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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聲音的戰爭(上)

  人類的感官、肢體,統統都決定了一件事:從頭頂開始到后腰的一道線后,屬于未知的、難以觸及的區域。而且出于奔跑運動的重心考慮,綁在前胸要比后背更利于快的變向。

  所以,手臂從頸側和腋下繞過環抱肩頸,雙腿盤住腰用力夾住,傻蛋本能的選擇了這樣一個最為穩定的姿態,開始了幽洞狂奔。

  他心中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什么彈性、大小、形狀、觸感,我們可以在心中腦補,但是很可惜,他本身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意思。

  因為他也沒有精力考慮這些。

  在這種復雜、純黑的世界中,這種頭撞南墻一般的狂猛加,簡直比坐過山車還要刺激。過山車尚且有安全卡扣綁著,但在這種環境下狂奔,和直接自殺沒有太大區別。

  撲面而來的黑暗中可以藏著一切,誰都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瞬間把自己的臉、鼻子撞在堅硬的石頭上。一個齊膝高的石塊,就能讓狂奔中的人折斷關節并噴著鮮血撲倒在地。

  所以繡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但傻蛋的氣息沒有一絲混亂,他的心跳在加,但不是慌亂的蹦跳,而是如一個開動到最大功率的引擎一般,一下一下奏響起激昂的旋律。

  他的姿態看起來很怪,步幅不大,零零碎碎。雙手前舉。一個在眉目嘴巴的高度。保護了頭臉頸部。一個在膈肌高度。同時照顧了胸腔和腹腔位置,也就是現在繡玉的下胸椎和上腰椎部位。同時,他吸了口氣鼓起嘴巴,忽然一聲大吼:“咤!”

  大吼聲瘋傳四周,在這幽洞中滾滾回蕩。四面八方都是回聲,聽到這回聲,傻蛋腳下一轉改變了方向。

  “呵呵,原來在那兒啊。姐姐來找你了”幽洞深處飄來一個聲音,是三妙夫人。聲音飄忽不定,宛如幽靈。繡玉一陣緊張低聲道:“為何大喊?”

  “若不大喊,根本不知道環境和方向。”傻蛋步幅小,但度頗快,奔跑中都已經帶起了風聲。他又大吼了幾聲,而且還不是一個聲調,而是像歌唱演員“咪咦嘛啊咪”的吊嗓子一樣,用從低到高各種頻率不停聲。繡玉聽不出門道,只覺得聲音滾滾。但在傻蛋耳中。他卻在仔細分辨著哪個頻率會被巖石泥土吸收,哪個頻率又會清晰回傳。

  隨著般若功修煉境界的加深。他對五感同調的運用也越得心應手。雖然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嘗試,但他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找到了方法。如同潛艇的聲吶一般,一聲聲規律而短促的叱咤聲不停出口。這些聲音非常短,就像噼啪閃過的電火花一般,人類的聲帶幾乎不能出這么短的喉音。

  但傻蛋可以,而且也必須這么短,更要不惜一切的盡量變短。他的耳朵畢竟不是高科技機械設備,只有足夠短的音長,才能讓他區分出哪些是聲哪些是回聲,并以此來探知四周的地形。

  美國電影中有個膽俠,盲人,就是用聲波來判斷地形。但和目視不同,用聲音探測地形有兩個極限,遠的就不說了,近處的探測其實更難。音太快,近處的地方出去就立刻回來了,在聽覺中回聲和聲會疊加在一起,在聲音的世界中就是盲區。音長越短,聲和回聲重合的概率越低,探測精度就越高,盲區就越小。

  但即便傻蛋的音長已經降低到一個人類極限,依然存在一片盲區。在以單一人類為尺度的狂奔中,這個盲區已經足以致命。

  不過幸好,傻蛋并不只靠聲音。

  急的奔跑中,傻蛋帶著繡玉奔向了他覺得是道路的地方。但前伸的手,那微微彎曲前探的手指尖,忽然正面碰到了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巖石!

  普通人狂奔時若毫無準備的將手指正面戳上什么東西,那么不用想,這手指頭是斷定了。

  但在電光火石的一瞬,傻蛋的手指做出了最不可思議的反應。時間變慢了,手指忽然變成了最富有彈性的彈簧,在彎曲中緩沖著所有過強的沖擊。然后,手掌接觸石面,掌心處皮膚一震,震蕩的波紋順著石頭擴散出去。

  固體中的震蕩傳導度比空氣中快好多倍,一剎那間,這些回傳的震波就帶著足夠的信息飛卷回來,被極為敏感的觸覺神經統統接受。

  手肘微彎,雙腿隨之收攏向前,在正常時間軸的宏觀世界中,傻蛋只是忽然向側面一彈,然后就像一只大蜘蛛一樣順著石壁側面爬行出去。繡玉甚至能感覺到背后近在咫尺的冷硬感覺,但偏偏度不減、毫無傷,神準的閃開所有突起的峰楞。

  繡玉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別說她現在走火入魔,就算內功全在,在這奇特的地形中也未必追的上狂奔的傻蛋。

  不過三妙夫人就不一定了,論對聲音的應用,傻蛋雖然神奇,但三妙夫人才是大行家。她以音破關,以音功成就先天。聲音的世界就是她的國度,在這國度中,傻蛋一聲聲短促的大吼就像是一閃一閃的燈火,三妙夫人不可能追蹤不到。

  傻蛋顯然也知道這件事,他很快想出了辦法。只見他在聲的間歇中,又亂序的朝向不同方向吼叫。繡玉忽然覺得很怪,因為耳朵聽到的音量大幅度減小了,可是近在咫尺的胸膛和聲帶又告訴她這些大吼絕對沒有放水。

  其實傻蛋利用天龍道音的外法,做了一些變通和更改。大凡聲音都是環形釋放,臉前邊腦后邊都能聽到,只是強度略有不同。不過傻蛋改造了天龍道音后,把聲音收束成一個相對集中的錐形。一聲聲吼叫就像一炮彈,沿著錐形的軌跡轟在遠處的空腔里,震蕩反射向四面八方之后,就好像有人在那里聲一樣。

  這個,就是聲音世界里的迷霧彈!

  傻蛋在洞頂、洞壁上狂奔游走,同時一個個迷霧彈射向四面八方,讓人找不清自己的位置。繡玉蘭心蕙質,心思一轉倒是想明白了其中關隘。她忽然覺得自己見證了一場江湖上匪夷所思、前所未有的決斗,在這完全漆黑的地底,一場聲音的戰爭以常人絕無法理解的方式打響了。

  只是,在這場戰爭中,武力處于全面劣勢的己方如走鋼絲,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正想著,一直在吼叫的傻蛋忽然不叫了,但他也沒有放松腳步,依然在洞穴之間飛穿梭。“怎么了?”顧不什么害羞了,繡玉湊在傻蛋耳邊用耳語音量問道:“出了什么事?”

  “我已經記住了路線,不用再叫了。”傻蛋同樣也湊到她耳邊。兩人因為姿勢問題完全是頭頸交纏的狀態,湊耳朵倒是很方便。

  “記住了?”繡玉再次覺得不可思議,如此復雜的洞窟環境,而且還是一片漆黑,連方向感都找不到,這傻蛋竟然能記住路徑?“你是說,你把整個洞窟都探明了?!”

  “沒有,但記住的面積已經足夠大了。”傻蛋渾身毛孔收縮,行動間帶起的風聲也小了:“對方正在后面亂找,我們躲過去就好——捉迷藏的時候到了。”一道記憶的碎片閃過,繡玉感到傻蛋的嘴角一彎,應該是一個笑容:“我想起來了,我似乎很擅長這種黑暗中的捉迷藏。”

  繡玉沒有再說話,但她的心頭又涌上來一絲安心感。就像在游樂園乘坐刺激的設施時,如果閉上眼睛放松心神,你會覺得那緊緊鎖住你的安全座椅是那么的強而有力、讓人放心。

  這場聲音的戰爭,說不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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