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太婆的不想聽,你姐姐的不用聽,所以我先聽你的吧。移花公主,良辰美景佳人乃是人間三好,現在全齊了,來聊聊天談談心吧?”楊某人注視著手中的水,水中倒映著天上的月亮,映照的他的眼眸也似月亮一般透徹。
“想得美哩,我才不要和你談什么心,先告訴你兩個婆婆的話吧。原話很長,我就不背了,概括一下就是——”移花公主一叉腰,伸手一點楊某人,一臉不屑的表情:“你小子沒資格成為花國護道人,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再也不準和我們國家的寶貝公主見面!如若不從,就打斷你的狗腿、廢掉經脈、閹掉孽根、送去宮里天天清茅廁!”
楊某人不為所動:“嗯…比我想象中的還好聽些,原本以為會更惡毒的。”
“要不我把原話背給你聽?真是的,美化一下還不樂意了!”移花拾起一個小石子,像個孩子一樣比量了一下湖面,隨口道:“不過姐姐和她們大吵了一架,具體過程不說了,反正最后稍稍松了一下口風。就是說想當護道人的話,必須達成那三個條件,否則免談。”
“三個條件?”楊某人回憶了一下:“哦,是那個蓋世之功、天下之名、難當之勇吧。”
“對,簡而言之,就是擁有巨大的功勞、要天下聞名、還要有超人一等的武學修為。”繡玉比量了一下,嗖的把石子扔了出去,石子噗噗的打著水漂飛遠了。繡玉手搭涼棚墊腳看著,同時道:“功、名就不提了。反正鋼睪國國王的名頭可不管用哦。說到難當之勇嘛…”
她回頭看了一眼楊某人,楊某人雙手中捧著的水的水面竟然泛起很有規律的漣漪,手指并不故意收緊,但卻一滴水都沒有漏出去。僅僅這一招,算是于無聲處現驚雷了。只有眼界足夠的人才能看出這一下有多么困難。
“我承認你的確很神奇啦,但你這種…不能算數的。”就如同這個國家的富翁,拿著本國貨幣賣不了另一個國家的漢堡一樣。“硬指標——先天,至少是先天。在達成這三個標準之前,都禁止你與我姐姐見面。”
“哼。”楊某人從鼻子里哼出一個笑,不置可否。雖然自己內功尚淺。不是先天高手,但若論潛伏、偷入,先天也未必比得上自己。所謂禁止,在這邊看來如同一紙空文,毫無效力。
“我知道兩個婆婆性格很差。很討厭。本來這次和姐姐出宮去玩,起因也是因為我受不了她們倆出去散散心的。但其實,關于楊大哥你當護道人這件事,我也很猶豫。”移花略微苦惱的又丟出幾枚石子:“姐姐到現在一直驅毒療傷,但效果不大,進展很慢。我想其中一個關鍵,就是她的道心不穩了。”
“道心不穩?”楊某人有些意外,難道說三妙夫人音功的效用這么持久嗎?
“嗯。而且是那種從根本上產生動搖。姐姐從小就和普通孩子都不一樣,外表平淡,實則心氣極高。自練功起。一直都是走的無塵心路。這是一條最艱難的路,但走好了之后成就也是最頂級的。她能夠這么年輕就踏足明月六重天,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但如果道心從根本上發生了動搖,可能往后精進起來會遇到諸多困難,嚴重點此生難有寸進,更甚至百年修為一朝散。那個后果。我…”移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實在不想看到姐姐受那種苦。”
“這么回事啊…”楊某人點點頭。然后又疑惑道:“可是這和護道人有什么關系?她情況越不穩,不就越需要護道人么?”
“哎呀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這事不在于護道人,而是在于…”移花臉紅了紅,終又憋了回去,氣呼呼道:“總之,姐姐如果走別的心路也就罷了,但無塵心路就是不行。她是護國公主,身上責任重大,要為國家社稷考慮,不能肆意妄為,懂了嗎?”
“不懂。”楊某人非常不解:“說不通,想不明白。”
“你!”移花氣結,自己都說的這么明顯了,這家伙絕對是在裝傻!但是回頭看看楊某人不似作偽的神色,她又嘆了口氣。也對,不久之前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傻蛋,可能他真的不明白吧。其實,不明白應該更好。“總之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姐姐很快就會離開仙月宮去萬壽殿,兩個婆婆會幫忙療傷。而我還有重要的事,你就隨意在江湖上闖蕩吧。”
“這就是你想說的?”在楊某人看來,這姑娘說了大半天,完全沒重點:“那你姐姐想說什么?”
“我姐姐她什么都沒說,什么都不想說。”移花一挑眉:“怎樣,失望了吧?”
“失望什么?”楊某人反問,一臉“你說話很奇怪啊,完全不可理解”的表情,讓移花直想打他。“既然你已經幫忙帶話了,那不妨也幫我回個話吧。兩個老太婆那邊,就幫我說‘法克魷’。”
“你說話更奇怪啊——什么油?”移花追問。
楊某人注視著移花一字一頓字正腔圓重復一遍:“法克魷,記住了,就這么說——呃,算了,考慮到她倆的實際情況,我好像更吃虧。那就換一句吧,幫我說‘儒了子’。”這年頭,二嗶傻嗶呆嗶逗嗶已經不給力了,必須玩新花樣。
移花也不是傻子,當即眼睛一瞇:“恐怕不是什么好話吧?”
“當然不是好話,我跟她們用得著說好話嗎?但考慮到你們關系復雜,我已經撿相對好聽點的詞匯了,原話帶過去就行——你也不用這個表情,能用她們聽不懂的詞罵她們,我不信這事你不動心!”小樣,都是悶騷人。裝啥裝啊,誰不知道誰?
“嘿嘿,行,我反正聽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移花立刻開始撇關系。但臉上已經躍躍欲試了。
“對你,我想說花國如何規定、老太婆如何考慮我不管,有沒有神功秘籍我也無所謂。還是那句話,我答應你姐姐了,而且金刀王那次你也幫過我,算是救了我一把。所以如果你們有危難,我依然會給你們護道。這和身份、名分,沒關系。”
聽了楊某人的話,移花苦笑起來,滋味復雜。楊某人越是如此。她就越矛盾,越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雖然不在乎兩個死老太婆,但既然我是你姐姐力主的護道人,所以也不能讓她丟了面子。”楊某人將手中的水一拋,飛灑星星點點中,竟然有冰塵的閃光。他看著遠空的月亮,篤定道:“那三個條件。我一定會做到。到時候讓她可以揚眉吐氣的說——我就是你們的護道人。”
風吹來,楊某人衣袂飄動,目光很堅定。
“這…”移花嘴巴張了張。眼中顯出掙扎的神色,最后輕輕一嘆終于還是沒有說什么。她點點頭后從衣袖中拿出一個信封:“吶,給你。我沒說謊啊,姐姐的確什么都沒說,但寫了封信。事先說明,我不知道這信里寫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她不由分說把信往楊某人手里一塞,運起輕功轉身就走。眨眼間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
遠遠飄來一個傳音,這是移花最后留下的話:“關于靈姬說的那個秘密。勸你一句——有多遠躲多遠,千萬別攙和進去…”
楊某人沒有回應,只是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他能聽出移花規勸的意思,看來其中的確有兇險。但去還是不去,依然要自己判斷。蓋世之功、天下之名、難當之勇,這三件事自己必然要做到。不論有什么兇險,都擋不住自己的腳步。
現在,還是先看看繡玉的信到底寫了什么吧。
楊某人掂了掂,這封信中內容充實,很有分量,比參加同事婚禮時的紅包飽滿多了。借著月光搭眼一看,信封上寫著七個字——移花接玉君親啟。
“移花接玉君…”楊某人不覺失笑,不過沒用“三十娘君”、“內褲君”之類的已經很給面子了。信封沒有封起,顯然繡玉很信任送信人。楊某人從信封內取出內容,竟然不是紙張,而是一張折疊好的塊絲帕。這絲帕上還有很自然的香氣,的確是繡玉的氣息。上面用娟秀的筆跡工工整整的寫著——
“君之異病,多有考量。君精神充沛,意志完足,實不應有此怪癥,百思而不得其解。后查典閱籍,偶有一得。”原來是關于楊某人想不起自己名字的事情,真是有心了。簡單幾句話,楊某人就能想象得到繡玉苦思冥想、翻閱卷宗的樣子。
他不由得笑了笑,然后繼續往下看,因為他自己也很在意這件事。
“據古籍所載,君之病,根在心魔。”
楊某人一皺眉,心頭閃過一點模糊的記憶。好像的確有這么回事,自己在過去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心魔?看起來很不得了啊,不知道有沒有的救。
“心魔之癥,好比先天道心失衡,實是難解。君精神堅強,但于心魔并無大用。宛如舉手自殘,無論心神強弱,皆難應對。”
楊某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看她這么說,情況很嚴重啊。但自己沒覺得有這么危急啊,心情舒暢、身體倍棒,牙齒也很潔白,沒有大病大災的感覺。
“古籍所載心魔之癥,與君之表現并非全似,想來君自有境遇,不能一概而論。然心之病重在紓解,若能抒懷忘憂,當可破之。”
嗯,寫到這里,看起來好像是心理疾病一樣。好像之前有個叫卓一航的人說過這方面的事,回頭仔細回憶回憶,說不定能借鑒。
“今君遠行,江湖上奇人異士數不勝數,望小心。另,虛劍圣見識過人,天下難有比肩。君可去尋他,或有所得,珍重——友,繡玉。”
這是一個簡單地道別信,說了一下心魔的事,交代了一個叫虛劍圣的人,然后就是簡單地臨別贈言。除了心魔,其他真什么都沒說。一封沉甸甸的信,主要卻沉在了絲帕上。
“為什么不用信紙用絲帕呢?”楊某人沒有想通,只好先將絲帕收了起來。這封信內容沒什么好思量的,看來自己真的要開始闖蕩江湖了。
但是——等等,好像不太對。楊某人一皺眉,又拿起了信封。信封里已經空空蕩蕩的了,但是他總覺得信封的觸感不對頭。手指在紙面上劃過,超觸覺展開,他終于找打了不對的地方——有種隱隱的凸凹感,沒錯,絕對還有內容!
這凸凹感實在是太細微了,如果把一張紙比喻成一張床,這凸凹感就是在一重重被褥下面少了一點絨一樣。如果不是他,任換一個人來都絕對不可能察覺到!
有字,但卻在背面。楊某人將手指探入信封內部一摸,的確有細小的痕跡。就像是用縫衣針尖無意間劃過紙面一樣,又細又密,很容易被當成紙張本有的紋路,極難發現。但在超觸覺的加持下,楊某人清楚地讀出了其中的內容。
這個,才是繡玉真正的信!
“我開口,你答應,如此便定了。”最前面是這幾個字,然后又是一行小字:“以君隔衣查人之能,自當不會錯漏此書!”楊某人笑著搖頭,看來繡玉對那件事真是怨念頗深啊。然后繼續往下摸索,表情卻不由得鄭重了,因為下面刻著的是:“之后功法,熟背后便將此物付之一炬,萬勿聲張。”
楊某人摸到這里停了一下,展開超感知檢測了一下四周環境,確信絕無問題,然后手指移動繼續讀取。一個個蠅頭小字在心中還原出來,楊某人面色不變,但心中已經掀起波瀾。一個信封,竟然刻了滿滿數千言。其內容除了內功修習等最寶貴最精華的經驗以外,還有兩篇功法——明月神功、和太上靈情道!
這姑娘,竟然把花國最高武學奧義私自傳給了他!
“太上靈情道可舒心神,于君之心魔應有用處,君且自修。此去,勿念。”最后一個字也被讀取出來,仔細探查了一遍,確信這封信中再也沒有其他秘密。楊某人不由得深吸了口氣,將信封收入了空間里。
他抬頭看向了仙月宮的方向,低聲自語道:“蓋世之功、天下之名、難當之勇…我暫時不去找你了,待我名滿天下日,就是你我再見時。這一天,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