯呢…嗯,同事。”

  他想起了,在她與自己一起,而她家里人也恰好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也一樣會對著電話說:“我正和人吃飯呢…嗯,同事。”

  同事?沒錯,認真說起來,的確是同事——本來不就是同事的關系么。但,難道就只是同事嗎?看看你櫥柜里貼著“傻瓜”兩字的筷子,看看那些吃過飯后總是我刷的鍋碗,你說這只是同事?

  他想起了,12年的冬天,12月末,女孩問男孩道:“你最近怎么了,這一段時間都沒看見你,為什么忽然瘦了好多?”

  男孩搖搖頭嘆了口氣:“夜里失眠,一天就睡三個小時;白天厭食,三頓飯只吃半頓。十五天瘦了十五斤,哥減肥就是這么有效率。”

  女孩大驚:“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去醫院看看吧!”

  男孩談笑如常,一臉淡然:“我這病,醫院治不好——嗯,工作壓力大造成的。”

  “你等著!”女孩聞言,轉身就走。男孩正自疑惑,片刻后,女孩卻伙同笨蛋夢一起殺了過來,拿來了一大籃子東西:“來,我告訴你,這個是舒緩精神的,這個是補充營養的。對了,這種牛奶是我們家鄉特產,每天睡前喝一包,有助于睡眠。我回去就給家里打電話,讓他們定期寄過來,喝到你沒事為止!”

  他想起了,她果真不停的弄來很多牛奶,并定期配送到戶。那些牛奶,直到離職搬走的時候自己都保留著。雖然一袋也沒喝,但他也沒有再繼續瘦下去。

  想想這些東西,想想互相陪著打過的針、看過的病、買過的衣服拔過的牙,你說這只是同事?

  我怎么就…不信呢…

  心中似有陰火在燃燒,它流竄于地面之下,不聲不響不顯眼,更不能突破男人那洗練的越發成熟自然的表情。但是那火焰的蔓延,無可阻擋。那應該是嫉妒的火焰吧,應該是不安的火焰吧,舔舐著心靈,讓人灼痛,讓人進退失據,讓人失去了平常心。

  雖然,還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種不安,但周身的記憶之水,似乎也染上了火焰一樣的紅色。楊奇的理智在進行著最后的掙扎,他如同一個落入深井的旱鴨子,全力掙動,想要將腦袋浮上水面先喘口氣。

  但在物質世界中,楊奇的失神導致了內力輸出的衰減。飆車中,勝負只是一瞬。黑色戰車中的朱銘,立刻察覺到了這一點微妙的變化。

  狀況更新,數據重采集,有追擊可能。

  “嗯?怎么回事,他怎么忽然開的搖搖晃晃的?”這種搖晃不同于先前的準備活動,這搖晃是由于內力分配的不平均導致的震顫,這種震顫近乎于剎車片故障的情況,其中往往醞釀著重大事故。就連看臺上的人都看出了異常,蕭景哲皺著眉頭站了起來,他本能的覺得不對勁。他右手一翻,拿出了戰錘。

  “不管了,好機會,追上去!”朱銘眼中放光,黑色戰車快速追近。風馳電掣,機車狂飆,兩車眨眼間跑過第二圈。第三圈開始,直道加速中,黑色戰車終于追平了。

  “武器系統準備。”傳感器視窗畫面中,出現了準星、圓圈、標注等瞄準輔助信息。朱銘的心念移轉到哪里,那準星就游移到哪里。兩車并行,他清晰地看到布加迪中的楊奇眼神發直,好似處在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而當他注意力集中在楊奇臉上的時候,瞄準的十字星也同時落在了那里。

  朱銘的心跳,忽然激動起來。咚咚咚,跳的快要飛出胸腔。

  “不行,不行!”朱銘深吸兩口氣,壓抑住了過快的心跳。搖了搖頭,按下了蠢動的念頭——但卻并不代表他已經放棄。“必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才行。”十字星游移到了輪胎和油箱處,朱銘的露出一絲獰笑:“快了,就快了,到預定地點就動手!”

  直道瞬間走入盡頭,兩輛車同時高速拐彎,沖入彎道。在加速和減速的瘋狂游戲中,朱銘的嘴越咧越大:“三、二、一,到了!開火!”

  嗡,迷之戰車的特殊武器露出了獠牙。一種特制的微粒子彈將會穿透布加迪的車輪,布加迪將會在猛烈的轉彎中失去抓地力,以二百公里高速翻滾出去,變成一片飛濺的碎渣和一坨扭曲的鐵罐頭。沒有任何人、包括事故專家,能夠發現是我動了手腳——原本計劃的確是這樣的。

  但是在那特殊的微粒子彈發射的瞬間,一直呆呆的楊奇忽然猛然轉向,布加迪瞬間閃過了子彈。同時,楊奇回頭看向了黑之戰車,眼中似有紅光。

  那些蔓延的陰火,找到了宣泄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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