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內力,乃是武者相爭最后、最兇險的手段。要評價一個武者強還是不強,內功修為的高低永遠是位列第一的硬指標。所以,拼內力也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場較量。
“你我并非生死仇敵,也非意氣相爭。雖是比內功,但若有了什么損傷就耽誤了今日風月,豈非大煞風景。”西奶油搖頭晃腦,一副酸儒模樣:“因此,在下提議不如來一場文比。”
他一揮手,有人搬來一張香案,又拿來幾塊白綢。
“先問一句,兄臺手臂經脈可通暢?”
“通。”
“那就好。”西奶油這一問原因在于很多后天武者的經脈并不通暢。嚴格上來說,每個人的每一條經脈都是通的,都能走氣。但通和暢是兩個概念,就好比老式電話線上網和次世代光纖寬帶的速度一樣,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收與放乃是內功修為的基本功,人人都會。今日就以收放為基礎,斗一斗內功。”西奶油拿起一塊白綢向四周展示:“每一次斗‘氣’手段都不同,這一次我們以氣為筆題詩作畫可好?”
這個高端,一聽就高端,四周的姐兒們立刻拍手叫好。不過西奶油還有下文:“話雖如此,但十年功力實在是…所以,題詩作畫太過困難,不若寫字吧。一人寫一字,最后姐姐們喜歡誰的字誰就勝,如何?”
聽起來倒是比題詩作畫簡單點,但問題是怎么寫?想讓發出的內功帶顏色,這可只有先天高手才做得到。而且即便是先天高手,用內功的顏色寫字作畫還是有些扯淡了吧。
“我先演示一番。”西奶油從大袖中拿出一個白玉一般的塊狀物:“此乃墨麟脂。大周朝皇廷大內用的一等熏香便是用這墨麟脂提煉而成。它燃燒起來清香撲鼻,醇厚綿長,乃是天下第一等一的香脂。但可惜它并不能直接使用,而需要繁復的提煉,其原因便是它若直接燃燒的話。便會——”
他將這一塊墨麟脂引燃,然后扔到香爐中。隨后,大團黑煙騰空而起,沖天直上。圍的近的姐兒們紛紛驚叫一聲退出幾步。
“如各位所見,它有濃重的黑煙。不過各位不要慌張,這煙并無害處。墨麟脂的香氣便是從這煙中來的。”西奶油連忙安撫群芳。黛娘卻淡淡道:“待會兒自己把熏黑的地方都弄干凈,否則賠錢百兩。”
“呃…”西奶油一頭汗,虛虛的向黛娘點頭哈腰,然后又解說道:“既然是斗氣,那就自然離不開氣。且以內功收字訣聚攏煙氣中黑墨…”說著。他左手在黑煙中畫了個圈,黑色的煙氣就像油煙遇到油煙機一樣被吸附過來。“再以放字訣施放于綾羅之上…”他左手揮過,五指輪彈,點戳抹掛,短短時間竟然在白綢上畫出一幅精致的山水畫來。“如此,便成了。”
“喔!”“西公子做得好!”一片鼓掌聲響起,連方靈姬也忍不住瞪眼。這奶油小生的一手聚煙作畫,真可以算是絕活了。
“當然。這可不是十年功力能做到的。待會兒我與楊兄同樣,都使用十年功力,那個時候恐怕連寫個字都難咯。”西奶油抬手一引:“楊兄。要不要先試試?”
楊奇上前兩步,將手掌放在黑煙中。將明玉功內力運轉到手掌上,然后才發現這一手真的很難。墨麟脂的煙類似狼煙,凝而不散。煙塵中的顆粒飽滿而濃密,這都減小了難度——但問題是再減小,也只有十年功力啊!
十年功力是什么概念?這么說吧。就是岳靈珊在剛下華山的時候都至少十五年功力。哪怕是陸大有呢,如果勤苦練功。也總有個十年功力。十年功力,在江湖上基本是雜草。只比炮灰高一點點而已。想以十年功力聚斂煙塵然后做到可以寫字的地步,幾乎是不可能的。
“楊兄,墨麟脂只有這一塊,若燃盡便沒了,可以開始了嗎?”西奶油開始卷袖子。
“那就開始吧。”楊奇的聲音依然穩重。
“好!”西奶油把手伸入煙塵中,果然只用十年功力。他再也不復剛剛的輕松寫意,目光都有些凝重了。使用十年功力寫字,對他來說也是個極大地考驗。就像一個人習慣于指揮大兵團,忽然讓他單兵微操,總會覺得不適應。
不過高手畢竟是高手,到底是經脈竅穴貫通順暢的人。他的優勢在于他手部的每一個穴位都已經徹底打通了,吸附煙塵更容易一些。只見他閉目凝神,片刻后收手回來在紙上寫了一個筆畫。呼吸兩口略微回氣之后又把手放入煙塵中,凝神片刻后又拿出來寫了一筆。
南伯起不由點頭,低聲道:“老三的內功越發精純了,這一筆一畫雖然極淡,但憑借十年內功能留下筆畫已然是不得了的大事。十年功力風吹既散,若非凝練到一定地步根本不可能聚攏一絲一毫的煙氣。看來,老三距離先天已經不是很遠了。”
“嗯,在功力凝練方面,老三的確走在我們四個的最前面。”東青年點頭,然后指著楊奇道:“看,他至今為止未寫一筆。這場比試,已無懸念。”
的確,楊奇將手放在煙柱里面之后,一直就這么放著。他將手掌豎起來,不緊不慢的左右輕輕煽動,但沒有一丁點拿出來寫字的意思。
“的確。這楊兄弟外門功夫我是服了,但內功造詣還是太欠缺。想來他是專練外門,否則也不至于如此。可惜了,我還挺看好他的。”南伯起對于楊奇的落敗表示遺憾。
方靈姬聽到他們的話,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然后又擔憂的看著楊奇小聲鼓勵道:“加油啊師父,我知道你可以的,同樣是十年內力絕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這一點。我倒是贊同。”說話的竟然是北少年。眾人回頭看去,只見北少年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道:“這家伙,絕對沒那么簡單。能在輕功上贏我一絲,他的內力就算沒到如臂使指的境界恐怕也差不遠了。想贏他,老三還得加把勁才行啊!”
作為唯一一個用上內功和楊奇比拼過的人。北少年的話很有分量。眾人再次看向楊奇,一個離得近的姐兒忽然驚訝道:“看,他的手,黑了!”只見楊奇的手原本很白皙,但現在正在不停變黑。
“咦?但是、但是他的手背很白啊!”另有人發出驚叫,眾人再從另一側看。果然楊奇手背白皙如初,只有手心變黑了。
“這是怎么回事?”眾姐兒們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三怪咖全神貫注盯住了楊奇手上的動作,然后一個個恍然,恍然之后又紛紛對視一眼。全是好笑:“竟然用這個辦法,真是聰明!”但笑完之后也忍不住驚駭,因為這個辦法他們就算已經知道了,但恐怕也是做不來的。
墨麟脂燃盡,黑煙消隱。楊奇這才將右手放在白綢布上,一筆一劃的寫起來。隨著他一筆筆落下,手掌上的黑色區域就像鋼筆中的墨水一樣朝向指尖的位置不停落下,讓人嘆為觀止。
“小生寫完了。”西奶油興高采烈的拿起白綢呈給了黛娘:“一個‘情’字。送給姐姐,請姐姐點評。”
黛娘淡淡道:“字跡清楚,比劃飽滿。書法上佳。若只十年功力,奴家也不能做得更好。”
“謝姐姐夸獎!”西奶油一下子高興地眉飛色舞。
“沒夸你,就事論事罷了。你表現的不錯,但總不出我預料。不過…”黛娘忽然站了起來,腰肢緩擺,婀娜走向了依然聚在一起的人群。西奶油連忙亦步亦趨的跟著。
好多人圍在那里看著什么,見到黛娘來了連忙讓到兩邊。黛娘輕搖羅扇。最后來到了楊奇的背后。楊奇一筆一畫寫的不緊不慢,到這里剛好寫完最后一筆。黛娘目光越過楊奇的肩頭。看著他寫的字,說完了未盡的話:“不過,你只算是不錯,而他,才能叫很好。”
只見楊奇在白綢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瞾”字,與西奶油的“情”字相比,書法上別有風骨、筆畫上更多更復雜、大小上大出一倍、色彩上接近用毛筆書寫的地步。與那個淡淡的“情”字相比,堪稱濃墨重彩!
方靈姬搶著把那白綢一舉,四下一展示。不用說任何話,四周歡聲雷動,喝彩不斷。誰高誰下,一眼可辨,差距太明顯了。
一直心無旁騖的寫字,寫好之后就去獻寶,西奶油這才發現楊奇這邊的情況。當即雙眼一瞪嘴巴一張,老半天說不出話來。黛娘代替他說了他說的:“奴家且問一句,公子可是先天中人?”
黛娘一句話問出來,所有人都安靜了,等待著楊奇的回答。先天高手,找遍天下也很稀罕,任何一個都是傳奇人物。若能遇到一個先天,足夠吹噓很久了。
楊奇卻搖搖頭:“不是。”
“這不可能。”西奶油反應最大:“在下不才,但同等功力下自信內功不弱于任何人。同是十年功力,又不是先天中人,斷無可能比在下強如此之多!”
“老三,他真的不是先天。”東青年開口了:“他能贏你,在于他的辦法夠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